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神话+伪圣斗士]克里特少女》砂羽

4、Prophecy.04 克诺索斯迷宫

　　维梅尔正式成为克里特的祭司长之后的前三年间，几乎就是在繁忙中度过的。她的上任不单赶上国家新旧交替的关键时期，还适逢诸多要事相继发生。
　　这位新人尚且年轻，缺少很多经验，身边虽有助祭和卫队长这样曾侍奉过前代祭司长的老资历角色，但全国上下仍免不了对她产生质疑，其中尤以宫廷内部为最。但顶在这些压力之下，少女祭司长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用她的聪慧和魄力打消了全部的疑虑。
　　克里特的人民爱戴这位虔敬亲切的女祭司，正如爱戴他们垂拱天下的国王。

　　助祭芭梅拉来到祭司殿的藏书室门前，与守在门口的护卫青年点头致意。快要到正午，阳光照射进宫殿的外厅，在精心雕刻的石柱后打下一排排阴影。伯洛格伸手敲门，得到回应后为她伸手开门。芭梅拉谢过护卫长的好意，示意身后端着水杯和餐点的侍女和她一同进屋。
　　“阿卡卡莉斯殿下，熟记星象、历史与神谱是每一位合格的祭司所必修的功课。”
　　芭梅拉走进屋的时候恰巧见少女祭司长从座位上起身，略带责备之意地说出这句话。但从她的角度无从得知少女的表情，只能看见维梅尔的背影，没有束起来的金发披散在背后。
　　“恕我直言，殿下，祭司是有资格聆听神谕、与神祇沟通的神圣职业。您的父亲——英明的国王陛下开拓疆土、守卫城池、秉政劳民、怀柔天下，而我们必须肩负起整个国家的信仰与精神。”
　　听到这里，助祭嘴角一抿，双眼随之眯起：她最近发现视力有减弱的迹象，就好比现在，映在眼中的少女背影已经有些模糊。
　　“我要说的是，阿卡卡莉斯殿下，”少女以抬臂的动作制止了脸色难看的大公主想要拍案而起的动作，平静的眼神底下却生生透出一股不容拒绝的威严（芭梅拉难以相信，自己竟会用这样的词汇去形容一个小女孩），“成为祭司远没有您想象中那样容易，您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如果没有这样的觉悟，那恕我无法将这份工作交给您。”
　　阿卡卡莉斯盯在少女背后的眼神几乎要将她的身躯烧出一个洞来，但她最终也只是这样做，而没有出言反驳一句。她到底清楚自己正身处祭司长的居所，而非克里特的王宫。在这里，公主这般尊贵的身份也最多能够恐吓下人，对面那个趾高气扬的女人根本不吃这套——还有门外那个尽职的护卫，他于祭司长忠心耿耿。
　　而维梅尔本人呢？大公主不无恶意地转动头脑。她如今手握神权，还真能够效忠于谁吗？还需要效忠于大地上的谁吗？
　　在阿卡卡莉斯将后槽牙咬得发酸时，祭司长已经走到了长桌的另一边，将纸草卷轴卷下，与抬起头来的银发少女对话。
　　“做得不错，阿里阿德涅殿下。只是有几处需要稍加修改，我做了标注，您可以回去仔细查看。”
　　“非常感谢，维梅尔大人。”
　　与长姐截然相反，克里特二公主则是收获了祭司长颇为满意的评价。这自然是令阿卡卡莉斯更加难以忍受，芭梅拉注意到这一点，有些不赞同地微蹙起眉，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对维梅尔的态度不满还是对大公主糟糕的功课不满。
　　“维梅尔大人。”助祭上前，正好打断了祭司长与阿里阿德涅的交流，“到用餐的时间了。”
　　“已经这个时间了吗？”少女抬头，瞥见跟在芭梅拉身后端着盘子的侍女，“那么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餐后，两位公主由神庙卫队长亲自送回王宫，维梅尔则由芭梅拉陪同前往卧房休息。
　　“维梅尔大人，今早的时候，王宫那里送来了迷宫建成的消息。”
　　“哦？”金发少女侧过头，看样子颇为感兴趣地挑眉，“是说由代达罗斯建造的那座迷宫？”
　　“是的。国王陛下派人前来询问您是否有意出席竣工的仪式。”
　　芭梅拉话音落下，只见祭司长沉吟片晌，碧蓝的眼眸里似有什么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像是讥讽和嘲弄那般，但助祭没有看清。
　　须臾，少女勾唇一笑：“你去答复陛下，说我近期忙于教导两位公主殿下，抽不开时间。竣工仪式，就另派一位祭司代我前去吧。——派一位侍奉海神庙的祭司。”
　　助祭在听到最后那一句补充的时候微微一愣，但随即恢复平静地点头应是。
　　“另外还有一事，维梅尔大人。”她说完这一句开头，才发觉有些后悔，但见少女已经用询问的眼神看了过来，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关于阿卡卡莉斯殿下的功课……是否有些太过严苛了？”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太过严苛？”出乎意料，没有事先预想到的责备，而是一句反问。
　　“属下只是……”
　　“你当初在先代大人的教导下成为祭司，想必也是一模一样的道路吧。”她拢袖转身，脊背挺得笔直，定定攫住芭梅拉的目光带着几近咄咄逼人的气势。
　　这本就是苦难重重、容不得一丝错误的道路。助祭对少女未尽的言语心下了然。她没有错，现在的严苛是对那两位年轻的公主负责，为了让她们在未来的日子里不犯下大错触怒神祇。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芭梅拉。”维梅尔长出了一口气，打断了助祭的思绪，“国王陛下特意准许阿里阿德涅殿下前来一同学习，你应当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阿卡卡莉斯殿下的确不适合成为一名祭司，国王如此断定，我也同样。但既然那位陛下仍怀有期望，将大公主送来神庙请我指点，那我也便尽力不辱使命就是。”
　　阿里阿德涅的出现对骄傲的国王长女而言的确是无法接受的，但维梅尔没有义务去关照公主的情绪，她只负责为国家教导出一位能够独当一面的王室女祭司，不论长幼次序和传统习俗，她愿意选择更加优秀的孩子。——显而易见的，米诺斯国王也已经用行动证明，他的选择同样如此。

　　在克诺索斯迷宫的完成仪式结束后回到王宫，国王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维梅尔大人？您不是决定不出席仪式吗？”
　　“的确，我并非为了仪式，只是来找您的，陛下。”
　　在侍卫的陪同下等候在侧厅的少女起身向他行礼，见米诺斯连王冠都没有摘下，显然在仪式结束后听到消息，就直接赶来和她见面了。
　　少女露出一个矜持的微笑：“仪式可还顺利？”
　　“那是自然。”米诺斯在祭司长的侍卫行礼告退后才在对面落座。他忽视了桌上的酒杯，感觉今天没有那个心情饮酒，也正因为如此才提前从会饮的现场离开。
　　“祭司长大人今天又是有何指教？”
　　“来恭喜您，国王陛下。”
　　维梅尔意有所指的话让米诺斯不禁动了动眼皮，调整了一下坐姿，好整以暇地等待她继续。
　　“想必您应当还记得那个预言。”她说的是在塔尔盖利节的时候，把国王单独叫去祭司殿时宣布的那一段。米诺斯当然牢记于心，有关他光辉的一生与三个污点。现在维梅尔适逢这个时间又重新提起，让国王在心里确定了自己先前的某些猜测。
　　“迷宫已经建成，恭喜您，陛下，目前为止所有已然发生的错误，都被您圆满地解决了。”
　　赶走自己的兄弟擅自称王、还有为海神献祭错误的祭品，现下随着克诺索斯迷宫大门的合拢，神怒得以平息，米诺斯的王位也就此得到承认。
　　至于预言里提及的第三个污点……就在刚刚，米诺斯在祭祀仪式上向神起誓，他自此将永不犯错，捍卫光荣的天父所赐的土地、人民、法律和全部文明。维梅尔捧起杯子，喝了一口王宫内的上好牛奶，借垂头的动作掩盖微微敛起的眸光。
　　“七日之前，代达罗斯父子曾到神庙里来。”放下杯子的时候，维梅尔忽地又开启一个话头。
　　“……是吗。”听到那位负责修建迷宫的巧匠姓名，国王的动作微不可查地一顿，掩藏在刘海之后的眉心收紧。
　　他问：“他去做什么？”
　　“不过是向天神祈祷罢了。”少女以打量的目光看向对面的米诺斯，厚重的银白色碎发也挡不住那道仿佛穿透一切的眼神。
　　末了，维梅尔轻笑：“那位出色的工匠看样子已经料到了自己的命运，那日来向神祈求保护自己的儿子。”
　　见米诺斯隐隐有脸色改变的征兆，祭司长却一如往常般嘴角挂笑。
　　“您不必紧张，国王陛下。”她云淡风轻地安抚道，“若论情理，您于代达罗斯父子有恩，我克里特于他们乃是救命之恩，当下这种情况，理应可以看作是他们并不为过的报答。”
　　当初代达罗斯犯杀人罪，从雅典出逃，米诺斯收留他，克里特给他安身之所。如今被困于自己亲手建造的迷宫之中，但好歹性命无忧。
　　“保守秘密也是弥补错误必备的一环，国王陛下，您的决定再正确不过。”

　　有一束阳光照拂上女祭司的发顶，两股金色交汇成一股。四下安静无声，宴会会场上人们歌颂诸神、举酒庆贺的声音传不到这王宫深处。维梅尔的嗓音很轻，也很柔和，仿佛无需高声的激昂演说也能抱持笃定的底气。
　　米诺斯想，他已经能够预料到她的下一句话。
　　国王扬起嘴角，拿过酒杯向着对面的方向举起。

　　“为了克里特的荣光。”

作者有话说

　　维梅尔：国王陛下开拓疆土、守卫城池、秉政劳民、怀柔天下……
米诺斯：我这么厉害的？
（维梅尔，一个大写的米吹x
周五日常有事，以后都周末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