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逃脱》千代的爸爸

40、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那个年长者并非是第一次来，准确的说，其实是几乎每天都来，他负责送餐，他从没开过口，从来脸来看是个中年人。

　　那天他也没开口，他送餐结束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这些身份奇特的护工和别的护工不一样，他们有独立的房间，而且一般来说并不会住在一个区域，至少这些中年人，他住得就离其他地方很远。

　　这种房间的门是有锁的，房间里会有衣柜，写字台，床，窗户上甚至有窗帘，灯柜上一般会有一个座机，这是内网电话。中年人关好了他的门后并没有去碰他的座机，他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看起来很像手机，但外形又特别古老的电话。

　　这是GPS卫星电话，在这种没基站的山里，只有这种电话会有信号，他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打通后，那个熟悉的老头的声音从话筒传了出来。

　　“小李。”

　　中年人讪笑了一下：“现在是老李了。”

　　“看见那个人了？”卢先生在电话那头问。

　　“嗯，”中年人带上一副眼镜，他正在翻看手上的资料，“我就这么让你绝望，绝望到你想向中学生求助？”

　　“不，当然不是这样，你在很多事情上都处理得很优秀，只是我觉得你现在需要一个助手。”卢先生在那边慢悠悠的说，“至少你让那个不听我警告的混蛋做不成院长，是吧？”

　　“哼，不是做不成院长，是死了。”自称老李的人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我不喜欢留活口，怎么样？我这个助手呢？如果他不行，我能不能不留他活口？”

　　“为我那些陈年烂谷子的秘密？不值得……而且，他是个有趣的年轻人，万一最后你喜欢上这个小孩儿了呢。”老头在那边不慌不忙地说，“还有，小李，我希望……”说到这里时，他顿了一下，“算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太晚了，晚安。”

　　电话断了，他口中的小李看了看桌上的表——这会儿才八点。

　　他关掉了自己寝室的灯，走上走廊，虽然这里四季如春，但临近十一月了，天确实黑得早了。靠着走廊站了一会儿，他的烟也燃成了烟头。他把烟头扔到楼下，微弱的火光在空中闪了闪，还没落到地面就消失了……

　　这里的冬季很怪，没有风，没有雪，不降温，但森林的清晨总会弥漫起大雾。曹茜就在这样一个大雾天来到了这里，那天他们因为天气延误了行程，在山外村庄的那个旅店呆到了中午才出发。所以她知道在四月前，所谓出逃的计划都无法实施。

　　现在，她解决了饮水问题，如果夜空晴朗，星空和她手表上的指南针可以帮她解决定位问题。那么现在比较棘手的就是离开这里的方法，还有如果真正的离开这座大山。

　　这两点如果不依靠好像比他们知道得都多的肖沥的话，她和许安阳根本找不到头绪，她决心等待，至少在四月前，她还有六个月时间为其他事情做好准备。

　　虽然肖沥依旧特立独行，但她成功说服了黄杏，黄杏最终还是帮他们缝了装水的水袋，当他们实验成功时，曹茜注意了到她脸上不经意间闪过的笑容。

　　事情总要一件一件的来，曹茜安慰自己，就像他们解决了饮水还得解决照明问题一样，每个人心里的问题总有一天也都能解决完毕。

　　照明问题是许安阳想的注意，他说他们院子外面就是锅炉房，那里的煤炭多得数都数不清，他们可以给自己做个简单的’煤炭灯’，能防风防水，替换可燃物就行。

　　然后他提到了那些野狗，他觉得他们逃跑的时间如果选在夜里，那么照明就是绝对不可忽略的问题。
　　“其实野外徒步是很危险的，更何况是我们这样一群小孩，”说这话的时候，曹茜正和许安阳在他们找好的一个安全房间里整理各种收集到的做灯的零件，“我小时候跟我爸去野外徒步过，他们是一群经验丰富的大人，但是我们都需要雇佣向导。”

　　“肖沥最终会加入我们的，”许安阳安慰她，他没法告诉她卢先生的事，他只能说，“我觉得他一定能搞到通向外面的地图。”

　　“想到他我就不自信，”曹茜叹气，“他就是个怪人！你知道么？”

　　“黄杏也是个怪人啊。”听到这里，许安阳反过来嘲笑她，“我是老虎么？为什么她总是看到我就躲？”

　　对，黄杏也是个怪人，她绝对不和许安阳呆在同一个房间，就算她现在答应了帮忙，她也是呆在隔壁帮他们缝东西。

　　躲？老虎？曹茜在内心笑他，但有很多事她也没法跟他解释，她不清楚肖沥是个什么情况，但她希望有一天，某一天，黄杏真的想要把自己的事情说出来时，她能自己说。

　　“如果我们逃了出去，你会去找你爸？”许安阳突然问。

　　“我？我爸？”曹茜突然笑了起来，就好像许安阳在说一个笑话，等她笑够了，她又说，“不过你爸和我爸毕竟不一样，你大概会这样做吧？我的话，我不会，我自己也能活得很好。”

　　不一样？哪点不一样？许安阳没法细问，因为他自己其实也开始怀疑……

　　就在他们闲聊的时候，不算太长的午休时间正在渐渐流逝，如果不看远处山林里的瘴气，你会被这温暖的阳光晒出懒惰的情绪。这时隔壁传来了细细弱弱的歌声，这歌词令人难懂，曲调让人陌生，但听起来却和现在的气氛十分应景。许安阳正在困惑时，却看到眼前的曹茜也跟着唱了起来：

　　“思绪起日头出来啊满天红，
　　阿娘啊送我去船港啊哟喂，
　　希望阿娘来疼我啊哎哟，
　　心痛我小妹远家门啊哎哟喂……吃不饱来，寒也无衣裳啊哟喂……”

　　这可能是首民谣，但却被曹茜唱出了流行歌的味道，她才唱两句，隔壁敲墙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曹茜反敲，嘴里嚷着我就要唱！就要唱！之类的话，但最终还是闭了嘴。没有了她的干扰，那细细弱弱的歌声回归了正统的味道，在半懂不懂的歌词中，许安阳开始思考，他觉得自己远不如曹茜想的透彻，也远不如她想得深远，如果她已经对未来有所谋划，那自己呢？那一心想要拉肖沥加入的自己呢？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是不是仅仅为了逃跑？那种因为被关了就本能的想逃的逃跑？

　　许安阳在思考这个问题时，肖沥却没有被他的问题所困扰——他还从未燃起过复仇之心，所以他还没体会过复仇的感受会有多好。现在他沉迷在这感觉中不能自拔，甚至都没太有空去关心许安阳在做什么，他只想空出时间去做自己手上的事情。

　　那个中年人后来给了他一个口信，说了时间和地点，肖沥按照约定时间来到了他的课桌前，然后他从抽屉里摸到了一把强光手电筒。

　　现在是午休时间，青亓被叫去了校务室，许安阳不知和谁去玩儿了，这对他来说是的确是个安全时间。他揣好手电筒，走出教室，来到了二楼——那中年人说，档案室尽头，下楼，左转。

　　很简单的描述。

　　肖沥很快找到了那个楼梯，那个他早就发现，但却不敢下去的楼梯。这里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如果你仔细感受，你会感受到地底渗透上来的阴冷之气。但今天显然不同以往，肖沥先在第一级阶梯下摸了一下，果然摸到了一把钥匙，然后他打开电筒，顺着那个阴森的楼梯走了下去。

　　楼梯很深，非常深，深度远远超过了两层楼的距离，往下走了不远后，四周的砖墙结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岩石和土层被直接开凿出的墙壁。楼梯是石头搭建的，越往下走，石头的表面越湿润，就像是要往外渗水一样。

　　四周非常黑，如果不是电筒，肖沥不可能看得到眼前的路，他大概往下走了至少二十分钟后，一扇看起来比周围新得多的铁门出现在了他眼前，给这个长长的通道画上了一个句号。

　　肖沥把手电叼在嘴里，拿出钥匙，插进了那把铁锁——很顺利，铁锁打开了——然后他反手试了试门锁，确定可以从另一面打开后才把门关好。

　　关闭铁门后的楼梯就不太多了，他大概往下又走了几米后就来到了一个分叉口。

　　准确的说，这个岔道口是个通道，他们宿舍通向这里的楼梯才是个分支，通道比楼道要宽敞得多，大概有两米的层高，一米五宽，地面有水流过的痕迹，这里的地面比上面最潮湿的楼梯都还要潮湿。

　　中年人说的左转，但肖沥本能的朝右看了看，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有一股风朝着右边吹去，虽然右边也一样黑暗看不到尽头。

　　“嘿！”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黑暗里响起。

　　“左转。”

　　那人说。

　　肖沥压低了手电，看向左边，他看到那个那天他见过的送餐的护工正站在左边通道的凹口里，看他的表情，他显然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我姓李。”他没有手电，他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李先生？”肖沥试探性的称呼了一下。

　　“哦？”那人的烟火在黑暗里若影若现，“随你便吧，不过我更喜欢别人叫我老李。”

　　老李显然是个烟鬼，他的香烟没燃几下就烧完了，他把烟头扔到脚下踩了踩：“走吧，小鬼，不要拖沓，路还很长。”

　　“好。”肖沥朝他走了过去，“没问题，李先生，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