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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旧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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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途遥远,严冬森寒。
一路上,并不是每个夜晚都能遇到城镇与旅馆。偶尔,斯奈尔与她的枪兵只能在沿途的农庄借住。只要付出足够的金钱,农舍的主人都乐意接待这对看似贵气又来历非凡的主仆。
今夜也是如此。
用石头堆砌而成的简陋房舍内,壁炉的火焰将狭小的房屋烘得温暖如春。木制的长桌上,放着自制的面包、羊奶酒与干涩的蔬果干。一位鬓带霜色的老妪坐在壁炉前,一针一针地缝补着手中的衣物。
不一会儿后,这老太太举起手中那件华美精细的披肩,眯着眼对着壁炉的火光一照,这才将衣物递到了今夜留宿的客人手中。
“虽然我的手艺不好,不过这样就看不出树枝的勾痕了。”老太太的笑容极是和蔼。
接过披肩的少女露出了由衷而快乐的笑容。“真是太感谢了。”她的声音透着温柔的喜悦,“没想到会在山野里遇到你们这样温柔的人。”
“我们才是啊。”老太太佝偻着腰,仔细打量着少女那美丽的轮廓,赞叹道,“在穷乡僻壤生活了一辈子,从来没想到会遇到你这样美丽的小姐呢……”
小屋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农夫领着库丘林走了进来。农夫是老太太的丈夫,虽然也是五六十岁的人了,因为常常干农活,依旧身体健壮。即使留着半白的胡子,却满身都是豪爽之气。
跟在农夫身后的库丘林扛着一捆柴。现在是飘着雪的严冬,可他却脱掉了上衣,赤裸着上身。有着红色纹身、肌肉匀实的身体,因为运动而泛着轻微的红色,与这冬季格格不入。
“这小哥的手脚很勤快嘛。”农夫哈哈大笑,说,“今天我要开一瓶酒,与他好好喝一晚。”
“客人愿意帮忙,可不代表你能拉着他喝酒啊,老头子。”老妇人责备地盯着自己的丈夫,“喝酒会误事的。”
“怎么会?”农夫笑哈哈地对库丘林说,“你愿不愿意和我喝一杯?”
“虽然我很想喝,”库丘林将劈好的柴堆放在房屋的一角,“可我不能,因为我还要服侍那边那位大小姐。”
农夫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壁炉里的火噼啪直跳,屋子里极为暖和。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扣门之声。
“开门!”粗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奉命搜查!”
“这是怎么了?”老妇人从椅子上挪了下来,上前开了门,“怎么忽然会有士兵来到此处……”
门开了,屋外是飘着细雪的夜空。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英俊年轻人正站在门外,身旁环绕着铠甲披身的私兵。这明显是贵族的来者,令库丘林微愣。
他认识这个年轻男子,他是斯奈尔梅莉曾经的丈夫,叫做艾尔齐亚德。
“斯奈尔,你果然在这里。”艾尔齐亚德撩下斗篷的斗篷,冷着脸走入了这温暖的房舍,“我听说你去了艾因提顿那儿,我就猜测他也为你所蛊惑。快点停止你的罪行吧,冰之魔女。”
斯奈尔坐在椅上,美丽的面庞呈露出黯然的神色来。
“艾尔齐亚德,你一定要杀死我吗?”她问。
“……你是魔女。”艾尔齐亚德的目光有了一分踌躇,“如果不是神父唤醒了我,恐怕我还处在你的操控之中,依旧愚蠢地听信你的话语,将所有的财富和权势都拱手奉上。”
艾尔齐亚德说完这句话后,一柄红色的枪便横在了他的面前。
“喂,你当我不存在么?”裸着上半身的库丘林朝这年轻人露出了有些轻肆的笑,“正好身体正热,可以稍稍地动两下。拿你做对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是你!”艾尔齐亚德看到那柄如血色染就的枪,立刻回忆起这个蓝发男人的强大勇猛来。他有些警觉地后退了一步,说,“你竟然一直被这个女人所蛊惑!”
斯奈尔轻轻地叹了口气。
“Lancer,请让我单独和我的未婚夫谈一谈吧。”她又丢出了这句熟悉的话。
“不行。”库丘林拒绝了,“每一次你说出‘单独谈一谈’,然后让我去外边待着——接下来,就一定会出事。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会守在这里。”
“……不,独独这一次,不可以。”斯奈尔望向库丘林的目光里,有着轻微的哀求,“他是我曾经的未婚夫,我还有一些话没来得及和他说。请让我将这些最后的话说完,好吗?”
库丘林握着枪的手慢慢地放下了。
他忽然想起来,这可怜的小公主在睡梦之时都还在呼唤着未婚夫的名字呢。即使被背叛、被抛弃,这天真柔弱的女子还怀有一分诚挚的爱意吧。
“我知道了。”库丘林说,“如果他想要再度对你出手,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说罢,库丘林手腕一转,红色的长、枪就朝艾尔齐亚德的面孔削去。眼看着枪尖就要刺入艾尔齐亚德的头颅,艾尔齐亚德不由呼吸凝滞、满头冷汗,只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可下一瞬,那枪尖却倏然一转,以一个诡谲的角度收了回去,最终只是削掉了艾尔的一缕头发。
那发丝飘飘悠悠的,落到了地上。
“小子,不准碰她,知道吗?”库丘林将枪横在肩上,丢下了这句话,就出门去了。
很快,房舍里只剩下了斯奈尔与艾尔齐亚德。
“斯奈尔……”艾尔齐亚德试图避开她的目光。
“看着我,艾尔。”少女柔声说。
男人抬起了目光,她的容貌不经意地撞入了他的视野——无与伦比的美丽,宛如天神所赐的礼物。那纯净的眼眸,仿佛是能令人失足陷落的雪原。
艾尔望着她的容貌,呆住了。
他恍惚想起来,第一次见到斯奈尔的时候,他就是因为望着这双眼,而深深地沦陷了进去。
“……你爱我吗?”少女露出了微笑,轻柔的言语仿佛是魅惑的魔咒。
在听见她问题的那一瞬,艾尔就忘记了神父的警告与自己的担忧。他盲目又狼狈地跪倒在少女面前,对她疯狂地表达自己的爱意与钦慕。
“我爱你,斯奈尔,无与伦比地爱你……不管你是魔女还是什么……我后悔了,我不该听信神父那满口胡言。我应该把我的一切都交给你,你还愿意回到我身边来吗?”
然而,在听见了那句“我爱你”后,原本保持着柔美笑容的美丽少女,却倏然收敛了那温柔的神情。这一刻,她的眼里有了冰冷的锋芒与轻蔑的嘲笑。
“那么,艾尔,为我打开王都的道路。”她说,“别忘了,对我说过‘我爱你’的男人,都是我的奴仆。”
艾尔狂热地答应了。
他像是收获了无上的幸福,带着快乐而兴奋的神色离开了这间小屋,全然忘记自己本是来追捕冰之魔女的。在离去时,他遇到了枪兵,还被枪兵拦住了。
“你不追杀她了吗?”库丘林用枪拦住了艾尔的去路。
“不了……永远不会了。”艾尔宛如梦游一般,说道,“我爱她,无人可比。”
“……我可是最讨厌背叛之人了。”库丘林露出了嫌恶的面色,“真是令人作呕啊。”
他收起了枪,带着轻蔑之色放过了这个年轻人。不得不说,在听到那句“我爱她,无人可比”之时,库丘林的心底有一分轻微的不爽——
那样美丽而纯真的公主,也是艾尔这样背叛过她的废物可以高攀的吗?
库丘林走回了农舍里。
斯奈尔扶着座椅,微微地弯着腰,不知为何,正在大口地喘着气,好像刚才和艾尔的对话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似的。
她本穿着库丘林为她挑选的白色衣裙,可现在那袭白裙上却莫名渗出血迹来,尤其是肩膀与锁骨相接的部分,血迹格外浓浊,库丘林几乎可以闻道独属于鲜血的咸锈味道。
“斯奈尔!”他立刻扶住了少女。
“啊……Lancer……”他怀中的公主露出了勉强的微笑来,“从前的伤,还是没好透呢……一旦到了力量用尽的时刻,又会变回原来的模样……”
“从前的伤”这句话,提醒了库丘林。第一次见到斯奈尔时,她被追杀的走投无路,肩膀上插着一枚羽箭。而在库丘林吻了她后,她的身体仿佛被魔法所眷顾,瞬时便好转了起来。
如今,看来是那眷顾她的魔法已失效了。所以,被魔法所治愈的伤再度显现了出来。
他怀中的少女还在喃喃说着什么他所听不懂的话,只是库丘林的眼里只能注意到她的伤势。
“不应该那么频繁地用……”
“怎么回事?”库丘林揽紧了她的腰,说,“我去找医生吧。”
“不。”少女扯住了他的手臂,说,“像上次那样,吻我就足够了。”
——如果能够怀着虔诚的爱意的话,那就更好不过了……
——但是,可惜……
库丘林眉头微蹙。
他在踌躇。
不是因为他不愿意亲吻自己的主人,而是他害怕如果吻了她,他会根本舍不得停下,会把这之后所有的事情都一并做了。毕竟她是那样的诱人,仿佛急待摘取的一枚果实一般。
“Lancer……”斯奈尔的视线有些昏沉了,抓着他的手也无礼起来。
终于,他托起她的下巴,将吻印在了她的唇上。
然后,一切果真如他所料,他根本停不下来——少女柔软的唇瓣,像是花朵一样引人品尝。他忍不住将她的舌尖勾紧,再一一扫荡过她唇齿间的每一寸。浅淡的吻变为了无法停止的深吻,仿佛要令她无法呼吸、溺死在自己的怀中一般。
“……好了。”终于,斯奈尔推开了他。
抬眼间,她的眼眸似乎湿漉漉的。
“Lancer是个坏蛋呢。”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