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你》domoto1987

2、第 2 章

　　2.

　　“咱们张少一表人才，年轻有为，能认识你真是我们晓瑞的荣幸啊！来，这杯再敬张少，晓瑞，晓瑞！”李源转头，跟坐在自己旁边的谭晓瑞使眼色。
　　包间宽敞，灯光昏然暧昧，冷气开得足，吹得人浑身是鸡皮疙瘩。沙发上年轻的小明星已经喝了个七八分醉。经纪人喊，他也没说什么，低头拿酒杯，抬头便是晕乎乎嫣然一笑。
　　“张少，我干了，你随意！”他半眯着眼睛，眼里都是张佳业有些冷的风流俊脸。碰杯笑完，他仰头将杯里的马爹利一口闷下。

　　那一口下去，谭晓瑞飘得更厉害，他的大脑和身体仿佛都“腾”的烧成了火堆。手里酒杯“啪”的落桌，他脑袋一重，身体一软，泥一般便往下滑。
　　他还记得自己不能往李源那边倒，得往张佳业那边去。
　　他脑袋一栽，旁边一只手条件反射般伸过来，捞住他的腰，稳住他的人，很是熟练地将他揽进臂弯。他感受到了来自对方身上的气息，热度，在意识远去前他想。
　　呵。真棒，谭晓瑞。

　　他知道，张佳业是不记得他了。否则他们怎么会有今天。

　　谭晓瑞从没想过，他死守着自己的底线，在命运的汪洋中苦苦沉浮那么多年，最终还是要把自己卖了。他更没想到，他竟是将自己卖给这人。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男孩的声音遥遥地飘来，在时光里回响。
　　他听到自己接着读下去，皱着小小的眉头：“不知道天上宫、宫？今夕是何年？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男孩和他一样趴在草地上，视线从他们中间的书上移开，抬头，目光转到他脸上。
　　男孩拽拽地笑，像阳光一样放肆、自由、温暖。

　　那日风晴天朗，浮云浅薄。光阴也好，年少成双。
　　眨眼一切已是昨日往事，他只是不知，今夕又是何年。

　　“叮铃铃——”上午第一堂课的下课铃声突然响起，如此欢快。
　　老师宣布下课，孩子们一窝蜂跑了出去。

　　刘芸走下讲台，来到第三排的位置，蹲在了一名男孩的旁边。
　　“谭晓瑞，今年的夏令营你要参加吗？我们班只有七个名额，按照期中考试排名，你考了第一名，如果你要去的话老师可以帮你申请减少一部分费用哦。”
　　小人儿谭晓瑞彼时正认真地在一个图画本上用铅笔画画。老师过来，他抬起头，特别乖地回答：“谢谢老师，我今年不去了。”
　　那双眼亮晶晶的，藏着试图掩盖却掩不住的黯淡。那张脸可爱得像雕出来的假娃娃，刘芸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遇到那种事呢？
　　她摸摸谭晓瑞的头，还没说别的，后边就传来男孩的声音。

　　“他不去他不去，他没钱！”

　　刘芸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唰”地回过头：“张佳业，你昨天的作业还没交！做完了吗？！”
　　“没有！”屁孩儿仰着头，回答得理直气壮。
　　要不是张佳业他爸每年都给学校捐不少钱，他是学校的重点保护对象，刘芸一早就把他扔出去了。
　　“没有还不赶紧做啊！”这种孩子真的很让人抓狂。
　　“刘老师，”张佳业爬起来，撑在桌子上，突然大声宣布，“我要去夏令营！”
　　别说刘芸，就是一直用后脑勺对着张佳业的谭晓瑞听到张佳业的话都忍不住转头望向了他。
　　张佳业见谭晓瑞看自己，臭屁的脸变得更是拽兮兮的：“谭晓瑞没钱去，我有钱！”
　　谭晓瑞顿时扭回了头，他一个字都没说。

　　“你的成绩全班倒数，怎么轮都轮不到你！”刘芸脸更臭了，她站起来，气势汹汹地走到张佳业那边，拎住小屁孩的耳朵，“你给我出来，总是不完成作业，今天我不教训你我不姓刘！”
　　张佳业哇哇大叫：“你虐待学生！我给我爸告你！”
　　“有本事别拿你爸压我，有本事你也给我考第一名！”
　　两人路过谭晓瑞的位置，张佳业叫得更夸张了：“我一会儿就叫我爸给钱，用钱砸死你！”
　　刘芸气得笑：“你真让你爸用钱砸死我试试。”
　　张佳业别别扭扭的在刘芸手里，他的眼神对谭晓瑞对上，眼睛和发丝都映着夏天的阳光，整个人都呈现出很拽很了不得的气势，但其实有些可笑。
　　谭晓瑞和他对视了一眼便撇开了头，继续埋头画自己的画。

　　去年的夏令营谭晓瑞去了的，那一个星期他过得特别开心，但以后他都不会再去了。

　　中午放学，很多孩子都有家长接，谭晓瑞的爷爷要给他做饭，而且爷爷行动不是特别方便，不能天天来接他。他没关系，乖乖地收拾好书包，他出了教室，出了校门往家里走。
　　他慢慢就会习惯这样，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一个人做很多事情，然后慢慢地长大。
　　他希望自己能快点长大，爷爷就不用那么辛苦了，他们的日子就会好了。
　　可是离他长大，真的还有好远好远。

　　街边种满了高大的梧桐树，夏天会有虫子从树上牵着丝垂下来挂在半空，谭晓瑞怕，他贴着人行道的边缘小心翼翼地前行。
　　旁边都是孩子，他们被人带着，路上的行人总是热热闹闹的。路边还有撑着大伞卖雪糕的小摊，一到放学生意就特别好。
　　谭晓瑞看到大伞下一个小胖子在撒泼：“我不要老冰棍我要巧乐兹！”
　　牵着她的年轻胖女人用手帕给他擦汗，边擦边严厉地说：“有给你吃就不错了！不要的话就不买了！”
　　小胖子的脸红扑扑的，赶紧妥协了说：“那就老冰棍吧！”
　　望着那一幕谭晓瑞笑了，笑着笑着他收回目光低下头，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走过了梧桐树街道，到了十字路口，谭晓瑞停下来，站在陌生的叔叔阿姨和学生中间等绿灯。

　　“嘟嘟——”一道汽车喇叭声在旁边响起来。人来人往的，谭晓瑞没在意喇叭声。

　　“嘟————”他不理，那喇叭声突然长响，接着谭晓瑞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喊，“你是聋子吗谭晓瑞？！看我这边啊！”

　　谭晓瑞讶异地转过头去，看到一辆崭新的白色轿车的后座开了窗，窗里有一颗脑袋，张佳业正冲他呲牙啮齿。
　　“过来！”男孩对谭晓瑞招手。
　　谭晓瑞踟蹰，他不知道张佳业叫他过去干什么。他和张佳业关系不是很好，虽然也不是坏，在六十多号同学里，经过快三年的相处，他们俩算是陌生的。
　　张佳业有点没耐心，打开了车门催：“赶紧过来，马上绿灯了！”
　　谭晓瑞犹豫着走了过去，张佳业跳下车，抓着谭晓瑞软软的小手一个字都不说便把他往车里攘。谭晓瑞转过头有些慌乱地问：“你干什么？！”
　　“进去坐好！”九岁的张佳业跟他往后一个样，拽得特别可恶，霸道蛮不讲理，他按着他屁股把他强行塞自己车里，按在座位上，帮莫名其妙而且有点怕的谭晓瑞系上安全带。这时候车启动了，张佳业才抬起头来问谭晓瑞，“你家住哪？”
　　谭晓瑞这才知道，张佳业要送他回家。他松了一口气。
　　“我——”
　　“不准拒绝我。”张小霸道总裁佳业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命令道。
　　“……”谭晓瑞和张佳业眼对眼，被人欺负了的小狗似的咬着下唇不说话，可怜巴巴的。
　　司机平稳地开着车，两个孩子坐在后方，长得都好看，但一个很乖，一个很臭屁。车里开着空调，凉丝丝的，张佳业被谭晓瑞圆乎乎的怯怯的狗眼望着，却没有自己在欺负人的觉悟，他又催了他一次。
　　谭晓瑞这才小心翼翼地报了个地址。

　　离他们学校算不上特别远，放学高峰期十分钟车程。但谭晓瑞一个孩子走路，那距离就被拉长了很多很多。

　　一路上两人也没什么话讲，原本谭晓瑞和张佳业就不像是一个频道上的，张佳业不主动说话的时候谭晓瑞就抱着书包乖乖地坐在椅子上。
　　他们的校服是小白衬衣，短黑裤，十个人穿着十个样，但谭晓瑞穿着绝对属于最好看的那一类。
　　谭晓瑞长得水灵灵白生生，白色干净的布料更衬得他的脸蛋有种让人心疼的可爱。
　　张佳业偷偷把他看了两眼。
　　“谭晓瑞，我问你一个问题。”
　　谭晓瑞眼睛眨了眨，他有点怕，怕张佳业问他关于他家里的事。今天张佳业在班里说的话他还记得呢。
　　谁知道张佳业却问他：“你真的是男生吗？”
　　张佳业以为谭晓瑞会生气，谁知道谭晓瑞这样都没生气，谭晓瑞反而问他：“那你是男生吗？”
　　张佳业脱口而出：“我当然是！”
　　冷气还在一丝丝地吹拂，谭晓瑞望着张佳业那张有点急的脸笑了起来。
　　谭晓瑞说：“你是我就是。”

　　张佳业觉得谭晓瑞笑起来的样子是真的很好看的。
　　但谭晓瑞不怎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