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的那些事》b*****d

26、篇二十四

　　当我醒来时，天已黑尽，正是千家闭门万户入眠之时。
　　伸手往旁边一摸，却扑了个空。
　　我一激灵，从床上翻起来，却见到季鸣清披着银狐裘，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

　　我轻轻下了床，走到他身后搂住他的腰，责备道：“你都发烧了还有闲心在这里赏景，快给我回床上躺着。”
　　季鸣清放松身子靠我肩上，轻声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咬住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气：“知道对不起那还不快好起来，药吃了没？”
　　他嗯了一声，我去探他的额头，果然没有之前那么滚烫。
　　我想到他还没有吃晚饭，便去吩咐下人到厨房要碗粥来。

　　我转过头，却看到季鸣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透亮。
　　我一时慌乱，道：“这么暗，你怎么不点灯？”说着便跑到烛台燃了灯。
　　季鸣清走了过来，握住我的手，道：“芷笙，今生我二人虽相爱却同为男子，行不了大礼，拜不成天地……”
　　我抽出手，瞪了他一眼，说：“你发什么疯？我都不计较了，你说这些干什么？”
　　他戳到了我的痛处，我想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便是不能和季鸣清如其他夫妻一般光明正大。若可以，我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当今皇宫里的大祭司季鸣清季大人，是我谢芷笙此生的挚爱，是要和我一同走过这一生的唯一人。

　　“芷笙，我俩虽拜不了堂，但我要让老天知道，你谢芷笙是我季鸣清的人。”季鸣清的语气有些不稳，说到后面都破了声调。
　　“你今天怎么了？这么反常？”我疑惑地看着他，难道是他烧坏了脑袋。
　　季鸣清咳嗽了两声，我忙把他身上的狐裘给他拉紧。他抱着我，说：“芷笙，我怕我会失去你。”
　　我笑了一声，拍着他的背安抚道：“不会不会，像你这么乖的媳妇，我怎么舍得不要你。乖，别一惊一乍的，我魂都快被你给吓出来了。”
　　他却未放开我，反而越抱越紧，似乎就要这么抱着一辈子，直到我俩融为一体。
　　“芷笙，若错岫有什么万一，我便只剩下你了。芷笙，你千万不要离开我。”我听着他的声音，带着疲倦，带着无奈，带着悲伤。
　　鸣清，离开你，怎么会？现在我若是一天不看到你，心里便一直悬吊吊的，难受得很。
　　我想，如果我抛弃了像他这么优秀的人，估计会被人用唾沫淹死，哈哈。

　　我安慰他道：“放心，不是说祸害遗千年么，像错岫那种妖孽，怎么会短命？”
　　他闷笑了一声，道：“你和错岫都是一个样，你们两个啊，还真像。”
　　切，我和错岫哪里像了？季鸣清眼睛肯定有毛病。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季鸣清不是眼睛有毛病，而是他的心，让他看到任何人，都不自觉在他们身上搜寻他心中的那个身影。

　　等粥煮好端上来后，我捏着勺子非要喂季鸣清吃。
　　我没告诉他，我其实是想过一把喂儿子吃饭的瘾。
　　看着季鸣清一口一口把粥吃完，我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
　　等他吃完了，我挠着他的头，道：“乖哈，吃饱了就去睡吧。”
　　季鸣清一脸的无奈，说他又不是猪，刚吃了饭哪睡得着。
　　我想想也是，便不再勉强。

　　季鸣清拉着我出了房门，我跟着他，也不知道他是要将我带到哪里去。
　　兜兜转转了一圈，他在一棵梅花树下停了下来。

　　那株雪梅清丽吐艳，凌寒飘香，白如琼玉。
　　季鸣清转头对我一笑，他一身雪白，清秀明艳，与身后那株梅花相交辉映，就如是由那株雪梅化做人形而来。
　　“芷笙，你信不信这世上有花中仙子？”他淡笑着问我。
　　我愣愣地看着他的笑靥，道：“信。”
　　怎么不信，那仙子此刻正在我面前。

　　“我也信。”他转身抚摸着那株梅花，喃喃道，“你知道么，有个人在我心中，就如这雪梅一样，清傲倔强，可惜，就是太傻。”
　　“哦？原来你还有如此欣赏之人，是哪个？”我扬扬眉毛，问道。
　　“芷笙，难道你还不知道我说的是谁么？”季鸣清走过来，抵着我的额头，眼中尽是笑意。
　　难道是……我？
　　我往后退了几步，窘迫不已，干笑道：“哈哈，我怎么会不知道是谁？我……知道了。”心中不免窃喜，原来季鸣清是这么看我的。虽然是肉麻了一点，不过我也不介意啦。
　　季鸣清上前抓住我的手，把我拽到梅树下，道：“既然如此，那我二人今日便在这梅树下立誓，让梅仙为我们作证。”
　　我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我半天都说不出下文，脑子里一片混乱，他的意思是，若我二人在这里立了誓，便是名正言顺的一对……

　　季鸣清紧握着我的手，面对着梅树，正色道：“我季鸣清今日在此为誓，我与谢芷笙虽不能为结发夫妻，却是此生唯一相伴之人。若我季鸣清或离或弃或悔或怨，便永远得不到我爱之人，永生痛苦，便是入了地狱，也终翻不了身。”
　　我在旁边听他立誓听得胆战心惊，哪有人立这么毒的誓，他也太恐怖了。
　　季鸣清语毕，微笑着看着我。我回望着他，深吸一口气，转头对着面前风姿绰约的雪梅花，道：“我谢芷笙今日亦在此为誓，我与季鸣清同为爱人，生生世世永不相弃。若我谢芷笙变了心移了情或是抛弃了对方，我甘愿受断头之罪，死无全尸，死后，与挚爱之人永不得见，便是轮回后，亦受尽各种疾苦，与心爱之人背道而驰。”

　　季鸣清，和我比狠比毒你还嫩了点。再说，如果你哪天真变了心，你以为我能忍心让你去受尽那些苦痛么？
　　所以，季鸣清，永远永远你都不得抛弃我。

　　那株雪梅在风中摇曳生姿，似幻似舞，翩跹如仙，季鸣清的雪衣亦随风飘扬，我想，他定是那清艳孤傲的梅花仙子化做凡胎来勾引我。

　　我以为我和季鸣清的誓言不过是为了让彼此安心，只是个形式罢了。
　　我哪想在以后真有那么一天，会遭受到违背誓言的天谴。

　　不过那时，我却已将一切看淡。

　　业成早赴春闱约，要使嘉名海内闻。

　　转眼已到春闱时，我平复了心情，不似上次那般手忙脚乱，慌张不已。

　　我再次看到了楚天遥，惊讶的是他居然主动跟我打招呼。
　　我问他伯母的咳嗽是否好些了，他浅笑着点点头，露出两个梨窝。
　　这小子长得真好看，跟姑娘家似的。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便问道：“你认识张文选么？”
　　他脸色一变，忙道：“不认识，不认识！”说着还假惺惺地问我张文选是谁。
　　我冷哼一声，心说你小子就装吧，一听到张文选的名字就变了脸色，还骗我说不认识？你当你爷爷我是猪啊。我这辈子最恨别人骗我，既然你说不认识，我也懒得再追问。到时候被人家欺负了可别怪我不管事。

　　发榜那日我未去看，说实话，我确实很怕。
　　期待不已地挤在人堆里凑在榜前寻找自己的名字，看到最后一个才发现自己落了榜，那还不怄死才怪。
　　我让梓晴去替我看榜，在她临走之时，终还是让她看看榜上有没有一个叫楚天遥的人。

　　在家里提心吊胆，坐立不安，爹却在一旁很冷静地喝茶，不时说几句风凉话。
　　切，死老爹你儿子我做官了还不连带着你一起享福？
　　我把这话告诉了我爹，却被他一个锅贴给扇飞了。有必要么，我不过就把那话书面了一点，改成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而已。

　　待梓晴回来，看她黑着一张脸，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完了完了，肯定落榜了。
　　梓晴狠狠道：“我再也不去替你看榜了，简直太恐怖了。那些人哪里还有平日文质彬彬的书生样？个个跟饿虎扑食似的，害得我差点被吃豆腐。”
　　我晕了，难道她黑着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拉着她的袖子笑脸迎上去：“好梓晴，快告诉我到底中了没？”
　　梓晴哼了一声，说：“中是中了，不过是在后面几位，真没出息。看看人家顾衫，又是第一名……”说到这里我咳嗽了一声，她便红着脸不再往下说。
　　“对了，你有没有看到楚天遥这个人？”
　　梓晴摇摇头，说没有。

　　楚天遥没中？我心里一沉，那小子，性子极端得很，该不会做出什么傻事吧？
　　想着我便出了门，打算去看看楚天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