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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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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夜姑娘,上官落舞小姐来了,冷长老吩咐奴婢带您们去大厅。”一个丫环模样的女子朝着正在桌边坐着的两个人微微福身,恭敬说道。
令狐浅吟和冷落羽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上官落舞?她来干嘛的?
“走,吟儿,咱们去会会她。小爷还不相信她当着我的面还敢耍什么小心思。”说罢,也不等令狐浅吟回答,牵着她的左手便往大厅走。
身后被无视的丫环望着冷落羽玄黑色的高大身影,以及与他并列相携走远的夜姑娘那翠青色略显高挑的身影,实在像是一副很唯美的风景图。
虽然她这样想如果上官小姐知道了肯定会很生气,但是她真的觉得,冷少爷右首第一的位置,或许只有夜姑娘才配站在那里呢。
“冷伯父,落羽哥哥和浅姐还没有来吗?”老远,就听到上官落舞柔柔的清脆声音,带着清晰的笑意与撒娇。
“舞儿啊,嘿嘿,你太猴急了,你看他们不是来了吗?”冷傲朝着门外努努嘴,看着相携走来的一对璧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但是眼角的余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上官落舞的脸。
上官落舞转头,看向走近的冷落羽和令狐浅吟,脸上的笑意僵持了一下,眸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快得稍纵即逝,而后又恢复一派灿烂的笑容。
上官落舞眼中那抹寒光冷落羽没有看到,令狐浅吟也没有看到。可是冷傲注意到了,不由得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看来果然如同那臭小子所说,这上官落舞不简单啊。
“落羽哥哥,浅姐~”看着两人进门,上官落舞迎上去招呼道。
“嗯。”令狐浅吟冷淡地点点头,精致的容颜满是礼节般的笑意。
自从知道了上官落舞本不是她眼中认知的那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之后,她就不知道该以何种面目站在她面前了。
以前的落舞虽然骄纵了些,但逗逗她的时候还是觉得她很可爱的,可是现在...
“别叫那么亲热,我们跟你不熟。”冷落羽瞥了上官落舞一眼,冷冷说道,同时把令狐浅吟拽着与上官落舞擦身而过,来到冷傲面前。
他本就对这个被指婚的未婚妻十分不满,更何况现在他喜欢上了浅吟,而她却欺骗了他喜欢的人,让浅吟感到失落,所以他对她就更不满了。
“伯父好。”令狐浅吟朝冷傲福了福身,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真实感。
经过这几天相处,她已然知道冷傲虽在外人面前十分严肃,其实在私下也是一个活宝似的老头,十分容易相处。
上官落舞见冷落羽和令狐浅吟都不怎么愿意理睬她,红裳广袖下的手紧紧撰成拳头,令狐浅吟,我会把落羽哥哥抢回来的,一定。
深呼吸一口气,上官落舞转身走到令狐浅吟面前,握着她的手可怜兮兮地委屈说道:“浅姐,我不是有意骗你的。舞儿当时以为你是人,就不敢告诉你我是狼妖,所以用上官家的秘法隐住了气息,对不起。”
令狐浅吟明显听出了破绽,只是不等她有所反应,冷落羽突然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从上官落舞手中抽出,冷笑:“既然吟儿是人,自然你不隐气息也是发现不了你的,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听出了破绽啊。令狐浅吟扭头望着将自己圈护在身后的冷落羽,笑了。这男人,真的很细心。
“咳咳,既然今天舞儿来了,那就吃过晚饭再走吧,正好商量一下取消婚事的事情。”冷傲轻咳两声,提醒冷落羽今天请上官落舞来的原因。
“夜泉,你还没有查到朔光镜的下落吗?”
令狐浅吟漫无目的地走在花园里,突然听到假山后传来上官落舞气急的声音。
朔光镜?夜泉?令狐浅吟一皱眉,立刻隐了气息轻轻靠近假山。
“上官小姐,属下已经查到,朔光镜就在冷府密室之中,至于密室入口...”或许是夜泉在左右四顾,没有立刻说出来,而是顿了一下才压低本就十分沙哑的声音道:“密室入口,就在冷长老的书房之中。”
“嗯,那钥匙呢?”似是得到了满意地答案,上官落舞的语气没有了最初那么焦急。
“钥匙共有两枚,一枚是长老长期戴在尾指上的翠色戒指,还有一枚长老给了少爷,属下估计也是在少爷身上。”夜泉沙哑的声音传来。
“很好,你尽快去偷到戒指,既然冷落羽不娶我,那我便要他冷家身败名裂!”上官落舞狠狠的声音传来,不难让人听出她对冷落羽有多恨。
令狐浅吟从袖中摸出冷落羽赠给她的翠色戒指,她原来只是觉得这戒指晶莹剔透带着一股凉意,是上等的玉戒。却没想到,这竟是冷府密室的钥匙,冷落羽不会不知道这戒指的意义,却还是送给了她,那家伙到底对她是有多信任啊。
想着,令狐浅吟离开了假山,略微失神地快步往回走,娇艳的容颜一点笑意也没有,有的全是隐隐的挣扎与苍白。
就在令狐浅吟消失在转角的一瞬间,上官落舞回头看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
令狐浅吟,你怎么也想不到吧,其实我真的一点也不恨落羽哥哥,因为他只是被你这个狐狸精给迷住了而已。
我恨的,我想要千刀万剐的,只有你而已啊……
只有你消失了,只有他死心了,他才会心甘情愿和我成亲,他才会知道,这世上最爱他的,对他最好的,是我,不是你。
“上官小姐,这样真的有用吗?”身边,夜泉再没有了刚刚那副尊敬的神色与语气,望着令狐浅吟消失的方向问道。
上官落舞瞥了一眼夜泉,难得好心情地回答:“她肯定要去偷朔光镜,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她要么去冷傲那里偷钥匙,要么就会打冷落羽身上那枚钥匙的主意。到时候,你要的就趁乱,我要的…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上官小姐想的果真是妙计啊。”夜泉想到结果,也不由得用他沙哑的声音笑出声来。
夜。
“冷伯父,如果落羽哥哥真的喜欢浅姐的话,我可以同意浅姐与我一同过门啊,不一定非要解除婚约吧?我是真的喜欢落羽哥哥的。”饭桌上,上官落舞对冷傲解释道,无论怎么说就是不愿意解除婚约。
“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等冷傲回答,冷落羽突然冷冷地冒了一句出来。
冷傲欣赏地点点头,虽然这臭小子的个性是混蛋了点,不过还好这臭小子专情这一点还是朝他的。
“舞儿,你看我们家落羽也只喜欢浅吟一个,你嫁过来必定会受尽委屈,何必呢?”冷傲语重心长地劝导道。
“浅姐不是还没反对吗?证明浅姐其实也可以接受和我一起嫁过来啊。”上官落舞瞟了一眼一副沉思表情的令狐浅吟。
“我替她不同意了。”冷落羽再次语出惊人,然后瞪了一眼上官落舞,眼中的厌恶不言于表,接着转身扶起身边脸色难看的令狐浅吟对冷傲说:“吟儿不舒服,我先扶她回房了。”
冷傲点点头,今晚浅吟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莫不是因为上官落舞在这里撒野耍赖,所以她觉得不高兴?
冷傲也是一个十分护短的人,见他儿子好不容易相中的媳妇不高兴了,顿时对上官落舞也没什么好脸色了:“上官落舞,我好言相劝你既然还是执迷不悟,那么我在此说一句,就算你与羽儿的婚事没有取消,浅吟和羽儿的婚礼照样会按时进行!夜管家,送客。”
说罢,便拂袖而去。
官落舞看着冷傲的背影,眸中变化不定,老匹夫,仗着自己大长老的身份,看着吧,总有一天,我父亲会凌驾你之上的!
夜深。
“唉~”令狐浅吟在床上翻了个身,发出一声无比烦躁的哀叹。
也不知道上官落舞那丫头和夜泉的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上官家真的也眼热着朔光镜吗?夜泉是上官家的人吗?
家主嘱咐说一定要用借的,如果她老实告诉冷落羽,那以冷落羽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一定会二话不说就带她进密室取朔光镜吧?可是冷伯父那边和狼皇那边又该怎么交代呢?
可是如果用偷的,她能顺利偷到么?就算顺利偷到了,那冷落羽一定会很受伤吧,毕竟他是何等地信任她,才会把这么至关重要的戒指当做定情信物交给她啊。
如果不偷,那么借朔光镜面临的问题也很多啊,不可能这么一时半会就能借到。
她不想伤害冷落羽,但是一直担心着文胥大人消息的家主虽然一向都是淡然模样,但是她肯定心里也是很急的啊。
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
令狐浅吟想起五十年前,她和白衣,九翎第一次踏上传说中家主所居住的花满楼,那时,文胥大人身穿一袭玄红色锦袍,笑得俊美如骄阳,高大修长的身形站在那一袭白色琉璃装,容颜绝色却淡漠出尘的女子身后。
好一对璧人啊。她当时心里默默地冒出一个念头,却反倒吓了她自己一跳。她怎么能将家主和文胥大人比喻成一对呢?这是何等的不恭敬啊。
家主不知为何,怀抱了一只空有妖气,但没有妖识的紫色狐狸,对着他们微微勾唇,颔首示意,纵使淡漠却不显得疏远,阳光照在她脸上,那么不真实却又那么倾城,就连她同样身为女子也不免微微失神。
然后她听见家主轻如微风的话语:“你们三个都是令狐家十分聪颖之人,能力也都属上等,更是令狐家的三大护法,不知你们可否愿意出谷,将薄凉谷外之时下消息与谷内连通?”
他们自然是答应的,于是这五十年来,他们三个一直奔走于不同的地方,变化着不同的身份搜集各种情报消息,然后由家主之左使桫椤革舞带回去。
记得文胥大人当时虽然一身妖气再不复千年前的半仙气质,但是却是真正的上仙实力,或许是因为长期替家主管理令狐家,已然生出一股稳重又不失亲切的王者气息。
但是他望着家主的眸子里,刚毅而温柔,完全不同于对待其他人的和蔼,那是一种,男人对女人的温柔。
家主的身份在他们那一辈最初进入令狐家的狐妖里本不是秘密,却不知是文胥大人有言在先还是众人想护着家主从十岁少女成长到永世不变的倾城之姿,总之家主的过去是众人皆默契不提的令狐家禁忌之一,直到现在令狐家繁衍生息到如此庞大,除了千年前修炼到现在的那一批狐妖以及他们三个令狐家护法之外,没有一个小辈知道这个秘密。
现在想想,当初站在家主身后的文胥大人,从千年前以半仙身份不顾沾染妖气成为堕仙也要救下家主,并那么果断地答应给她一个家那一刻开始,一定就为家主筑出了一道风雨不侵的坚实之墙,将家主呵护其中吧?
就如同,冷落羽对她。
文胥大人一定是深爱着家主的,不然怎么可能从千年前来招纳他们一众散狐进入令狐家时不食人间烟火的半仙模样逐渐转变成站在家主身后那样和蔼温暖的堕仙模样。
而家主虽然千年来都看似淡漠疏离什么都漠不关心,但从文胥大人失踪之后,家主便略显急躁地发动所有关系一刻不停地寻找来看,其实她心里一定也是有文胥大人的。
他们没有在一起,却是已经在一起,因为心相牵,所以爱无痕。
她因为心里有另外一个男子的影子,所以无法接受冷落羽的爱,但是既然知道家主与文胥大人彼此心里都有对方,那么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让家主和文胥大人重逢!
下定决心,令狐浅吟骤然握紧手中戒指,狭长的狐狸眼中满是坚定,这关乎朔光镜的重要钥匙在她手中,明晚,她一定要偷到朔光镜!
令狐浅吟一身玄色紧身衣,带着面纱穿梭于冷府,最终停在了书房门前。
抬手正准备推门,却突然犹豫起来,半晌,只见令狐浅吟深呼吸一口气,手下轻巧地推开书房的房门,还是选择了推门而入。
冷落羽,对不起。
令狐浅吟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蹑步走进,然后掩上房门,开始寻找有可能是密室室门的地方。
书架,不是;椅子,不是;书桌,不是,壁画……令狐浅吟轻轻撩开那副长相与冷落羽有几分相似的女子画像,果然在画像之后发现一个戒指大小的圆孔。
令狐浅吟取出袖子里的翠色戒指,安放在圆孔之中,只见绿光一闪,她恍然间似乎看到画像上的女子朝她笑了一笑,再定睛一看却没有任何变化。
看来是她太紧张了,只是一副画像而已。浅吟呼了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才发现书桌后面的那面墙壁,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令狐浅吟取下圆孔里的戒指放进袖子里,然后一个闪身进入洞中。
门,又在令狐浅吟身后悄无声息地关上了,她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吹亮,小小的暖光在密室中照亮一小块地方,令狐浅吟左右四顾,聚精会神,这个放着狼族镇族之宝的密室,会有机关吗?
一路走下,不知是令狐浅吟太过小心的缘故,还是这个密室本身就没有机关,总之在洞道里没有遇到任何机关暗器就出奇顺利地到了洞道的出口。
一出洞道,四周顿时宽阔明亮起来,每面墙上都点着在蛟油中浸泡过的火把,可以燃的时间十分久。
在最东面的那座石台上,放着一面镜子,说也奇怪,那面铜色镜子面上仿佛蒙着五彩薄雾一般,十分好看,而且并不借助任何力量,就这么直直地立在石台上,面朝洞道口。
那就是传说中的朔光镜?令狐浅吟吹熄了手中的火折子,将它放进怀里,便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朔光镜。
虽说这一路走来都没有碰到机关,但是绝对不可能没有机关的。既然是狼族的镇族之宝,那必定十分尊贵,虽说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它在冷府,但冷府没有可能因此就不布置重重机关。
既然洞道里没有机关,想必,机关就在这密室之中了。所以她还是小心为上比较好。
离石台还有十几步时,令狐浅吟停了下来,右手一举,一条白色绸带从袖口飞出,缠绕上石台上方凸起的石头。
收缩,令狐浅吟从原地腾起,借助绸带的力量稳稳落在石台之上,然后收回绸带,转身蹲在朔光镜面前。
握着镜柄将朔光镜举起来看了看,令狐浅吟面纱下的朱唇勾起一抹笑意,终于到手了,家主,浅吟不辱使命。
想不到真的如此简单,令狐浅吟站起身来,正准备以同样的方面回到洞道口,却突然手中一凉,扭头看去,只见朔光镜上的五彩薄雾像遇见了风似的,突然变淡散去,镜中,映出了一个人模糊的身影。
瞧那身形,虽也是一身黑色装扮,却不像是个女子,令狐浅吟微微一惊,莫不是朔光镜照出了她心中的那个人?是篱落?
可是也不对啊,篱落从来不穿黑衣,他只喜爱皎洁如月的月白色啊。不受控制地,令狐浅吟定定地看着朔光镜里的人影,想要知道他究竟是谁。
镜中人相渐渐清晰,却始终只能看见一个玄色锦袍的高大背影急急穿梭在走廊之中。
这个背影是谁的?这场景又是哪里?好熟悉...令狐浅吟紧皱秀眉,脑海中闪过这五十年里她遇见过的身穿玄色锦袍的男子。
莫不是...令狐浅吟脑海里闪动的人影突然一顿,让她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仿佛是感应到令狐浅吟已经记起这玄色背影的主人,镜中一直向前奔跑的男子突然身影一顿,停滞下来,然后猛然转头,面色俊朗却冷若结霜,一双狼眸犀利如刀!
冷落羽!冷府!
令狐浅吟惊愕地退后几步,难道她爱着的人,不是篱落,而是…冷落羽?!
是了,是了,这便能解释,为什么她堪称令狐家第一女军师的令狐浅吟会烦恼如何偷取朔光镜;这便能解释,为什么她那一身娇媚酥骨的风情不知不觉消失殆尽露出小女人般的真性情;这便能解释,为什么一向对不看重的人之想法漠不关心的她会时刻考虑冷落羽的感受;这便能解释,为什么她时刻将翠色戒指带在身边时刻舍不得放下。
原来,在她还毫不察觉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了那个霸道又有些痞气的冷落羽,只是她不愿承认自己对篱落只是不甘心,所以才自己欺骗了自己的心。
她爱着的,其实,是冷落羽那个笨蛋啊。
朔光镜中的光芒慢慢暗淡下来,那层五彩薄雾不知何时又笼罩在了镜子表面。
令狐浅吟一直呆愣在原地,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刚才因为惊愕胡乱退步的地方,有一处,凹了进去。
直到洞道传来纷杂的脚步声,深深陷入自己思维的令狐浅吟才突然回神,听脚步声,起码不下百人,她是怎么被发现的?
只一眼,便看见刚刚退步的地方有细微的下陷,原来如此,利用朔光镜反应的真实内心来扰乱偷盗者的步伐,然后在石台周围埋下通知外部的机关。
令狐浅吟稳了稳心神,她不能死在这里,她还没有告诉冷落羽她在朔光镜里见到的是谁,所以她一定要出去!
取出袖中的翠色戒指将它戴在纤细白皙的左手手指上,令狐浅吟面纱下一直保持着笑意,羽……
令狐浅吟踏出一步,双袖中的白绫同时朝着两个方向射了出去,缠住两边石头,然后令狐浅吟足下一点,便上到密室顶上。
密室顶上没有火把,她又是一身黑衣,一般人也不会注意密室顶,想来应该很难发现才是。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敛气稳神的她突然发现,那纷杂的脚步声中,居然有冷落羽与冷傲的声音!
糟糕,冷傲和冷落羽之妖力十分高强,若是有他二人在此,那她能不能逃出去都是一个问题了,而且,刚刚明白自己心意的她,真的不想在这里,以这种身份去面对冷落羽。
“快点跟上,务必抓住那个偷朔光镜的小偷!”这时,一声娇喝响起,令狐浅吟秀眉紧紧地皱到了一起,上官落舞?她怎么来得如此之快?
洞道中。
冷落羽领头冲向密室,只见他英眉紧皱,满脸严肃如冰霜。
刚刚他听闻密室有异动,立刻想去找浅吟一起过来,却发现浅吟根本不在房内,密室的钥匙他自然是知道的,一枚在老头身上,一枚被他当成定情信物送给了浅吟。
如今密室之中有异动,浅吟又不在房内,很难让人不将这件事与浅吟搭在一起,难道真的是浅吟吗?他不相信。
若真是浅吟,凭他之力暂时还可以压下去,不让上官家知道,不然一旦掌管监牢刑法的上官家知道了,将犯人关押进了上官牢狱,那就是连他也无可奈何的地方啊。可是谁料上官落舞来得如此之快?难道这场局是上官落舞准备好的?
吟儿,千万不要是你啊……
密室的光亮就在眼前,冷落羽秉住呼吸,踏进密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左顾右盼,见东面石台上朔光镜没有了也不惊慌,只是一扫而过,只在看过所有角落都没有人时,他才暗自舒了一口气。
“羽儿,有人吗?”冷傲威严的声音传来,踏入密室的第二个人,便是冷傲。
此时他一身白色长袍,眸光犀利高傲,冷峻非常,让人一望生畏。令狐浅吟也不由心下一跳,难道这才是冷傲在外人面前的样子?果然有霸者的风范,不愧为狼族长老之首。
“没有。”冷落羽侧身让冷傲观看,微微低头恭敬道:“朔光镜也不知去向。”
原来在外人面前,这对活宝父子都是如此严肃正经,一个冷峻,一个恭敬。令狐浅吟突然有些失笑,看来都没有将她当外人呢,可她却一开始就是冲着朔光镜来的,她对他们,应该是何等的愧疚啊。
“什么?不可能!她不可能逃得出去!”随后跟进来的上官落舞听到冷落羽的回答,突然有些失控地大叫道。
冷傲有些不耐烦地看向一脸不相信的上官落舞,回身对夜泉等众人吩咐道:“搜。”
不可能,可恶,我好不容易布下的局,怎么可能让她逃出去呢。上官落舞环视密室四周,可是这里根本就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若是她没有逃出去,那现在到底在哪里?
冷落羽看了一眼上官落舞阴晴不定的脸色,愈发确定此次事件是上官落舞一手策划的,心里对这个心机如此深沉狠毒的女人越发厌恶了。
密室门前没有被强行入侵的迹象,证明是用钥匙打开的,可是老头那枚钥匙一直在他手指上戴着,那么吟儿,偷取朔光镜的真的是你吗?
你这个笨蛋,若是你真想要朔光镜,说一声就好了,你明知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何必要冒这么大风险,还让人家捉住了把柄。
“回大长老,没有发现任何踪迹。”夜泉领着人四处搜索,最后恭敬地抱拳回答,低垂的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眸色阴暗。
冷落羽双手环胸,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望着夜泉,话确是对冷傲说的:“不如我们去外面搜索一番可好?贼人应该没有跑远。”
“慢着,落羽哥哥,平时和你形影不离的浅姐呢?”不等冷傲开口,遍寻无获的上官落舞突然开口问道。
冷落羽顿时心下一凛,却是冷笑:“我看吟儿睡得熟,便没舍得叫醒她。”
“是吗?”上官落舞等的就是这句话,“可是我的人为什么告诉我,夜浅吟从一开始就没有在卧室过!”
冷落羽一时无言,眼中凌厉犀利的杀气已然释出,该死的,他就知道,这一定是上官落舞针对浅吟的计划!
看到上官落舞得意的笑容以及自信满满的脸,冷落羽生平第一次有了想打女人的冲动。
“羽儿,落舞说的是真的吗?你的戒指呢?”关系到狼族的镇族之宝,冷傲没有了平时的护短,也不像冷落羽拼尽全力也要护着令狐浅吟,只是站在中立问道。
“我…我送给浅吟了…”冷落羽知晓瞒不过冷傲,只得老实回答,面色有些颓然,看得密室顶上的令狐浅吟一阵心疼内疚。
冷傲显然十分生气,望着冷落羽的狼眸一片凌厉,最后一拂袖转身:“来人,将冷落羽这个引贼入室之逆子拿下!”
“父亲,慢着!”冷落羽并没有挣扎,只是望着冷傲平静开口,“孩儿愿意代替吟儿受罪,请父亲放过浅吟!她可是令狐家的人,父亲认为狼族惹得起令狐家的家主吗?”
虽说有他愿意顶罪,但一旦狼族追杀浅吟,浅吟也逃不掉,现在他倒出了令狐浅吟的身份,这样,就算顾忌到令狐家家主的身份,狼族也不敢轻举妄动,浅吟暂时是安全的。
“令狐家的人?她不叫夜浅吟,她叫令狐浅吟?!”冷傲面色又凝重了几分,不知该不该下追杀令了。
五百年前,令狐家家主令狐熹微对峙比干之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以狼族对上令狐家,估计不是上上之策啊。
“是的。她真名叫做令狐浅吟!”冷落羽任由两人将他挟住,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夜泉及上官落舞的神色。
上官落舞是知道浅吟身份的,可是夜泉并不知道,现在夜泉脸上一片坦然,明显是早已知晓,冷落羽心下记住了,夜泉恐怕和上官落伍是一伙的。
眼见冷落羽就要被押走,令狐浅吟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一个闪身从顶上落下:“令狐浅吟在此,放开冷落羽!他是被我利用的。”
“吟儿!”
“令狐浅吟!”
令狐浅吟一落地,便被包围了起来,但她脸上毫无惧色,只是定定地看着冷傲:“冷长老,请放开冷落羽,他并不知情,只是被我利用了而已。我本人在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本来背对着所有人的冷傲回身过来,挥了挥手,示意放开冷落羽,然后扭头问:“令狐浅吟,朔光镜呢?”
令狐浅吟从怀里掏出朔光镜,递给走过来的夜泉,随即朝着冷傲单膝跪地:“我愿去上官牢狱走一趟,不过还请饶了冷落羽。”
“好。”良久,看到令狐浅吟谦卑的模样,冷傲叹了一口气,回答道。“落舞,不要为难她,令狐家可不是好惹的。”
上官落舞点点头,十分不耐地吩咐人上前铐住令狐浅吟,自己则返回了洞道。
冷落羽从刚刚令狐浅吟自顶上下来就一直呆住,浅吟为什么要出来?是因为对他愧疚,还是因为舍不得他?当真如她所说,一直以来,她都是利用了他?可是自始至终,她的眼神都没有望向他,他真的看不出来。
“羽儿,人都要走了。”冷傲语重心长地拍拍冷落羽的肩膀。
冷落羽像是突然被拍醒了一般,摇头望向刚被押着进入洞道的令狐浅吟,却见令狐浅吟回头对着他,展颜一笑,绝美非常。
他猛地想起,刚刚浅吟飘下来时,左手那抹翠色,在火光下熠熠生辉。
上官府,地牢。
令狐浅吟已经被关在这里半个多月了,她身上那身飘逸的翠色罗纱裙早已被酷刑折磨的破破烂烂,还夹杂着血污,平时乌黑柔顺的长发此刻凌乱异常,手被分开铐在身体两边的手铐上,这哪里还是玉狐居那个风姿卓越的老鸨,分明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乞丐。
这半个月以来,令狐浅吟除了上官落舞之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其他人,就连冷落羽也未曾出现过一次。
罢了,罢了,我利用他来偷盗狼族至宝,他怨恨我也是应该的。令狐浅吟微微叹了口气,耳边响起地牢门打开的声音,她知道每天一次的折磨又要来了。
上官落舞手握沾满令狐浅吟鲜血的鞭子来到令狐浅吟的面前,得意的嘴角微微翘起:“怎么,我的浅姐姐,你还在等落羽哥哥来救你么?呵呵,他不会来了,他可是彻底对你寒心了呢。”
尽管心里已经猜到了是这个结果,可是听到上官落舞口中说出的这个事实,令狐浅吟的心还是紧紧地抽搐了一下,扯得生疼。
上官落舞见令狐浅吟低着头不置一言,眼中染上一抹恼怒,她可是专门来刺激令狐浅吟的,得不到预期的效果这让她觉得十分不满意呢。
想着,她上前一步钳住令狐浅吟的下巴迫使令狐浅吟抬头与她对视,再看见那一双狐眸中依旧冷静高傲如初的眼神后,上官落舞彻底恼了,抬起右手就是一鞭子狠狠挥在令狐浅吟身上。
“啪”,响亮的鞭子声响起,令狐浅吟也就只是紧紧地皱了皱眉头,咬紧牙关不曾哼过一声。
这半月以来每日上官落舞都会来羞辱她,她知道她若屈服得到的绝对不会是善待,更何况,令狐家的人从来就不知道屈服为何物。
等上官落舞再次将鞭子挂在地牢墙上的时候,令狐浅吟已经快要昏过去了。她是令狐家的妖,按理说普通刑具普通地牢压根奈何不了她,可是这上官府不愧是狼族司法,就这一个地牢就有三重结界,更别提在刑具上加上的禁制,足以让一般小妖痛不欲生。
随她去吧,令狐浅吟的冷汗顺着脏乱的脸庞滑过,落到地面。她失去篱洛时有冷落羽在身边,而她失去冷落羽时才发现其实她爱他。可是已经失去了,有什么办法呢?唯一的遗憾就是家主的任务完成不了了。
一想到家主,令狐浅吟突然心下一凛,突然想起当日革舞正准备化形离开说的:“记住,是借。”
家主如此法力,怎会算不到她有此生死之劫,原来家主早已算到了才叫革舞前来警告,可是她却钻进了自己想法的死胡同,执意要去偷。
现在只有等家主来救她了,家主一定不会让令狐家的人被如此算计的。
薄凉谷,花满楼。
革舞站在阴暗角落里,看着家主背对着她坐在窗台上遥望着崖下的飘渺雾气,不知该如何开口。
失去浅吟的消息已经五天了,可是当她火急火燎跑回来禀告家主的时候,家主只是抚琴的手顿了一顿,高山流水般清然的曲子截然而止。但是她淡然如玉的清丽容颜却没有丝毫的焦急与意外,仿佛她早已料到。
半晌,家主抱着琴站了起来,转身将琴放上琴台,坐到了窗台边,革舞听到她微微叹了口气,仿佛还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可避免的情劫啊。”
革舞却不知家主是在说她自己,抑或是失踪了的浅吟。
“家主大人,不发动令狐家的人去找找浅吟护法么?”革舞小心翼翼地问道,原本觉得在家主身边淡淡的安心感不知何时变成有些压抑的空气。
令狐熹微闻言,回头朝着革舞淡淡一笑,说不出是安抚还是什么,只是道:“无妨,再过半月,你亲自率领令狐家众人在入口去迎接来自狼族的客人,带到花满楼来。”
革舞自然是知道家主的本事的,既然家主都这么说了,那她也不好再问什么,只好恭谨地道一声:“是”,然后默默隐匿于黑暗中了。
总觉得自从千年前替家主一手建立了薄凉谷令狐家这个狐谷并一直管理至今的文胥大人失踪后,家主就变得颇近凡间之气了呢。以前家主可不会有那么多的情绪与解释的。
直到感觉到革舞的气息完全消匿,令狐熹微才微微皱起了好看的秀眉。
“未央,过来。”淡淡地清淡嗓音响起,令人无端觉得心中一阵平和如清风拂过。
听到这声呼唤,原本在门边自顾自打盹的那只紫色狐狸睁开慵懒却毫无情感的眸子,轻跳到令狐熹微的怀里蹭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打盹去了。
令狐熹微习惯性抚摸了一下怀中紫狐柔顺的毛,叹了口气--浅吟,你们所要经历的情劫我虽然能算大概出来,可却无法插手,未央是,你也是,一切就只有看你自己的机缘了。
而这边受尽折磨已经有些心灰意冷的令狐浅吟却不知冷落羽在外面用尽了各种方法想要闯进上官府的地牢却都以失败告终,并非像上官落舞口中那样对她不管不顾。
冷落羽其实一点也不恨她,在得知她是利用他时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如何为令狐浅吟开脱,而不是怎么报复令狐浅吟,这足以证明他有多爱她,更何况令狐浅吟戴上了那枚戒指,这个发现让他更加坚定令狐浅吟对他一定也是爱着的。
只是上官府本就是掌控狼族刑法的,想要进入最严密的地牢谈何容易,因此这半个月以来他都没有找到救令狐浅吟的方法。
虽说父亲说过不准让上官落舞对吟儿动刑,可是他只要一想到上官落舞看吟儿那充满嫉恨与不甘的眼神,就总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那种感觉比他受伤快要死掉还要难受。
在没看见吟儿安然无恙的样子之前,他是不会心安的。
“令狐浅吟,”久未见过阳光的令狐浅吟迷糊中听到了上官落舞得意的声音,“我要嫁给落羽哥哥了。”
令狐浅吟闻言猛然抬头,迷蒙而惊诧的眼中倒影出上官落舞一身鲜红嫁衣面带得意微笑的样子。
见令狐浅吟出现这么强烈的反应,上官落舞本来娇俏的小脸上笑意愈加浓郁。
“别这么看着我,明天我就和落羽哥哥成亲了,可惜啊,你是看不到了。”上官落舞笑笑,“落羽哥哥可是说过绝对不准你参加我们的婚礼呢。”
一身红装的上官落舞笑的娇艳,如同所有新嫁娘般,此刻的上官落舞美得不可方物。这次她没有对令狐浅吟动刑,只是令狐浅吟的容颜早已在上官落舞的话语中变得惨白一片。
“夜泉那个空有野心的笨蛋啊,真以为我得到了落羽哥哥就会把朔光镜拱手相让么?真以为我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看不到他的狼子野心么?”看到令狐浅吟难受的样子,上官落舞终于找到了满足感,于是缓缓走到令狐浅吟面前盯着她的眼睛道,“朔光镜,在我手里。”
上官落舞将夜泉告发,并伪造证据证明夜泉和令狐浅吟是同伙,因为令狐浅吟是令狐家的狼族不敢乱动以免得罪令狐家,于是冷长老只有把偷盗朔光镜的罪名全全套在了夜泉身上,当场处死。
事后,冷傲发现密室的朔光镜竟然是假的,震怒万分,这时上官落舞用真的朔光镜要挟冷傲同意她和冷落羽择日完婚,否则就告知狼皇,冷傲为了取回狼族至宝弥补自己的过失,不得已同意。
可是最奇怪的是,冷落羽这次居然也同意了,甚至陪着上官落舞去量裁嫁衣,布置新房,与上官落舞有说有笑似乎经过令狐浅吟的利用之后彻底死心,决意与上官落舞缔结姻缘一样。
听完上官落舞不同于面上清纯可爱的阴暗心思之后,令狐浅吟已经狠狠咬破自己的唇,地牢里一阵静谧,直到上官落舞欣赏完令狐浅吟苍白狼狈的样子后,满意地打开地牢的门准备出去,突然从身后传来一声十分脆弱仿佛再没有坚持力气的微弱声音:“上官落舞,你真卑鄙。”
“谢谢夸奖。”上官落舞回头礼貌地笑了笑,语气就像还在玉狐居那般恭谨,“其实玉狐居那段日子,真的挺好玩的”。然后扭头关上牢门离开了。
虽然地牢里听不到任何关于外面的响声,可是令狐浅吟知道,今天上官落舞将要嫁进冷家,嫁给冷落羽为妻。
昨日的她还保留有一丝侥幸,就算冷傲同意,那以冷落羽那暴龙般的性子,应该不会同意这次的婚事任由上官落舞摆布才是啊。甚至令狐浅吟已经做好了冷落羽再次逃婚,而上官落舞将一腔火气全部发在她身上的准备。
可是早已过了平时上官落舞来地牢的时辰,她还是没有等到想象中怒气冲天的上官落舞。
她的心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地凉了下去。看来冷落羽是真的决心要娶上官落舞为妻了,他一定恨透了她的欺骗和利用。
回忆到在冷府时她曾问过他,如果有一天发现她是骗他的,他会怎么做。他说他会原谅,可是,这一次他却说谎了。也对啊,怎么可能原谅,要怎么原谅这么过分的她。
地牢的门,在这时突然发出难听的“吱呀”声被推开,令狐浅吟抬起带着希冀的的眼神望去,却在看清来人时眼中闪动的光一点点地回归平静。
冷府。
此刻的冷府张灯结彩,入目满是象征喜庆的红色绸缎,进门的宾客们络绎不绝。毕竟是仅次于狼皇地位的冷长老独子成亲,女方又是除冷长老外最有势力的上官长老家的嫡女,来攀关系的人自然是不少的。
冷落羽此刻一身火红的新郎装,不过与这种喜庆格格不入的是他的脸,阴沉得仿佛有种冲天的怒气。
“落羽哥哥,吉时快到了,我们进去拜堂吧。”他身边同样一身红色嫁衣的上官落舞仿佛没有看到他阴沉的表情,转头对他微微一笑,经过一番修饰而倾城的小脸上得意非常。
冷落羽闻言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只是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沉道:“别忘记你说的话!”
上官落舞的笑容就这样僵在了脸上,随即嘴角扯开一个嘲讽的弧度:“到了现在你还想着那个贱人啊,你放心,我不会忘记的。”
“那就好。”得到上官落舞肯定回答的冷落羽转身疾步往内堂走去。
令狐浅吟和令狐九翎走在大街上,往日繁华的大街上今日却不知为何有些萧索。
一身白色华袍的令狐九翎看着失魂落魄的令狐浅吟,暗自奇怪。与浅吟相识已有百多年,却是第一次看见如此憔悴的浅吟,回首过去,哪一次见到浅吟不是她运筹帷幄轻轻一笑妖媚入骨的模样。
“请问,为何今日这街上如此萧条?”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令狐九翎拉住好不容易遇到的一个狼族老伯问道。
被拉住的狼族老伯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回答道:“你们外来人还不知道吧,今日是咱们狼族冷长老之子冷落羽少爷迎娶上官家嫡女的日子,大家都去看热闹去了。”
果然今天他们成亲么?令狐浅吟突然觉得身上原本隐隐作痛的伤口全都不痛了,取而代之的是心里快速蔓延的惊恐,像是确定失去了什么不能失去的东西。
“谢谢老伯。”令狐九翎看着这样的令狐浅吟,大概也猜到了事情大致,于是谢过老伯之后拉起令狐浅吟就往冷府方向走去。
如果不是革舞实在忍耐不住到孤城找他帮忙,说查到令狐浅吟失踪是因为偷朔光镜被关进了号称苍蝇也难进的上官牢狱,那不知道浅吟还要受多少苦头。
正好他那边也没什么急事,便让革舞回令狐家等着他的消息,而他火速赶来狼族,他还以为是他运气好,抑或是令狐家的人本来实力就强,居然让他轻轻松松地闯进了上官牢狱,见到了被折磨得万分狼狈的浅吟。
想到这里,令狐九翎英朗的剑眉不由得皱了皱,情之一字当真害人匪浅,不止是他,连一向号称令狐家最冷静的军师的浅吟也不能避免。
“浅吟,想要问什么就去问吧。”令狐九翎叹了一口气,望着张灯结彩的冷府大门,扭头对一直一言不发的令狐浅吟说道。
外伤易治,情伤难解。如果浅吟情伤无法治好,那拼去一命血洗冷府的事,他令狐九翎也不是干不出来。
令狐浅吟听着冷府里宾客们的嬉笑声,再看着张灯结彩满目喜庆的冷府大门,一切都显示她是那么格格不入不受欢迎。
上官落舞对她说过,冷落羽不希望在婚礼上看到她。可是,可是她就要跟九翎回令狐家了,以后估计就真的永世不见了,至少,她至少要亲口对他说一句对不起。
颤抖地挣脱令狐九翎修长有力紧紧握住她的手,她的心颤抖着支撑着她往冷府里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令狐浅吟深呼吸一口气,推开了冷府的大门。
“吱呀--”大门开了,里面喧杂的声音变得清晰明了,主婚人带着笑意的声音穿透宾客们的笑闹清晰地传进令狐浅吟的耳朵,如一道响雷炸在了令狐浅吟心里:“夫妻交拜--”
身穿红色华袍的冷落羽与盖着流苏红盖头的上官落舞面对面正在进行三拜中的最后一拜,冷落羽脸上还带着一丝丝宠溺的微笑。
听到门开的声音,冷落羽扭头看见令狐浅吟纤细的翠色身影站在门缝中间,一张俏脸带着明显的疲惫和久经折磨的狼狈,脸色徒然变得十分难看。
令狐浅吟见冷落羽望向自己的神情带着明显的难看,心下一阵痛彻心扉的心悸,加上久经折磨,嗓子一甜一口浓艳的鲜血便从嘴中喷出。
“浅吟--”
“吟儿--”
两道男音同时响起,令狐浅吟却意识逐渐迷糊再支撑不住自己纤瘦的身躯往地下倒去。
“对不起…”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令狐浅吟喃喃地低语。不知是在对冷落羽说还是因为辜负了令狐九翎的好心。
婚礼前。
冷落羽徘徊在上官府地牢的方位,俊美而英朗的容颜上时不时闪过一丝阴霾。
半个月了,整整半月没有吟儿的消息了,他试过了所有能试的方法都没能接近地牢,更别提闯进地牢了。
“落羽哥哥,你想救浅姐吗?”突然,上方传来一阵娇笑,打断了冷落羽的沉思。
冷落羽抬头看去,上官落舞身穿一袭粉色罗裳坐在围墙上,眼睛微眯笑的明媚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说不出的娇俏可爱。
“落羽哥哥,你是进不了上官牢狱的,你很清楚。”上官落舞见冷落羽朝他望过来,一副对他了若指掌的样子,“不如不要在这里白费精力,乖乖听冷伯父的话回去准备跟我成亲比较好。”
“上官落舞,你到底是怀的什么鬼心思你和本少爷都心知肚明,别以为那面镜子在你手上小爷我就会跟你成亲,大不了小爷我再逃一次婚就是了。”冷落羽逆着阳光的狼眸眯了眯,不屑地朝上官落舞撇了撇嘴,扭转视线再不看上官落舞一眼。
上官落舞见冷落羽转身望向别处,心中怒火更胜,却是怒极反笑道:“你不是在想怎么救浅姐吗?那好,我告诉你,除非你跟我成亲,否则休想我把令狐浅吟放出来!你知道上官牢狱的防御有多密不透风,跟我成亲是你救她的唯一方法。”
上官落舞知道,他不会逃婚的,因为令狐浅吟还在上官牢狱里,一旦他逃婚,令狐浅吟一定会生不如死。就像他现在虽然厌恶到不去看上官落舞,却也没像以往一样直接离开一样。
令狐浅吟是冷落羽的软肋。
上官落舞知道,冷落羽自己也知道。
于是,冷落羽沉默了。半晌才冒出一句:“婚礼一过立马放吟儿毫发无伤地回令狐家,记住,是毫发无伤。若是我知道她少了一根头发或是出现在你我婚礼之上,倾我妖力血洗上官府我也不是干不出来!”
最后一句掷地有声,象征威胁,同时也是冷落羽的妥协。
上官落舞甚至从最后一句里嗅到了整个上官家的血腥味。望着那毫不留恋的玄黑色背影,上官落舞苦笑,落羽哥哥啊落羽哥哥,你竟然爱她如斯!
心知肚明我想要在你我婚礼之上羞辱于她,便是这般警告于我,让我不得不放弃这个计划。也罢,既然你已然答应了婚礼,那么在牢狱羞辱她跟婚礼上羞辱她,又有什么区别呢?
想罢,上官落舞抬起满是恨意的双眸望着关押令狐浅吟的方向森然地笑了,然后一转身轻巧地跳进了上官牢狱后院。
而冷落羽虽然走得潇洒,却是满面严肃,他知道他和上官落舞将要成亲的消息对于吟儿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了吟儿戴上戒指,却没想自己已经身不由己。
吟儿,我不是不爱你,你不要恨我,千万千万不要恨我。
冷落羽眼睁睁地看着令狐浅吟一口血箭喷出,纤细的身影在门口微微一晃,随即朝后倒去,他再也无法淡定地进行婚礼。只见他把手中握着的红绸随手一扔,身形一闪便瞬移到了令狐浅吟身边,和令狐九翎一左一右同时接住了已经陷入昏迷脸色苍白的令狐浅吟。
“吟儿,吟儿?”冷落羽一张冷峻的脸上布满焦急,但是令狐浅吟一点有意识的感应都没有。他甚至能感受到令狐浅吟的妖力正在一点点消散。
“冷,落,羽!”感觉到令狐浅吟正在迅速消失的妖力,令狐九翎白皙俊美的容颜上染上丝丝彻骨的冰霜,咬牙切齿地叫出冷落羽的名字,浑厚的妖力一瞬间散发出来席卷整个冷府。他一手搂着令狐浅吟,一手对着冷落羽的额头高高扬起,“我要你死!”
令狐九翎的突然发飙是冷落羽以及在座的宾客们所没有想到的,在他的庞大妖力充斥整个冷府之时,众位宾客便带着无比惊慌的神色争相往冷府后门逃离,整个大堂唯有上官落舞以及上官落舞的父亲上官钦和冷傲依旧是一动不动。
冷落羽抬头看着一脸愤怒的令狐九翎,知道令狐浅吟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她自己不愿意活,失去了活的意志,自然潜意识不会阻止妖力和生命的消散。
“我知道你一定也是来自令狐家,令狐兄,你要杀了我为吟儿泄愤我无话可说,只求你给我一炷香的时间,让我了结了一个算计吟儿之人,顺便夺回吟儿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朔光镜,可以吗?”堂堂一个狼族长老之子,一个心比天高的暴龙性子,居然为了一个女人用如此商量甚至请求的语气去和另一个人说话,这是所有人以前都不敢想象的一幕。
令狐九翎听了冷落羽的话,冷哼了一声,眼角余光瞟向大堂里那位依旧拉着红绸另一端一动不动的那个少女。
他知道冷落羽说的是这个女人,也知道是这个女人将浅吟折磨成了现在这幅模样,更知道这个女人没有她表面那么温顺娇俏。
令狐九翎终是点了点头,高高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环住了浅吟的身子,接过了浅吟另一边的力量让冷落羽站了起来。
刚刚冷落羽提到朔光镜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和浅吟同是身为令狐家的护法,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头脑。或许,只要他保住浅吟的魂体和原形带着回到令狐家,家主会有办法救浅吟的……
冷落羽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进大堂,面容一片冰冷,没有一点波澜,他遥遥指向一脸平静的上官落舞:“你不是说吟儿毫发无伤吗?你不是说不会让吟儿出现在这里吗?你真的以为我冷落羽不敢对你上官家族出手吗?”
三个愤怒到极致的质问,让被他指着的上官落舞暗自心惊。她从未见过冷落羽愤怒到这个样子,平时虽然对她冷言冷语,虽然对敌人一副嚣张得不可一世的样子,对朋友一副流里流气的痞子样,但真的愤怒起来仿佛又谁也无法承受他的怒火。
“是我每天用各种刑具问候她,羞辱她,是我今天命人放她出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被令狐家的人救出来,但是也相差不大,至于你和冷伯父,朔光镜在我这里,你们真的敢对我们上官家出手吗?你的体内从小就被我父亲种下封印,一动用大量妖力就会反噬,你真的有资本对我们出手吗?落羽哥哥,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上官落舞抛下手中红绸站在上官钦旁边,高傲不屑的冷笑出现在了她原本娇艳可爱的小脸上。
冷落羽和冷傲明显一愣,原来在两家依旧交好的时候,上官钦的野心就已经开始滋长了,他在不会不觉中早已经限制了冷落羽的妖力!
“可恶啊--”冷落羽一声暴喝,体内凝聚狂暴的妖气对着自己再次感到异样的妖丹位置狠狠冲击,在狂暴的妖气下,妖丹外的反噬层猛然碎了,而冷落羽则一口血箭喷了出来,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羽儿!”冷傲。
“冷落羽!”令狐九翎。
“这样,就没有限制我的理由了吧。”冷落羽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抬头冷眼看向已经呆住的上官落舞。
上官落舞没想到,冷落羽居然会采取几乎接近自毁的方式去除掉那层禁制反噬。
令狐九翎看了看在自己怀中化成原形被自己妖力稳住的令狐浅吟,暗自叹了口气:浅吟啊,冷落羽是条汉子,倘若你有救,也希望看到他在你身边吧。
“上官老家伙,你给老夫拿命来!”看着这一场婚礼闹剧,他最看好的儿媳妇重伤将死,有可能令狐家会为此跟整个狼族宣战,而他儿子则拼尽妖力打破了反噬,他本就是一个火爆脾气,此刻他只有一个想法,杀了上官钦!说他护短也好,说他为了避免开战也好,今日他要将上官钦诛杀在这冷府之中!
上官钦一捋下巴的小胡子,一双阴沉的眼中倒映出冷傲的攻击,却是没有一点起伏。
他随手一挥,冷傲就像是被什么阻碍了一样再也无法前进一步,上官钦看着冷傲苍老的脸,笑了:“老匹夫,你在这第一长老的位置上坐得太久太久了。”
“你居然融合了能阻万物的朔光镜!”冷傲见到上官钦出手便是让他停滞不前,心下一惊脱口而出。
上官钦点了点头,一点也不紧张,反而夸赞道:“不愧是冷长老啊,单是我一出手就知道我融合了朔光镜,你说的不错,不过今天你是没有命离开这里了,所以世人都会知道是你们冷府的罪孽导致朔光镜遗失,而不是我。你们,都要死!”说完,上官钦又是一挥手,力量之大居然将冷傲横扇到墙上,冷傲一口血喷了出来,已然重伤。
令狐九翎抱起令狐浅吟的狐狸身子,几步走到冷落羽的身边,对上官钦笑道:“那前辈这是要代表狼族和我薄凉谷令狐家宣战吗?”
“你和那只狐狸都死在了这里,又会有谁知道是狼族挑衅的令狐家?哈哈哈哈……”上官钦依旧一副自大的样子。
令狐九翎将怀中的浅吟交到冷落羽手里,看着冷落羽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接过了浅吟之后,抬头严肃道:“那今日,晚辈便想代表令狐家向狼族的前辈请教请教!”
话音落,令狐九翎浑身白光一闪,化作一道极光向上官钦冲去,放眼整个令狐家,若是他九翎的速度称第二的话,那还真的没有一个人敢称第一!
上官钦看不透他的速度,脸色一变,正欲运功防备,却觉得脖子一凉,他条件反射地伸手摸了摸脖子,竟是一手的鲜血。
“居然能够伤到我,令狐小子好速度!”上官钦看着不远处握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匕首的令狐九翎,冷讽一声,“不过你没机会了!”
上官钦抬起手对着正准备再次进攻的令狐九翎轻轻一握,令狐九翎瞬间停滞无法动弹,上官钦用力将手臂往下一按,只听一声巨响,令狐九翎所站之处便是一个深坑,坑中他已重伤,血流了一地。
“朔光镜真是强大啊,你们都去死吧哈哈哈哈~!”上官钦得意地大笑。
“恭喜父亲大人融合朔光镜,登顶狼族指日可待!”上官落舞面对上官钦单膝跪地祝贺道,脸上一片狂喜,假以时日,整个狼族都会落到她父亲的手里,到时候,她就是高高在上的狼族第一公主!
“啪,啪,啪……”不等上官钦回答,门外突然传来了单调的击掌声。
上官钦眉头一皱,怎么可能有人接近但是他却没有感觉到!于是运起磅礴妖力就扩散开来:“出来一起受死!”
只见来人一身黑红色的广袖长袍,袍上用银丝绣着一头气势恢宏的狼头,带着无比威严的霸气,狼族之皇,姗姗来迟。
“连本皇也要一起杀了吗?嗯?融合了狼族至宝的上官长老?!”狼皇笑着,却不怒而威。
上官钦瞬间进入戒备状态,他知道狼皇已然知晓他的计划和野心,今天若是狼皇不死,那么他必亡!
看着上官钦戒备,狼皇依旧笑看,修长的右手伸出一根手指在脸前晃了晃,说道:“一招,若是你一招杀不了我,那你就活不过今天。”
上官钦咬牙,他并不知道狼皇的实力如何,因为他从未看到过狼皇出手,整个狼族唯一看到过狼皇出手的就是冷傲,狼族五大长老之手,拥有一身本领却对狼皇最是忠心。
从冷傲的忠心不难看出,这个他一心扶持一心辅助的狼皇绝对不是什么软角色。
“朔光之境。镇压!”上官钦酝酿了十足地朔光镜之力,想要镇压狼皇直到死去,却不料狼皇看了看风起云涌的冷府上空,轻轻摇了摇头,随手挥出一道金色光芒,金色光芒进入上空,风停云散。
“上官钦,就算你融合了狼族至宝朔光镜,也无法体会到镜中妖力,现在,还是把你的命给本皇交出来吧。”狼皇依旧笑着,说出的话却是命令十足,似乎并不担心上官钦父女会逃走。
上官钦和上官落舞对望一眼,同时准备向后撤去,却猛然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动弹。
“狼皇大人饶命啊,饶命!”上官钦和上官落舞此时是真的怕了,他没料到狼皇妖力如此巨大,而且领悟了朔光镜的镜中世界。
“本皇说了,拿命来吧。”仿佛没有听到上官父女的求饶,狼皇笑的依旧温文尔雅风度有加,却一挥手释放金色光芒,光芒之后,再无上官父女。“上官家族意图谋位,本皇宣判尔等,灰飞烟灭。”
怀抱令狐浅吟的冷落羽和重伤倒地的冷傲、令狐九翎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崇敬和震撼敬畏。
“家主大人,属下前来请罪。”桫椤革舞面无表情地跪在令狐熹微身后,清澈的眼中却是一片无悔。
令狐熹微身穿一袭广袖白云裳怀抱紫狐站在窗口,一动不动望着花满楼下盛开的繁花和翩然起舞痴痴纠缠的蝴蝶,没有责怪,也没有说话,这让身后的桫椤革舞有些惴惴不安。
“家主大人,属下知错,可是属下并不后悔,浅吟是属下的知己,属下做不到不担心她的安危!若是再让属下选一次,属下依然会选择违背家主大人的命令插手浅吟的事。”一片沉寂之后,桫椤革舞一身桀骜地抬头望着令狐熹微的纤细背影坚定说道。
闻言,令狐熹微终于是动了,她转身面对桫椤革舞,精致容颜依旧是一片风轻云淡,不知怎的,桫椤革舞却能从令狐熹微的眼中看出一种意料之中的欣慰。
“革舞,你觉得我不担心她的安危?”令狐熹微弯下腰放下怀中的紫狐,上前扶起了单膝跪地的桫椤革舞。
“家主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桫椤革舞急急开口,她并不是在责怪家主大人不关心浅吟的生死,却被令狐熹微轻轻挥手打断了解释:“革舞,你要知道,这是浅吟在外界的情劫,如今同陷于情劫中的我是无权插手外界的。不过浅吟是我令狐家的人,更是我派到外界的护法,我作为令狐家的家主,自然是不会置她的性命于不顾的。”
说到这里,令狐熹微轻轻地笑了,让她那份醉人的飘渺多了一份真实感,像是突然多了感情的仙人。
桫椤革舞也不是笨蛋,经过令狐熹微这么一说,她突然就醒悟过来,家主大人并不是不知道自己会插手浅吟的事,家主大人拥有上仙之力,又怎会算不出自己的踪迹,这件事是她默许她去找令狐九翎去狼族救浅吟的!
想到这儿,桫椤革舞一阵默然,原本狂妄而犀利的一身气场微微淡了些,或许也只有对薄凉谷令狐家和文胥大人,家主大人才会这样具有亲和力地费尽心机去做这么多,去解释这么多吧。
“革舞,去令狐家入口准备迎接九翎他们的归来吧。”令狐熹微也没多说,只是嘱咐了一句便转身又静静地看向天空。
桫椤革舞知令狐熹微喜静,自己这样贸然请罪打扰家主大人,家主大人非但没有怪罪,却还解开了她心中疑惑,让她很是过意不去,于是便向着令狐熹微的背影拱了拱手,如同往常一样转身隐没于黑暗中了。
“胥,花满楼的花又开了,你我的劫也终于来了。”令狐熹微低喃,一向淡淡的语气却含着无人知晓的低落和思念。
“革舞,结界已经开了。”在薄凉谷口负责守护结界的令狐小唯朝着依旧一身灰色紧身劲装,头发略短的犀利女子拱手道。
桫椤革舞秀眉轻挑,却是不置一言地点点头,飞身急速往结界出口掠去,整整半个月,她都没有浅吟和九翎的消息,而家主所说的半月之期一到,果真现在他们回来了。
翠色结界如水波一样微微荡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这是有人进来的前兆。随着波纹的密集,令狐九翎冷着一张脸率先从结界中走了出来,紧接着却不是令狐浅吟,而是一只看起来脸色十分不好的狼妖--狼族第一长老之子冷落羽。
他小心翼翼地怀抱着一只不知是死或是昏迷的狐狸从结界中走出来的刹那,桫椤革舞的心猛然抽搐了一下,她知道冷落羽怀中抱着的狐狸是谁,难道她将九翎叫到狼族去也没有救得了浅吟?
想到这里,她转头看向明显憔悴了很多的令狐九翎,无声地询问。
“快带我们去见家主,这些天都是我和冷落羽用大量妖力维持着浅吟的魂体和肉身不散,现在或许只有家主能够救活浅吟了。”令狐九翎看见桫椤革舞投过来的眼神,有气无力地说道,显然是妖力透支的结果。
“好,跟我走。”桫椤革舞听见令狐九翎说浅吟还没有魂散之后明显松了一口气,也没有多问,毕竟现在救浅吟才是关键,于是她示意令狐小唯关闭结界口,然后带着这身后二妖便往花满楼飞速而去。
花满楼。
冉冉檀香从琴案上的小香炉中升起,令狐熹微坐在蒲团上,怀中依旧是那只名唤未央的没有妖识的紫狐。
她在等,等桫椤革舞带着九翎和狼族那小子上到花满楼。
“家主大人,救救她,快救救浅吟。”未见其人却闻其声,看来已经将妖力全全透支暂时保住浅吟一命的令狐九翎也急了。
来了。
令狐熹微抬起一双淡然深邃的幽幽绿瞳望向门外石阶,精致的容颜上却一如既往的毫无波澜。
桫椤革舞和令狐九翎并肩走上石阶,单膝跪地抱拳拱手恭敬地说道:“属下九翎、革舞参见家主大人。”
令狐熹微右手轻挥出一股气流便将二人扶起,没有说话,目光却是盯着二人身后那位抱着浅吟原形的狼族少年。
“家主大人,属下求您救救浅吟,在狼族的那位狼皇大人看过浅吟的伤,说整个狼族都无能为力,求您救救浅吟。”说着,令狐九翎又要朝令狐熹微跪了下去。
同是令狐家派到谷外的护法,三个护法之中九翎和浅吟的关系应该说是最好的,因为另外一个护法令狐白衣那家伙只爱一些舞文弄墨琴棋书画,像人间那迂腐的书生,所以九翎和他的联系并不多。
也正因为如此,当革舞找到他说浅吟在狼族身陷险境时,他才会放下手中所有的事马上动身前往狼族。
他不想让这个号称令狐家军师的妖娆女子,他的挚友浅吟就这么死去,无关风月,无关爱情,这是一种堪比爱情的友谊。
“九翎,革舞,退后。”令狐熹微淡淡的声音阻止了令狐九翎的下跪,她扬了扬手,一股精纯无形的灵气便瞬间冲进了九翎的身体里,开始运转修复起他透支的妖力,也让他混乱的大脑渐渐冷静了下来。
不敢反抗家主的话语,令狐九翎和桫椤革舞恭谨地点了点头便退到了一边。不是害怕,而是尊敬。
冷静下来的他反应过来,家主虽说平时一副淡漠超然的性子,但是对令狐家的狐狸却是外冷内热十分好的,她一定会救浅吟,而如今不过是在考验这个狼族的少年罢了。因此他和身边的革舞对视一眼,心微微地定了下来。
冷落羽从上到这薄凉谷中的最高处花满楼之后,整个人都仿佛落到了人间仙境一般,了解了什么才叫真正的风景如画。
而当看到了令狐熹微,这个他一直想见的狼族传说中淡雅脱俗的薄凉谷谷主,令狐家家主令狐熹微之后,他才知道,曾经听说的对令狐熹微的形容远远描绘不出她真姿的千分之一。
一身洁白如雪的广袖抹胸流纱裙,乌黑的秀发用一支火红色的简易发簪随意挽起,隐隐可以看见那发簪里流动着的火焰色,仿佛里面装着熊熊烈火,而几缕发梢则垂落在肩膀上。
精致白皙的容颜上镶嵌着一双如同稀世绿宝石一般的双眼,充满了深邃和风轻云淡,好像随什么都不感兴趣。加上她浑身散发着淡淡的仙气,就像是天上的仙子之首误落凡间。
冷落羽一时看痴了,直到令狐熹微让令狐九翎退下,他才缓缓回过神来。
“令狐家的家主大人,在下是来自狼族的冷落羽,恳请家主大人救救浅吟。”回过神的冷落羽单膝跪地微微低头道。语气十分恭敬,虽说刚才看痴了令狐熹微,却没有一点心动之感。
“本宫的确有办法救浅吟。”令狐熹微淡淡开口,声音清脆悦耳,让人不由自主地觉得和煦而平静,“但浅吟魂体已然快要消散,救浅吟需要妖力极强之人心甘情愿奉献出来的心头血和一颗妖丹帮她稳形,你能找到吗?”
不等冷落羽回答,令狐九翎和桫椤革舞都俱是一惊。
世人皆知,妖之所以能化形为人,皆因体内修出的妖丹强悍,而心头血,则是每一只妖修为所在,两者缺一不可。一旦失去妖丹和心头血,则只能被打回原形,空有妖识却再也无法修炼成妖了。
一旦选择了救浅吟,家主这是要让冷落羽比魂飞魄散了还难受千倍万倍啊。
冷落羽听到这个条件,也是一惊,俊朗的面容上一片苍白。不过仅仅瞬间他便坚定回答道:“家主,就用我的妖丹和心头血吧,请务必救活浅吟,告诉她我与上官落舞已然完婚的消息,让她不必来寻我。”
令狐熹微点点头算是答应冷落羽最后的要求,随即左手在面前案上的古琴上挥出一道琴刃,速度之外让冷落羽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被琴刃击中倒地,怀中,却还死死护住了浅吟的原形不受到一丝伤害。
“家主大人--”令狐九翎和桫椤革舞不由得想往前一步劝住令狐熹微,他们觉得今日的家主太过反常,就算最后用冷落羽的妖丹和心头血救活浅吟,那浅吟又怎么会开心。他们才不会相信家主真的只有这么一种方法救回浅吟。
当冷落羽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被打回原形化成一匹看起来十分凶狠的野狼躺在森林边。这里的环境有些眼熟,竟是薄凉谷结界外的一方树林。
浅吟应该没事了吧?冷落羽暗自舒了一口气。从此之后他们真的是再无交集了呢。
正准备转身离开这里,却见结界进口处又出现了翠色水波状纹路,然后一个身穿翠色长裙的娇媚女子从薄凉谷中踏了出来。
“吟儿?!”冷落羽惊喜地发现那少女竟然是刚才还心心念叨的浅吟,不由得惊喜出声,却听自己只对着令狐浅吟发出了一声“嗷呜”声。
是了,是了,如今自己只是一只空有妖识的狼,再不是那个狼族里高高在上的长老之子了。想罢,刚见到浅吟那激动的心渐渐地冷了下来。
身穿翠色罗裙的令狐浅吟依旧挂着娇媚的妖娆笑意,听见冷落羽对她嚎叫,竟是走过来摸了摸冷落羽的狼头:“你这只小狼崽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姐姐我要出谷找冷落羽那家伙了,听家主大人说他已经和落舞完了婚,所以啊我这次会把属于他的东西还给他。”
令狐浅吟说到这里,眼神望向了手上那枚翠色戒指,原本娇艳如花的笑脸渐渐低落。
站直身体,令狐浅吟转身向森林外走去,冷落羽立马跟上。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就算不能再和她在一起,他也要守护她直到这副皮囊死去。因为就在刚才他发现浅吟的妖力竟然整整下降了一半,这让他微微有些担心。
“你怎么还跟着我来啦?”令狐浅吟走了两步,回头看见冷落羽跟着她,不由得笑了,“也罢也罢,看样子你也挺孤单的,正好你也是狼族,虽然没有修成妖怪,但我就带你一起去吧。”
于是一狐一狼便这样离开了薄凉谷。
越是接近狼族,冷落羽的心越是忐忑,他怕浅吟知道真相。好几次,他咬着浅吟的裙摆想把她拖到远处的道路上,却一次又一次被浅吟当成撒娇处理,甚至有一次浅吟居然以为他饿了直接丢了一块猪肉给他。
他堂堂狼族一个长老之子,居然一次又一次被这个女人无视甚至真的当成一只狗来喂养,这真的让冷落羽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冷落羽跟在令狐浅吟身后,他知道,过了这个树林之后,便是进入狼族。
“哟,这不是上次要取我玉面公子性命的小娘子嘛?怎么数月不见你竟然妖力这么差了?你救的狼族那小子呢?哈哈哈,我终于有机会报仇啦。”
冷落羽听到这男不男女不女的声音瞬间一股怒火冲上心头,就是这只死人妖□□精!当初追杀他好狼狈,如今居然还想找浅吟报仇!
“想要我的命,你还差得远呢。”浅吟一如既往的嘲讽道,两条白绫瞬间出手,与那只□□精缠斗到一起了。
而冷落羽却只能站在旁边干着急,他没有妖力,更没有能力去帮助浅吟,只能眼睁睁看着浅吟几个回合下来便遍体鳞伤。
“小娘子,你乖乖去死吧,哈哈哈哈。”随着□□精一声得意的吼叫,冷落羽看见□□精将要把一柄短刀送进浅吟的心脏。
“不--”冷落羽一声咆哮,属于狼族的速度瞬间提了起来,冲到了□□精面前死死咬住了他的手腕。
□□精一个震怒,另一只手直接朝冷落羽的狼头拍了下来。冷落羽意识便又迷糊了起来,闭眼之前,只看见了令狐浅吟已经错愕呆愣的眸子。
“快跑…浅吟快跑…”冷落羽低喃道。
冷落羽猛然睁开双眼,一双狼眸犀利如刀,却看见视线中有一张朝思暮想刚刚差点死去的脸。
那般精美绝伦的容颜,那样妖娆精致的微笑,那样健康温暖的脸色。
冷落羽猛然坐起来将床边坐着的令狐浅吟紧紧的拥入怀中,舍不得放开。就算这是死前的最后一个梦,他也心满意足。
“家主酿制的大梦浮生真是真实啊,我就在床边看着他幻化出来的那场梦境都心有余悸。”冷落羽耳边突然响起了令狐九翎懒懒幽幽的嗤笑声。
“刚刚那才是一场梦?”冷落羽微微放开令狐浅吟,看了看不远处坐着端着酒杯一脸懒散悠闲的令狐九翎,转过头不确定地询问令狐浅吟。
“恩,是的,那是家主自酿的一种酒,名叫大梦浮生。”令狐浅吟点点头解释道,“它会让你的梦有一种真实感,并且造出的梦都是你潜意识害怕的未来。还会延续出你的梦让周围的人看到。”
冷落羽这才松了一口气,抬起袖子擦了一下满头的冷汗,盯着令狐浅吟笑得十分傻气:“你没事就好。”
“笨蛋,家主大人怎么可能真的拿你的命来救我,家主大人法力甚强,有的是方法救我的,她只是考验考验你是否真心,也让你明白我其实…不能没有你。”
说到最后,令狐浅吟难得脸红了,声音低低地如同蚊子哼哼,不过冷落羽还是听到了,顿时怎一个心花怒放了得,直接抱着浅吟便倒到床上。
“哎呦喂,秀恩爱啊,闪瞎我的狐狸眼哦,啧啧啧。”令狐九翎难得调侃了一句,惹得令狐浅吟红晕上脑。
“喂,令狐九翎,你这家伙还不快滚,不要以为你来狼族救了浅吟小爷就会感激你,丫的打扰小爷洞房,小爷绝对吞了你。”冷落羽压着令狐浅吟不准她动,回过头恶狠狠地对坐在桌子边的令狐九翎吼道。
令狐九翎悠闲地站起身来,慢慢朝门外走去,边走边仿佛恨铁不成钢地摇头说:“白日宣淫,果然是头色狼啊。”话音落,不等冷落羽发飙便闪出房门顺手将门关上。
房中,一片温情旖旎。
“家主大人,浅吟和冷落羽已经出谷前往玉狐居了,九翎也回孤城了。”桫椤革舞拱手站在令狐熹微面前禀告道。
当日她和九翎还真以为家主大人会挖出冷落羽的妖丹和心头血为浅吟致伤,却被家主一个眼神止住脚步。
后来直到家主起身将怀中紫狐放下,走到冷落羽身边抱起浅吟,再吩咐她到花满楼下的酒窖中取来大梦浮生,和九翎将冷落羽搬到浅吟家中去,等浅吟归来后一起看他梦境,她和九翎才知道了家主是何用意。
说到底,冷落羽对浅吟一见钟情,家主也知道浅吟自己心里其实很担心不知晓到底冷落羽对她情根究竟多重,因此等她救醒浅吟后,让浅吟自己去看冷落羽的梦境。
浅吟这才知道冷落羽其实一会都未曾恨过自己,他一直在保护自己,但自己听信了上官落舞半真半假的挑衅,才会误会冷落羽那么深,才会伤极攻心。
令狐熹微闻言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原本淡漠的容颜上出现了一些疲态,仿佛消耗了太多的力气一般。
桫椤革舞知道这是家主大人为了逆天改命救浅吟灵气消耗太多的缘故。
“革舞,我最近要闭关修养一段时间,叫小唯在上花满楼前必经的断崖来替我护法,若是有了文胥的消息则直接报告于我,其他的事你便做主了吧,不必打扰于我。”令狐熹微朝着桫椤革舞淡淡地一挥手,示意她下去。
“革舞领命。”桫椤革舞点点头,又是一抱拳,便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