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手每天甩我冷脸》竹间棋

4、第 4 章

　　韩霁摇摇头，看着对方衣服上被毒液灼伤的几个洞，破损处的布料朝外翻卷着，似乎毒液一直渗透到了皮肤去，不由得皱起了眉毛：“你有治疗药水吗？”

　　卫祈在身上掏了掏，拿出了一个小瓶子递给韩霁，见韩霁不接，有点犹豫地开口：“您哪里受伤了，需要我帮您擦药吗？”

　　韩霁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开口：“你难道不觉得身上被烧了几个洞？你感觉失灵的嘛？”说着便上去解开卫祈的制服扣子，将衣物一层一层剥下来的时候，那被烧灼的地方似乎都和皮肤粘连在了一起，本是脱掉的动作却仿佛生生从身上撕去一层皮一般，却也不见卫祈发出什么声响。

　　韩霁指着那处发黑的皮肤，抢过卫祈手上的治疗药水一股脑倒了上去，终于听到了很轻微的一声抽气声。

　　韩霁看了看搭在自己胳膊上的卫祈的衣物，有些嫌弃的将那已经沾满了异兽蓝色血液的布料扔到了地上，想了想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搭在卫祈的肩上。他们身上没有带绷带，只能出去在战舰上再做进一步处理了。

　　这一波异兽已经处理完毕，频道中原洞口和能源库两批人马也纷纷表示异兽基本处理完毕。韩霁向卫祈示意了一下，便折返回去。

　　他的余光瞥到了卫祈蹲下身将被丢掉的衣物上的身份徽章都收了起来放进口袋，加紧步伐跟上，不由得心里一动。

　　带领分队的属下向韩霁汇报情况，统计出来总共竟然杀死了三只雌兽，也就意味着这数量庞大的异兽其实是三个族群共同组成的。

　　异兽都是以族群生活，不同族群之间不会和谐相处，三个族群共同住在同一个巢穴里更是闻所未闻，这里面一定有人动过手脚。

　　韩霁一行人来到最早发现的异兽洞穴入口边上，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突然起身看向跟过来的驻军首领：“你们有战舰最近在这里停留过？”

　　驻军首领连忙摇头：“我们的能源供给防御系统和机甲都够呛，哪里来的能源开战舰。”

　　“那你们最近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吗？”

　　“可疑的人？”驻军首领一脸摸不着头脑。

　　韩霁不再绕圈子，直接说明：“这几群异兽是有人故意引过来的，这里的土地有舰艇启航时的能源反应痕迹，而且很新，说明是最近的事情。所以，你们在战斗中，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吗？”

　　驻军首领表情古怪，开口道：“是有几个人，但是……”

　　“但是什么？”

　　驻军首领嘴唇动了几下，没出声。

　　韩霁摇摇头，开口：“说吧，除了人员受伤以外还发生了什么。”

　　见他已经知道，驻军首领终于不再隐瞒，全盘托出：“其实这个星球的能源丢失已经出现很久了，是每日开采车开采的数量变少我们发现的，偷窃能源的事以前也时常发生，都是小打小闹，所以我们也没有在意，想着自己解决掉。没想到这次异兽数量这么多，损失惨重，我们认为是偷窃的人在利用异兽打掩护，所以向母系统报警。”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我们发送的也是A级警报，按照驻军伤亡惨重的条件发送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你们拿到的是B级任务。”

　　这是有人入侵了驻地的主脑啊……看来这伙人并不简单。韩霁在心中得出了结论。

　　他转身走向战舰，背对着那驻军首领开口道：“能源丢失事关重大，隐瞒不报罪加一等，这些结果我会如实上报。”

　　卫祈看了那哭丧着脸的首领一眼，跟上了韩霁的步伐。

　　战舰上，韩霁看着医疗兵帮卫祈仔细清理了创口，并因为毒液溅的地方又多隔得又远，所以用绷带把人缠成了个轱辘，不由得笑出了声。抬眼看到卫祈有些茫然的神色有些新奇，坐在了他身边。

　　卫祈从茫然中脱离出来，认真的注视着他。

　　韩霁被这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开口道：“你第一次上战场杀敌，心里难道没有一点波动吗？”

　　慢慢摇了摇头，卫祈不太明白他想问什么，抿了抿唇补充：“完成长官的指令，是我的责任。”
　　眼中信念坚定，满是星光。

　　韩霁看着这眸子，不由得想起了初见时，这人也是这样，神色冷淡却又目光坚定。

　　韩霁还记得对方持着虚拟匕首从自己脖子上抹过去时的懊恼表情，他本以为那是对手刃敌人的本能恐惧。但看现在这个毫不犹豫地说着“是我的责任”的人，却丝毫看不出对上战场杀敌该有的犹豫。卫祈在战场上的行动敏捷又充满杀意，手起刀落仿佛一柄毫无感情的兵器。

　　韩霁忽然不知该接什么话，只好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好好养伤吧。”

　　如果说这次任务让韩霁心中有所触动，那么真正滋生出对方喜欢自己的念头，便是在之后的事情了。

　　给长辈打完了推脱相亲的电话后，韩霁手中的笔在桌案上一点一点，仿佛回到了他生出这一念头的那一天。

　　那天他正是在写洞穴一战的任务报告。

　　战斗时卫祈的行动一幕幕出现在脑海里。他回忆起当天卫祈除了毒液以外还受了一些抓伤，但不论重伤轻伤，都难以从对方的行动上看出分毫。

　　哪怕是后来皮肤几乎和衣物烧灼在一起，那人也丝毫没有放缓攻击的频率。战斗结束后也选择了第一时间关心自己这个长官的安危，就像……就像一把人形兵器，没有痛觉，只为了战斗而生。

　　或者说……韩霁停住了手中的笔，微微翘起嘴角，或者说，只为了服从命令而生？

　　他好笑似的摇摇头，想把这个不靠谱的想法甩出脑海。却无法控制自己似的继续思考下去。

　　卫祈这种打法并不算太好，虽然他搏斗技巧很精通，动作也很敏捷果断，然而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却是非常容易造成自身受伤。

　　这么一想其实卫祈非常适合做机甲兵。但资料上似乎显示对方并没有学习过机甲操纵，不知道他是否对此感兴趣？这样的体能数据对于机甲学院而言是绝对不会错过的好苗子，而多少男人又能拒绝操纵机甲的诱惑呢？

　　再加上卫祈每天对着自己时那张波澜不惊毫无笑意的脸……韩霁苦笑了下，心想恐怕是因为有什么事情错过了编入前线部门的机会吧？对方是否对做副手这个职位不甘心，却碍于长官的面子没有直说？

　　韩霁决定问一问，这样的人才应该去实现自己的梦想才对。

　　卫祈敲门的时候韩霁还在看报告，得到同意后便推门进来，站姿良好的等待命令。

　　他整个人打扮得严肃又无趣，甚至连扣子都规整的扣到风纪扣，整个人看上去有礼又禁欲，面色沉静地等待似乎非常平静，却不自觉的抿了抿唇。

　　韩霁眨了下眼睛，问道：“卫祈，你喜欢机甲吗？”

　　对方似乎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眼中透出些疑惑来，犹豫着点了点头。

　　“你的身体素质和训练成绩都非常好，为什么没有去机甲部学习呢？”

　　卫祈犹豫着开口：“因为买不起私用机甲能源。”

　　当今联盟能源紧缺，军方都十分严格的控制着每次任务时机甲的能源使用量，更别提普通平民了，当机甲兵还在学习的时候，联盟并不会负责机甲能源的提供，需要机甲兵自己去购买私用能源，而这东西的价钱可不是一个孤儿能负担得起的。

　　韩霁了然的点点头：“如果我提供给你能源，帮你解决这个问题呢？”

　　卫祈奇怪的看向他，有些不解。

　　“我还可以给机甲学院写一封推荐信，一定可以让你顺利的进去学习。你愿意去吗？”

　　卫祈终于听懂了韩霁的意思，却没有露出欣喜的表情来。他沉吟了一下，“我觉得现在的职位很好。”一句话，拒绝了韩霁的提议。

　　韩霁暗自吃惊，对一个喜欢机甲的人而言，有人愿意资助能源，还有举荐信，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但对方却拒绝了。

　　他想卫祈大概还碍着自己这个长官的面子，如果心思深沉点可能还会觉得自己在试探他，便温声劝导：“我是认真的，你的身手非常好，去做机甲兵可能比副手更有前途。虽然你做副手也很优秀，但我希望你能做自己喜欢的事。”

　　却没成想卫祈听了他这番话之后神情反而严肃了起来，眉毛也微微皱起，韩霁心里打起了鼓：刚刚说的话哪里又惹到他不高兴了？

　　卫祈盯着他，一板一眼地说道：“长官，我喜欢现在的工作。”

　　韩霁没有吭声，心中默默腹诽对方的表情实在是让人无法相信他说的话。

　　卫祈见他不回应，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真的，只有这个职位才能贴身保护你。”

　　韩霁被这一记直球打的实在有点懵，想开玩笑似的调笑两声，打个哈哈圆过去，却看着对方严肃的脸将玩笑的话憋了回去，只得干笑着岔开话题，问卫祈的伤好的怎么样了。

　　似乎是话题过去了，卫祈也没再继续绷着脸那么严肃，点点头并表示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绷带拆掉了身体在恢复中。韩霁叮嘱了几句让他注意休息，记得泡修复药水之后便让他赶快去忙自己的事。

　　待卫祈出了门，韩霁长舒一口气。揉了揉自己隐隐抽痛的太阳穴，觉得事情有点大条。

　　不会这么巧吧？他难以置信，难道自己一直猜的方向是错的？其实卫祈根本不是讨厌他，而是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招惹的一朵桃花？

　　韩霁觉得不止是太阳穴，整个脑袋都开始痛。他怎么想也想不起卫祈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虽然他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很少参与社交场合，外面又一直流传着不太好的名声，私下里却一直是个比较好相处的人。

　　流言他懒得去管，但社交礼仪他却是一直十分了解的。而且对于信息的敏感导致他能够非常迅速且准确地记下应酬场上众人的爱好和小习惯，这为他在各个不得已参与的场所里的表现都增色不少。

　　因此，韩霁非常确定卫祈绝对不是那桃花中的一朵。更何况自己早已有长辈定下的联姻对象，即使是世家聚会，只要举办者有点眼色就不会给他塞小情人。

　　韩霁的联姻对象是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便已经定下的。世交的两个家族里青梅竹马的小孩子，联姻得十分合情合理，只可惜两人从来没有男女之情，甚至在韩霁出事后便几乎没有见过面。

　　然而世家的联姻又有几个是为了真的感情呢？

　　虽说韩霁对这种充满了利益和算计的婚姻没什么兴趣，但鉴于在过去的旧友中并没有他看上的对象，而且沉迷出任务也很难结交新人，遇到的多是些异兽逃犯之流，恐怕是想逃婚都找不到合适的对象。

　　女方家族近些年在生意场上不怎么景气，管辖的星球也有衰败的迹象，对于这联姻比起韩霁要更上心许多，只是那女孩子似乎并不怎么领家族的情。但韩霁也并不会因此而毁约，连对象都没有也使得反抗联姻这个念头显得没什么意思。

　　他印象中那个女孩子是个直爽的性子，敢说敢做，也不太顾忌繁文缛节，却也没什么惹人嫌的地方。

　　只是现在，如果卫祈是真的对他有意……韩霁停下了签文件的手，总得找个时间再试着问问，如果是真的，他恐怕得提醒卫祈一下才行。

　　于是在又一次完美完成了一个A级任务后，众人回到了母星。联盟内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S级及以上的任务了，连A级任务都要碰运气才能分配到，将士们都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平日里束手束脚的B级任务已经做得很够了，冷不丁来个A级大家都很是兴奋。

　　事实证明，不出幺蛾子的A级任务比B级任务完成的更快，众人纷纷表示还没过瘾，就完成任务回来了。

　　韩霁好笑的将大家赶去换下出任务的战斗服，等大家散的差不多了，才有时间回想起任务中的场景。

　　——全部是关于卫祈的。

　　这次任务韩霁特意重点关注了卫祈的一举一动，不论是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时刻警戒保护，还是在自己一不小心被叛变的敌方无人机甲剐蹭了一下导致胳膊上开了个小口子后，对方突然暴起的身影，以及在完成任务后，卫祈在医务室中帮自己上药时眼中一闪而过的自责。

　　虽然卫祈迅速的恢复了古井无波的表情，但韩霁相信自己绝对不会看错。

　　他轻轻叹了口气，换好衣服走了出去，看向在隔壁隔间中换衣服的人，灯光将对方的身影虚虚地映在帘子上，看不太真切。

　　等卫祈从换衣间出来时，对上的便是韩霁带着复杂神色的双眼，卫祈不由得低下头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并没有什么问题，抬起头不解地看着韩霁。

　　韩霁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带了点试探：“卫祈啊，在你来竞争副手之前，我们有没有见过啊？”

　　他内心紧张，生怕卫祈说出什么自己都不记得的风流往事来。

　　卫祈却没那么多心思，诧异的眨了下眼，当下认真地回忆了起来，从回忆的时间就知道他是非常认真地将记忆都捋了一遍，在得出结论后抿紧了唇，摇了摇头。

　　韩霁默默不语，心中评估着对方说谎的可能性有多高，但对方的脸实在看不出一丝编造的痕迹。韩霁只得暂时相信了对方的说辞。

　　既然直接这样问没得到什么结果，他便决定曲线救国。

　　然而在他提出相亲这个提议之前，正看到卫祈的房间里有人在和他聊天。

　　韩霁微眯了眼，这个姑娘……好像是机甲反射维护小组的人，怎么上班时间跑到这里来了。
　　目光一转，卫祈微微笑着的样子便落入眼眶，与第一次见面时韩霁在单向墙壁后看到的人影完美的重合——一样的温和有礼的举止，一样的令人惬意的笑容，一样的没有面对着自己。

　　韩霁撇撇嘴角，从见面到现在他还没见卫祈对自己笑过呢。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猜测相当不可靠。

　　韩霁特意等那姑娘走了之后才将卫祈叫了进来，想着既然会有刚刚的一幕，那么自己的猜测恐怕确实是自作多情了。

　　只是没成想对方又给了他一个惊喜……或者说惊吓。

　　“暂时无法接受别人的心意。”这代表什么？简直由不得人多想。

　　难不成卫祈他真的暗恋自己？那让他相亲这件事会不会伤到卫祈的感情啊？

　　韩霁一边忧心着，一边考虑着该如何让对方知难而退——在不会心灰意冷的前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