《杀》格蕾思琳

29、知心朋友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盖了被子闷出一身的汗，第二天醒来，感觉每个毛孔都舒展开了，溜进浴室洗了个澡，神清气爽。
　　披了件浴袍走了出来，宁雪晨已经不在，只留下一份早餐静静地放在餐桌上，盘子下面还压了张纸条“热了再吃”。
　　我会心一笑，把食物放进了微波炉里，这时传来了敲门声，那家伙这么快回来了吗？
　　走过去打开了门，却是一个高大的男人，看上去很熟悉又有点陌生，一时半刻竟然认不出来。
　　“小舞，”他露出了文质彬彬的笑，“早上好。”
　　听到这声音，我才确定了是他，惊讶得张开了嘴巴：“艾维……”
　　“是我呀，怎么了，认不出来？”
　　“是有点认不出来……”我呆愣了几秒，随即被感动和欢乐所取代，伸出双臂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你真的来看我，太好了！”
　　他也紧抱住了我，激动得有些颤抖：“是呀，两年了，我一直祈求上帝能让我见到平安的你！”
　　很久不见的老朋友，感觉却如此亲近，因为我们职业的特殊性，当然了解能活着见面是多么地珍贵。他的变化很大，我的记忆还停留在当初的那个腼腆少年，虽然在电话中他的声音沉稳了不少，却没想到现在的他变帅气了，笑容多了份阳光少了点羞涩，最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长高了，以前和我齐头并进，现在我竟然要踮起脚尖才能抱住他的肩膀。
　　“太不公平了！”我忿忿不平，“为什么这两年我没再长高一公分，你却像大树一样疯长！”
　　“那是因为我比较晚发育。”他竟然伸手摸我的头。
　　“不许摸头！不然跟你翻脸！”
　　“就你一个？”他随我走进屋里，环顾四周，“宁雪晨呢？”
　　“带着他的猫晨练去了。”我给他倒了杯咖啡，“你怎么会找到这儿来？”
　　“因为我工作了三年，可以休长假了呀，而且每位杀手的地址我都是知道的，要定期给你们提供枪支嘛。”他笑着啜了口咖啡，“我们可是说好了的，如果我来看你，你就带我到这里最好玩的地方玩。”
　　“好好，陪我吃完早餐，我带你四处玩。”
　　我们一边吃早餐，一边谈天说地，虽然平时有联系，见了面还是有聊不完的话题，和他说话很愉快，我喜欢那把平稳又清淡的嗓音。
　　我们聊得正起兴，门被打开了，宁雪晨抱着猫，从外面走了进来。
　　“晨，早上好呀。”艾维转过身和他打了声招呼。
　　宁雪晨也有点惊讶，却不是高兴的那种：“你怎么来了？”
　　“我……我来看看你的枪，有什么要维护的地方吗？”
　　艾维对宁雪晨还是很敬畏的，除了我之外，很少有人不怕这个外表冷酷的杀神。
　　“不是，他是来看我的。”我喝着咖啡，眼睛瞟着那个家伙会有什么样的表情，“是吧，艾维？”
　　“啊，是的，也是来探望老朋友的。”
　　宁雪晨一副无动于衷：“什么时候回去？”
　　“呃……大概一星期吧。”
　　“那好，有几把枪帮我改装一下。”
　　“哦，好的……”
　　“改装什么枪，人家是来度假的！”我拉着艾维走到一旁，“你等我一下，我换件衣服。”
　　宁雪晨！大混蛋！抱着你的猫过一辈子去吧！

　　带着气恼出门，艾维在身边不停地安慰着，说着小笑话分散我的注意力，气愤来得快去得也快，终于化成了微笑和他结伴同行。
　　我们去了这个城市西边的海滩，秋冬季节人迹罕至，呼啸的海风卷起浪花拍岸，光脚踩在细软的沙子上，回头看后面留下几排长长的脚印。
　　在他身边真的很舒服，没有暗恋期盼，也就不必患得患失，他的性格随和，对我千依百顺，不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会淡淡地应“好”。
　　忍不住也会感叹，如果宁雪晨有他这样的脾气该多好，然而回头想想，如果有一天他变得温声细语，我可能会浑身不自在。
　　“笑什么呢？”
　　“没什么，想到一些好笑的事。”怎么又把思绪转到那没心没肺的家伙身上了，专心地陪人家逛街吧，“前面几处建筑物很有风味，我们可以逛逛。”
　　“哦，好的。”艾维永远那么和善。
　　我们穿梭在古城区里的大街小巷，欧式的建筑古老的砖墙，秋日里阳光和熙，照在五彩的琉璃窗台上，反射出点点波光。
　　古城中心那座教堂，已经有七百年的历史，经历过战火见证过衰落，几次摧毁几次重建，是这座城市的骄傲。
　　“我们进去看看吧。”艾维看起来很有兴趣。
　　“不，”我淡淡地笑了，“像我这种手沾血污的人，不能去那么神圣的地方。”
　　“小舞，不许你这么说！”他突然很认真地握住了我的手，“在我心里没有人比你更纯洁了。就在我第一次看见你在夕阳下舞蹈的那时起，我便认定你是个温柔善良的人，那双清澈的眼睛含着浅浅的哀愁，绝对不是可以装出来的。”
　　“可是我杀了很多人……”
　　“我知道这并非你所愿，上帝如果知道你的心情，也会原谅你的。”
　　“谢谢，”我抽回了被他握着的手，“即使上帝原谅我，我也原谅不了我自己。”
　　“为什么……”
　　艾维，你不会明白的。
　　你只玩枪，却不用枪，永远也体会不到鲜血喷在脸上的那种难受与恐惧。
　　我们虽然是好朋友，却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世上懂我的，只有他。
　　我和他是两匹互相舔舐伤口的狼，即使从来不向对方诉说内心的难过，但是共同的经历，让我们有相同的心情：我们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谅，却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走累了，去那边的咖啡店坐坐吧。”
　　“哦，好的。”
　　呵呵，可爱的艾维，对我就只有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