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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生第一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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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文偕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人在第一次就把他的名字叫对过,其中错的最多的就是把他的那个“偕”看成了“楷”。
甚至于还有人吐槽这是个什么生僻字,然后郑文偕会面无表情地开口:“与子偕老,这样就认识了吧?”
当然不用说高中三年因为名字的关系直接被人叫了“偕哥”,郑文偕只觉得自己心累。
现在到了小学嘛,情况更不用说,简直就是海难级别的错别字大会。
“郑文……楷?”
“偕。”
“那个,你叫郑文楷吧,来回答一下问题。”
“老师,我叫郑文偕。”
这种情况持续了上午四节课,到最后每当叫到郑文偕的名字,底下就开始偷笑——赵子梁是笑得最不掩饰的一个,连被他感觉是三无属性的常凛都会露出一丝微笑。
算了,他习惯了。
郑文偕破罐子破摔的还不止是叫名字,更可怕的还在于铅笔字。他的连笔一不注意就直接连上了,高中大学无所谓,到了三年级简直就是要把这个字重新抄个十遍的节奏。
“我们今年多了英语课。”
常凛看了一下下午第一节英语课,提前把书给拿了出来:“感觉还蛮简单的样子。”
“常凛你学过么?”
“跟着我妈妈学过一点,知道一个banana。”
美国留学海归偕哥表示,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然后不详的预感出现了,英语课作业发了四线本,要求把二十六个字母抄四遍。
郑文偕感觉当初写下的什么“三年级”简直就是喂了狗,他现在想到明天六点半就要起床就恨不得回到当初自己被论文折磨的死去活来的时候。说真的,六点半?
饶了他这老胳膊老腿的都睡了三年懒觉的人吧,九点的课他都嫌早。
三年级的话星期一下午三堂课,其他都是两堂课之后就能回家了。今年九月一号是星期二,一堂英语课之后是一堂劳技课,不过因为大家都没有带剪刀双面胶什么的,老师抓了一把编星星的纸带子每个人发了五张教大家编星星。
郑文偕:……
他,顶天立地好男儿,也是会编星星哄老妈的。
手中蓝色的纸带通过缠绕慢慢地变成了一颗扁扁的星星,郑文偕捏了一下角让这颗星星变得立体了起来,分分钟就完成了一个,看得常凛有些惊讶。
“你不会编么?”
“没有。”
常凛立刻转过头给自己的纸带子打了个五角形的结,然后慢慢地将纸带子一点一点缠绕在了上面:“我会做这个,也会做管子编的。”
星星一共有两种,一种是现在他们纸带子做的简单的一种,另外一种则是用类似于吸管的东西来绕出来。吸管那个更麻烦,手里的力气也要大很多,不然一个没按牢那么整颗星星都很有可能会变形。郑文偕一直不懂怎么做这个,听到常凛会倒是有些惊讶。
“那你很厉害啊。”
“我妈妈教我的,我也只会最开头的,叠得也没有我妈妈好看。”
“你还会什么?”
“……”
常凛没有继续说话,虽然教室里因为编星星的关系有些吵嚷,但是她似乎不习惯在课上说话,手里慢慢地编织着那颗粉色的星星,最后把一点纸带子塞进去固定叠好之后掐着五角星的角让它鼓起来才开口:“老师来了。”
老师确实是从后面走过来了,但是也没常凛说的那么严肃,反而时不时查看了一下学生的进度如何,有时还会和大家聊上两句。等到下课之后,郑文偕交给了老师两颗星星,看着她把每个人的两颗星星放在了一个贴着“三(6)班”的瓶子里,封好之后把瓶子放在了讲台上。
色彩斑斓的星星在瓶子里很是漂亮,每个背着书包回家的人都好好看了两眼这个全班一起完成的作品。常凛整理好书包,和孟淑路过讲台的时候同样露出了一个微笑。
郑文偕感觉自己的同桌很不赖,至少不是个咋咋呼呼的性子,笑起来也挺可爱的,让他这个套了一层社会主义接班人的皮,实际上无比苍老的心都有了一点慈祥的感觉……
拍了拍脸,郑文偕这次也和赵子梁一起走到了门口,然后看到了骑着电瓶车靠在一边等他放学回家的郑妈。
“开学第一天怎么样啊?习不习惯?同学怎么样?老师好不好?”
“妈,这些回头再说行么?”
郑文偕没感觉自家妈和他回来之前有什么变化,如果真的要说变化的话,那也是头发多了……
呸,他敢说自家妈秃,等着他的就是连着一个星期的凉拌苦瓜。
“咦?”
郑妈有些皱眉,看着自家儿子直接刹住了车:“言言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不对劲?不习惯新小学,还是被欺负了?”
“哎呀回家再说回家再说。”
“今天你开学第一天我来接你,明天还是换成你爷爷来接啊。”
“知道知道。”
坐在自家妈十年都没换的电瓶车后座上,郑文偕抓着车坐垫前面的一个小小的把手,另外一只手则是抓住了郑妈腰上的衣服。从学校到家里有点远,郑妈骑差不多有十分钟之后才拐进了一个小区,拿着钥匙开了防盗门:“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妈,今天老爹什么时候回来?”
“没大没小,叫什么老?还爹?不叫妈妈爸爸叫妈和老爹,说,看了什么电视剧!”
“……”
郑文偕万万没想到自家妈是如此敏感,仅仅从一个称呼的变更就能够抓住细节发现儿子在暑假里看了啥电视剧……
不过郑文偕也觉得挺冤枉,他这么叫了都也要十年了,一下子改也改不过来啊。
而且从“妈”到“妈妈”,这么叠字一叠,怪肉麻的。
郑文偕进了门,看着有些陌生的家里愣了一下,过了好久才想起来这是没搬家之前的家。
“你今天傻了还是怎么了?不是说了今天第一天不去爷爷外公家吃饭,要自己做么。”
“没。”
“那愣着干什么,把书拿出来,包书皮啊。”
郑文偕一下子想到了这个家自己的书房在哪儿,直接就把书包给扔在了地上然后拿出了铅笔盒和作业本放去书桌上,剩下的书则是折腾着包上郑妈从书店买来的透明的那种书皮。
“你想和我说什么?妈不经吓。”
郑妈瞥了一眼和自己一起动手的郑文偕,突然心里一突感觉不对。身为母亲,她对自己的儿子可以说是关怀备至,一瞬间就感觉到了郑文偕身上的违和感:“言言啊,我怎么觉得你一下子长大了这么多?转个学就能变这么多的?”
“嗯,你没看错。”
“没看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儿子的确长大了挺多。”
郑文偕轻轻松松把自己的英语书塞进了书皮里面,然后用夹子夹好了书边:“妈,我都上大学了。”
“瞎说八道。”
“真的,你不是当初还说什么‘要不是你干舅舅人在加拿大法语区,我高中就想把你送出去读书’么?”
郑妈刷一下松了手里的透明书皮,整个人明显是受到了惊吓:“你怎么知道你有个干舅舅,我都没和你说过!”
“所以说,我都上大学了啊妈。”
郑文偕一脸无语,一张稚嫩的脸上出现了格外老成的表情,在郑妈看来分外有一种诡异的感觉:“妈,我眼睛一闭一睁,原来还在美国,研究生论文都写好了正准备交呢,就发现自己系着红领巾站在了小学门口。这么一说,我也冤枉地不得了好么。”
“研究生论文?等等郑文偕同学,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聊聊。”
郑妈当年是个“清华北大随便挑”的学霸,现在依旧脑子好使而且转的也很快,看着自家儿子笃定的表情第一个想法并不是否认,而是接受。
毕竟除了郑爸,谁也不能比她更了解她这个儿子了,放学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觉得不对劲,现在的话……
“还是算了吧,要你以后长成这吊耳当啷的样,每天上苦瓜都不过分。”
郑妈抱怨了一声之后才给数学书上加上了透明书皮:“还有啊,你看看你的领子,红领巾也是都没系好,多大了个人了,还这么毛毛草草的。”
“……”
您这是,一下子就接受了啊?
“不然呢,你撅个屁股我就知道你放屁还是大便,我儿子我能不认识?”
郑妈哼了一声,豪放的态度让郑文偕都有些不适应:“那,你不问我什么了?”
“问你什么?你妈我物理系的,不过杀死祖母的悖论听过么?”
也不管郑文偕是不是知道,她直接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一个人想要去杀死自己的外祖母,但是是自己的外祖母仿佛被保护着,当他想要动手的时候永远会被阻拦,或许是一块香蕉皮,也或许是从头上砸下来的一个花盆。但是看你的表现完全没有被阻拦的样子,说明就此开始,两个世界进入了平行线。”
“等等,妈?”
“闭嘴,听我说,这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关系到你的未来懂不懂?听过薛定谔的猫么?在没有把盒子打开的时候,你永远都不知道盒子里的猫是活着还是死的;现在你把盒子打开了,那么属于‘言言从研究生回到三年级’的这个世界就彻底从别的世界分离出来并且开始了运行,明白不?”
“……”
郑文偕全程省略号,说真的,他没太听懂。他知道自家妈很屌,但是不知道自家妈屌到这个份上。怪不得自家大事老妈决定,小事老爸决定呢。
反正他家就没发生过小事,全部都是大事。
“不过还是得叫我妈妈。”
“妈,我都这么叫你十年了,我改不过来。”
“你改不过来我还听不习惯呢。”
郑妈翻了个特别正宗的白眼:“不管怎么样,必须叫我妈妈。”
“不行,太肉麻了。”
“你以前怎么不觉得肉麻?”
“那不还小么。”
“你现在也还小,只有三年级。不叫?行,明天吃苦瓜。”
郑文偕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不甘不愿忍着身上一身的鸡皮疙瘩叫了一声妈妈,但是真的说出口了他又觉得没那么羞耻,扮小卖乖地心安理得。
“对了没问你,大学你专业是什么?”
等到书皮终于要包完的时候郑妈又和是在“随口问一下”一样开了口,眼睛则是盯着自己儿子:“航天?材料?化学?还是和你妈我一样的物理?”
“都不是……”
郑文偕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语文课本的目录,注视在“孙中山破陋习”的文字上,语气里面多了一点疑惑:“当初我也觉得挺奇怪的,出来的时候申请的学校都是申了心理学。”
“心理学?你怎么学了心理学?”
“不知道,你们也挺支持的,而且挺有意思,就学下去了。”
郑文偕说到这个的时候带了一点得意:“基本上全是A和B+,我还是挺厉害的。”
“那你那篇研究生论文,写的是什么?”
原本那些得意在瞬间化为了乌有,郑文偕看着自己的母亲,看到她眼睛里面带着一点疑惑以及紧张,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