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遇妖录》鱼目

12、11

　　马玉生听孙斌这么说，如同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呆呆看着孙斌愣了几秒，随后一下子变了神情。他绷着脸，对着孙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为什么我要和别人住一起去？”

　　孙斌见马玉生似乎不想答应，生怕他激动之下会说出些不合适的话来，于是便一把将他拉出了客厅，转到个没人的角落，压低了声音说：“玉生，我明白突然让你和不认识的人住一起完全是强人所难。只是那孩子，就是诸葛思源，从小就容易被妖魔之类的东西攻击。虽然他的外祖父从他会走路起，就训练他该如何应对那样的情况。

　　“但是，你也知道，如果分辨不出对方是人还是妖的话，就不能随便出手。所以他们才会想要借助你的天眼，帮着诸葛思源分辨。我听说诸葛思源是你的大学同学，看在这个缘分上，你就答应他们的要求吧。”

　　听孙斌还是坚持己见，马玉生沉寂了一会儿，长长出了口气，说：“爷爷，就算是我要陪着诸葛思源，那你呢？难道你真不打算回家了？那里，毕竟是我们生活了近20年的地方。你真舍得离开？”

　　“哈！”孙斌扬起头，望着一轮银月，似长嗟又似无奈，“玉生，我了解你的心情。只是我猜你可能从没想过，有人的地方才能成为家！这么些年都是我们爷俩相依为命，就算是换个地方住着又如何？只要我们间的关系不变，哪里都是我们的家。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而且，我搬来这里，一半的原因也是为了你。陈天关也知道不可能长时间麻烦你，所以想我帮他制造个类似于‘照妖镜’的东西。有了那玩意儿，你就不用再委屈自己跟着诸葛思源。所以在这之前，先忍耐些，行不？”

　　虽说今晚的月亮皎洁明亮，没有路灯的地方也能见到周围的一切，但被房屋的阴影遮挡着，即便站在面对面，马玉生也很难看清孙斌脸上的表情。只是从对方的字里行间，马玉生能感受到，孙斌的心情似乎很复杂。对方翻腾不安的情绪开始影响到了他的思维。

　　而且事到如今，马玉生早就不信孙斌是因为算错命，才会被带来这里之类的借口。那个让孙斌一直三缄其口的真正理由，令他十分在意。

　　于是，马玉生做出了个生平最不甘愿的决定：和诸葛思源共同生活一段日子。

　　回到客厅，陈天关面带着笑容，递给马玉生一枚金属质地的戒指。马玉生接过一看，戒指的整个造型很像是一条盘卧的长龙，戒面还上刻着些奇怪的纹路，给人既神秘又时尚的感觉。

　　“这是？”马玉生好奇发问，不明白对方的用意。

　　“小生啊，虽说是希望你能时时刻刻陪着思源，但是凡事总会有疏漏的地方。为防万一，我将思源的头发熔进了这个戒指里，表面再刻上特殊的咒符。只要你将戒指戴在小指上，一旦思源遇上险情，情绪发生剧烈的变化的时候，你无论离着多远都会感受到。同样，思源的戒指里有你的头发。如此这般，你们便可以互相照应了。”

　　听闻世上还有这样神奇的东西，马玉生半信半疑地将戒指套到了手上。尺寸大小刚刚好，冰冷的金属传来的凉意微微刺激着肌肤，除此之外就再也感觉不到什么特别的地方。

　　陈天关见到马玉生将戒指带到了手上，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但当他发现诸葛思源的手上空无一物时，忍不住责备说：“思源，你的戒指呢？怎么不带上？”

　　几乎一直寡言的诸葛思源听见陈天关的询问，轻声低嗤了一下，却不答话，反倒是走到马玉生的身边，脚下不停顿地嘀咕了一声：“喂，走了！”说完也不管马玉生有没有听见，继续大踏步走出了客厅。

　　陈天关见诸葛思源的言行有失礼数，不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呵斥他，只好用抱歉的口吻，对着有些莫名的马玉生说道：“对不起啊，这孩子被我从小宠坏了，还请你以后多包涵，小生。不过你俩也该走了，从这里回思源住的地方得花费半个多小时，你还需要去家里取点贴身衣物，尽快回去休息吧。”

　　马玉生听陈天关的言下之意似乎是希望自己今晚就搬家，便不由看了看身边的孙斌，见对方丝毫没有反对的意思，马玉生暗自握了握拳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那座大宅子。

　　坐在舒适的后座上，马玉生从后视镜中望着越来越渺小的“陈府”，心中烦躁凌乱的情绪渐生。从贾晓鹏通知他家里出事开始，他有过千万种假象，却从没估计到整件事会有如此戏剧化的结局，要不是身边真的坐着诸葛思源，马玉生会当今晚不过是做了个荒诞无稽的怪梦……

　　“快到你家了，进去收拾一下，我在街口等你。动作利索点，那里不让长时间停车的。”诸葛思源的“命令”里含着一丝不耐烦，在马玉生听来特别刺耳。于是他微笑着点头答应，随即打开车门，施施然拐进了胡同。

　　一回到家，马玉生连电灯也没来得及打开，便立刻将大门牢牢反锁，还拖了张方桌挡在了门口，然后若无其事地脱下外套，滚到床上闷头大睡。

　　诸葛思源拿出手机，发现马玉生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前的事，也不知道对方究竟在搞什么鬼。于是他照着地址摸到了马玉生的家，却发现里面漆黑一片，似乎是屋里没有人。

　　诸葛思源心生诧异地敲了敲房门，果然根本没人回应，便皱眉思索了起来。很快，他就明白了马玉生的葫芦里放了什么药，立刻生气地重锤了几下房门，整个房子几乎都随着抖了起来，“马玉生，你有种这辈子都躲在这间破房子里不出来。答应了又想反悔，你就等着我以后好好收拾你。不想答应，你就当场拒绝啊，事到如今还摆什么臭架子。马玉生，你给我出来，少当缩头乌龟……”

　　不管诸葛思源如何叫骂，房内还是毫无动静，连声咳嗽都听不到。要不是确定马玉生肯定回了家，就连诸葛思源本人都开始怀疑房内是否有人。

　　因为白天的变故，左邻右舍都知道马玉生家里遇上了麻烦。听见这么大的动静，有不少人都好奇地探头张望，诸葛思源见引起了骚动，自己更像是大马猴般被打量着，不由心生厌恶。他凶恶瞪了瞪几个好事之徒，冷哼一声离开了马玉生的家门口。

　　等到外面再也没有什么动静，马玉生这才掀开薄被，起身走到了窗户边。银月如玉盘高悬，辉映着整个世界，只要拉开窗帘，似水的月色就会泄进窗户，照亮半间屋子，这倒也省了些电费。

　　借助华美的月光，马玉生看着孤零零的房间，每个角落里仿佛都能见到孙斌活动的身影，一层湿意不觉慢慢爬上了眼眶。

　　察觉自己有些儿女情长，马玉生深深吸了口气，将心头怪异的感觉压下。他抬头望了望墙上的挂钟，从壁橱里取出些线香和香炉，用粉笔在家里的东南角画了个小小的圆圈，将线香在圈内点燃。

　　看着线香化慢慢化为灰烬，马玉生对着没有光线的角落柔声说道：“出来吧，我有事和你说。”

　　话音刚落，就见一团黑雾从墙角升起，飘荡到房屋中间后就化成了一个六七岁小男孩的模样，出现在马玉生的面前。只是即便有月光照耀着，房内始终只有马玉生一个人影在晃动。

　　男孩见到马玉生，如苹果般的粉嫩小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他“呼”地一声扑到马玉生的肩头，同时清脆甜蜜的童音撞击着马玉生的耳膜，“小生，你回来啦，今天我们玩什么？”

　　马玉生露出兄长般的慈爱，笑着摸了摸男孩的头顶，说：“小枫乖，刚才吃饱了吗？”

　　“嗯，饱了。晚上没见到你回来，也没见到你爷爷，我还以为今天会饿肚子呐！”

　　听见男孩天真无邪的话，马玉生原本明亮的眼神顿时黯然失色。他轻叹着将男孩抱到自己怀里，附在他耳边说：“小枫，我和爷爷都要离开这里一段日子。这期间你再另外找个能挡风避雨的地方呆着吧，但是记住别靠近道观、寺庙、庵堂之类的。记住了？”

　　男孩见到马玉生神色有异，不觉好奇问：“小生，你们要出门很久吗？还回来吗？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马玉生抿唇想了想，说：“不能。我去的地方对你来说不安全。”

　　“不安全？”男孩歪着小脑袋想了想，说，“为什么不安全？”

　　“因为，将要和我在一起的人应该不是普通人。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不适合出现在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