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映江山[阴阳师]》天宫惊蛰

25、第二十五章

　　当酒吞来到了坐落于平安京外的那座庭院时，看到了熟悉的鸟居，嗅到了熟悉的樱花香，以及听到了熟悉的逐鹿流水声。呼了口气，酒吞平复了下跳得有些快的心脏。

　　他原本想就这么直接进去的，但又有些近乡情怯：本来酒吞还打算质问晴明为何一声不吭就消失了，那些他寄给他的信为什么一封都不回，为什么搬了庭院也不告诉他一声？在心里打定主意要怎么开口、怎么向晴明索要‘肉偿’后，酒吞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埃，抬脚准备踏入这座庭院。

　　——他的进入被阻止了，酒吞被突然亮起的结界挡在了外面，这熟悉的灵力波动……是晴明的手笔。
　　酒吞的脸色立刻刷地一下沉了下去，瞪着眼前漂浮着符咒的结界，他的牙根越发地痒了：“安倍晴明！”他直接拿起鬼葫芦对着结界喷射过去，结界很快在他的妖力攻击下不堪承受，化为灵力碎屑消失了。酒吞收回鬼葫芦再度踏入，这一次没有任何东西阻拦他了。

　　“你是什么妖怪！居然擅闯晴明大人的庭院？！”一只白色的式神跳了出来。
　　“晴明什么时候收了一只狗式神了？”酒吞的红发因妖气激荡飘得更高了。
　　“太失礼了！小白是狐狸式神！才不是狗呢！”名为小白的式神听到了这句话生气地跳脚。“晴明大人快来！有妖怪打破您的结界闯进来了！”

　　听到外面的动静，晴明很快就出来了：“小白，怎么了？”酒吞自晴明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就一直紧盯着他不放：晴明似乎瘦了些，比以前要苍白了些……等下，晴明眼中的戒备和陌生是怎么回事？
　　“请问你是？找我有何贵干？”晴明折扇放于身前，上下打量了酒吞一会，说出了酒吞最不想听到的话。

　　“……你全部都不记得了吗？”酒吞张了张嘴，半响才涩涩地吐出这么一句话。
　　晴明看着酒吞，却终还是点点头：“是的，我失去了记忆，只记得自己的名字。”顿了顿，他再度犹豫地开口：“请问你认识我吗？”

　　“……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酒吞都没发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
　　“很抱歉……我真的毫无头绪。”晴明担忧地看了看酒吞，忍不住上前了一步：“你不要紧吧？”
　　“……不，我没事。”酒吞飘荡的红发落了下来。他本想再说什么，却看到那个狐狸式神正戒备地护在晴明身前。

　　——那原本该是他的位置。

　　“那只狐狸是怎么回事？我从不知道你还有这个式神。”酒吞扫了一眼小白，却发现这只狐狸式神意外的很强大，若是打起来酒吞自信不会输，但也要耗费不少力气。
　　“小白是晴明大人的式神，晴明大人失忆后都是由小白来照顾的！”小白像是被表扬了一般骄傲的挺了挺胸。

　　“晴明……？怎么了吗？我听到外面好吵……”酒吞在云镜狸妖那里看到的那个人类小姑娘揉着眼睛惺忪地走了出来，晴明见神乐出现，担忧眼前的大妖怪伤了她，便移步挡在了神乐身前。
　　“……那这个人类小姑娘是怎么回事？我之前从没见过她。”酒吞的目光紧紧跟着晴明。

　　“你是说神乐吗？她是我从黑夜山带回来的，和我一样失忆了。想着把她这么一个小姑娘丢在那种深山里不好，所以就让她先暂住在我这里，等找到了她的家人，就把她送返回去。”
　　晴明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向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大妖怪解释这么多，但内心总有一种感觉告诉他，他需要向这个妖怪解释清楚。

　　“是吗。”酒吞喉结动了动，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丢下大江山赶来这里，怕晴明出了什么事，想要帮上晴明的忙，却发现晴明失忆了，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要离开晴明回去大江山吗？酒吞知晓这才是正确的选择，但酒吞的双脚仿佛在这里扎根了一般动弹不了半分。
　　晴明忘记他了，忘记了他们所拥有的过去，酒吞应该慨然一笑，背上鬼葫芦回大江山痛饮美酒后继续做回他自由自在的鬼王。但此时此刻酒吞却发现自己做不到这么洒脱。

　　——酒吞终究是比自己所想的要更钟情、更在乎晴明。
　　……狡猾的人类。酒吞心想，自己根本做不到放着晴明不管。晴明从平安京都消失，式神们都不见了，身边只有那只狐狸式神和不知底细的失忆小姑娘，晴明目前的处境究竟有多危险酒吞心知肚明。

　　“你的其他式神呢？”酒吞扫视了周围，没有发现平常只要他一出现就闻讯而来的那些式神，看来是真的不在。
　　回答的不是晴明，而是小白：“晴明大人还没来得及召唤式神呢！小白可是晴明大人的第一只式神！”

　　“就你？”酒吞嗤笑了一声，那些式神照顾晴明的样子他又不是没见过，所以酒吞是完全不相信仅靠这只狐狸式神能把晴明照顾好。

　　“你的身边只有这一只狐狸式神是不够的吧。”正说着，酒吞想起了之前晴明给他的那个符纸，幸好他没有丢掉。

　　“刚好我还没有见过你召唤式神，不介意的话带我一个吧？”酒吞在自己腰带处摸了摸，之前晴明给他的符纸还在，不愧是晴明绘制的，这么久了也没有损坏，也不知道是何质材。

　　小白当然不乐意，它跳着脚：“才不要带你呢！”晴明虽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答应了酒吞。小白无法，只好气鼓鼓地瞪着酒吞，酒吞察觉到小白的怒视，直接无视掉，但他身后的鬼葫芦却咧开长满尖牙的大嘴朝小白一笑，小白更加生气了。

　　晴明无奈地折扇拍拍手，和乖巧的神乐、不情不愿的小白一起带着酒吞进了召唤室。说是召唤室，也不过是在庭院一侧建造的一间只有屋顶的凉亭，一面被巨大的山水屏风遮挡住，其余三面则空着。那些纱织的垂帘并未拉起，任由樱花花瓣飘落进来。

　　悬檐两侧挂有绘着图纹的灯笼，风铃声悦耳作响，召唤室两侧的木机上摆着竹制的卷轴，看样子似乎十分珍贵。

　　晴明走到召唤室的中央，坐了下来，中间突然冒出了幽蓝色的火焰，一个小纸人从他的手心飘入这个有蓝色灵火构成的召唤阵中，晴明从袖中拿出一张蓝色的符纸。

　　随着晴明低低的咒唱，小纸人的身躯开始抖动，符纸在晴明手中飞向小纸人，当蓝色符纸和小纸人贴合在一起时，一阵红光柔柔闪过，式神回应了晴明的召唤，出现在了召唤阵的中央——

　　从那道红光中走出的却是酒吞童子。
　　小白毛都要炸起来了：“你怎么能这样直接挤掉了回应晴明大人召唤的式神！？太过分了！”
　　酒吞童子无暇去理会小白，他能清楚感觉到自己与晴明有了一道明显的连接，晴明庞大温和的灵力正顺着这个连接源源不断地涌过来。

　　他扬了扬下巴骄傲道：“本大爷已经是晴明的式神了，大江山的鬼王屈尊成为式神，你的主人该心怀感激才对吧。”

　　神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微微皱着眉：“……晴明，怎么办？”
　　“……”晴明无奈笑了下，“你若想要留下来不必用这种方式的。”

　　这个语气带着些亲昵的责备，令酒吞恍惚了下，几乎以为晴明并没有失忆。“这种方式最牢靠。”

　　酒吞回过神，才淡淡答道。他干脆就在召唤阵上盘腿坐了下来，右手撑下巴看着晴明：“我得好好看着你，谁知道下一次来你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了。”樱花簌簌柔柔地从外面飘进来，落在酒吞飘荡的红发上，不一会就落满了。
　　远远看着倒像是那些花朵点缀在酒吞的发间，连神乐都忍不住偷笑了起来，对酒吞的戒备散去了些。

　　“既然有新的式神加入了我们，举办一场春日宴如何？”晴明这么提议。
　　“好呀好呀！小白喜欢宴会！有好多好吃的点心！”小白第一个赞同。一听到有点心它很快把酒吞挤掉了晴明式神的事情抛之脑后了。反正酒吞童子已经和晴明大人签订了契约，实力也很强劲的样子，晴明大人不吃亏！

　　“神乐，也喜欢。”神乐弯了弯眉眼。
　　“有酒吗？”酒吞问道。
　　“当然有的。”
　　小纸人式神忙忙碌碌地动了起来，它们不断地将各式各样的点心、酒水搬到了庭院樱花树下的榻榻米上。小白和神乐吃着点心，晴明将醇酒倒满酒碟，递给酒吞，酒吞接了过去。

　　晴明与酒吞肩并着肩，他们一边赏着樱花一边对酌起来。这是自上次分别以来酒吞第一次同晴明畅饮，他看着晴明微醺的脸庞，心下微微一软。

　　酒吞对晴明失去记忆、式神们消失不见仍有疑惑和猜测，但此刻晴明就在他的眼前，酒吞会把晴明纳入他的保护范围内，让平安京内外都知道晴明是他的人。思及此，酒吞仰起头将碟中美酒一饮而尽。
　　没关系，来日方长。

　　那些饱含恶意的阴谋和算计即将要逼近，但至少此刻让他们静静享受这份安宁。
　　庭院外的平安京仍是冬日，有细小的落雪被风吹来，消融在了庭院的暖意里。鸟居上传来一声清脆的莺啼，春天已不远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