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今天吃药了吗》颜十欢

7、第七章

　　玄煜不禁微微瞥了一眼项西雀的侧脸。那姣好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寂寞，长长的睫毛垂下，在脸上遮出一片阴影。酒杯夹在他修长的手指间，闪烁着清净冷淡的银色光泽。

　　玄煜依然没有说话，准确来说他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比较好。于是他只能故作深沉，用深邃的目光看着水面，仿佛根本没听见项西雀在说些什么。

　　项西雀似乎也并不指望他能回答，而是继续用伤感的语气说道：“当年我还是一只西雀，无法化形，险些冻死在雪地里。是你把我带回去救治，我才能活下来。”他说着轻轻一笑，笑容里隐含着无限哀伤：“那时你还只是一名修仙派的弟子。沧海桑田，转眼间已过百年，虽不指望你依然记得我，却未曾想过你连半点印象都不再有了。”

　　美人伤感最是动人。然而玄煜看看他，再想到眼前这位面容姣好的妖王当年因为一根胡萝卜差点与魔界开战，依然选择了沉默。

　　“扶风，你放心。”项西雀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淡淡一笑，“哪怕是因为你，我也绝不会再找仙界的麻烦。我没想到钧天之境是你镇守的地方，否则我早就把那几个胆大妄为的家伙杀了，怎么可能害你险些被抛入七情池？”

　　玄煜其实至今也不知道七情池究竟是什么地方，但他还是开了口：“无事。”

　　似乎因为他这简单的两个字，项西雀的眼睛里闪烁出一丝晶莹的光芒。他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就算你不再记得我了，我们依然可以重新相识。喝一杯？”

　　玄煜是沾酒就醉的人，因此他迟疑了一下。然而只是这一瞬间的迟疑也让项西雀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笑笑，垂下拿着酒杯的那只手：“罢了。”

　　玄煜：……

　　“今晚能与你说这许多话，我已经十分满意了。”项西雀偏过头，语气柔和，神态里似乎隐含了无限的眷恋与怀念，“扶风，昔年之恩，必涌泉相报。告辞。”

　　玄煜还未来得及斟酌好词语，项西雀便已经潇洒地拂了拂袖子，转身离开了。

　　.

　　翌日清晨，众仙送走了妖王项西雀一行，而镇守九天之境的仙君也必须启程返回。项西雀临走之时却并未露出任何异样，仿佛昨夜在瑶池边那个感怀过去之人并非他本人一样。

　　玄煜站在原地目送项西雀修长美丽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云霞之中，心中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他如何看不出来项西雀对“叶扶风”特殊的“感恩”，没想到叶扶风那种死板无趣之人竟也有人爱慕，而他风流倜傥，帅遍魔界竟然无人问津，世道真是不够公平。

　　远在魔界的叶扶风再度打了两个喷嚏。

　　玄煜正在出神，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他条件反射性地向后一闪，脚下瞬间踩出了防御的姿势。然而在看清来人之后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激，于是不动声色地重新站直了身体：“何事？”

　　那人剑眉飞扬，星眸明亮，正是天府仙君陆一行，叶扶风的至交好友。他盯着玄煜的脸看了半晌，忽然说道：“我说扶风，你莫不是看上了那个妖王？”

　　玄煜：……

　　“虽说妖王确实长得很美，可你也不用那样盯着他的背影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吧。”陆一行摇了摇头，“啧啧”几声，“这么久未见，也没见你对我这样热情。”

　　玄煜：……他哪里垂涎三尺了！虽然项西雀的确是个美人，但也没有他本人美！自从换了叶扶风这具身体，他觉得自己十分吃亏，异常吃亏，极其吃亏，首当其冲便是自己失去了那张帅炸的脸……

　　远在魔界的叶扶风再度接连打了数个喷嚏。他按住太阳穴，觉得自己隔三差五就要被魔界那位小心眼的尊主问候一番，再这样下去他就要成为史上第一个罹患风寒的“魔尊”了。

　　或许是玄煜用眼神明明白白地表达出了他的嫌弃，陆一行笑嘻嘻地凑了过来。他直盯着玄煜的双眼，呼吸几乎扑到了玄煜的脸上，弄得玄煜痒痒的：“……没想到你比从前有趣多了。原本帝君叫我回来我是一万个不愿意……”

　　玄煜推开他凑得过近的脸，面无表情：“……我也不想看见你。”

　　陆一行挑起眉：“看来你真的变了。”

　　玄煜心中一跳——他露出什么破绽了吗？

　　陆一行的表情开始变得若有所思：“若在从前，你根本连表情都懒得施舍给我。没想到几年未见，你竟然还学会开玩笑了？”

　　他伸手去掐玄煜的脸，嬉笑道：“你莫不是被人掉包了？”

　　虽然他这话说得无心，但玄煜依然心中微微一震。他一面默默忍受这位天府仙君对他的蹂.躏，一面想若是有一天他还能见到叶扶风，一定要好好质问他，他究竟是怎么忍受得了天府仙君这种性格的？叶扶风和陆一行根本没有相同的地方，他们竟然不仅仅能够共事，还成了“至交好友”？

　　揉了片刻，陆一行发现“叶扶风”根本还是那一副面瘫脸，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表示，于是他无趣地松开了手：“看来你还是没怎么变。这世上若有人能容忍你这种性子，可能是欠了你几世的钱要还。”

　　玄煜在心里默默点了个赞。

　　“走吧。”陆一行顺手搭上玄煜的肩，拖着他向左侧拐去。他伸手招呼着林钟：“这次把钧天灵官也吓得不轻，紫微，你可要好好讲讲你当时是怎么想的，竟突然转了性了？”

　　玄煜默不作声地抑制住自己想要叹气的欲望——刚走了一个妖王，又来了一个陆一行。只要一回到钧天之境，他立即就着手换魂法咒，再呆一天他都要无法忍受了。

　　然而就在这时，陆一行笑着说话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们相识几百年了，还未曾见你这样冲动。”

　　玄煜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陆一行与叶扶风相识数百年，又是叶扶风的“至交好友”，只怕这次他的麻烦……真的大了。

　　三人并肩走出天庭，远远便望见一个窈窕的身影正站在天庭两根高耸的金柱之旁。玄煜脸色一僵，偏偏陆一行根本就未曾注意到他的心思，开玩笑似地说道：“娘娘竟亲自来送？紫微，你面子够大啊。”

　　他悠然上前几步，懒懒散散地行了个礼：“小仙见过娘娘。”

　　王母掩口轻笑：“天府何时这般多礼了。快请起，钧天灵官也不必多礼了。”她脉脉清眸微微一转，目光凝在僵着脸的玄煜身上：“妾身与紫微借一步说话。不知紫微可否介意？”

　　玄煜：……
　　很！介！意！

　　然而在王母清润如水的目光之中，他还是硬着头皮僵着脸走到一旁，打定主意要把叶扶风的缄默大法发扬光大——无论王母问他什么，他都一律三缄其口！

　　他随着王母走出陆一行与林钟的听力范围，王母挥了挥手布下一道结界，随后她笑意盈盈地站定，开口便直戳玄煜要害：“紫微，不，或许我不该称呼你为紫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