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吧你没有女朋友》木葉江水

17、回首往昔（三）

　　星期天的早晨，除了顾立言以外，顾家的人都有事出去了。
　　顾翎跟两个孩子吃过午餐，便独自回到房里。

　　顾立言见姑姑离开，突然换了位置，坐到表姐身边，神秘兮兮地说：“姐，我给你看样东西。”

　　韩小舒不语，只是盯着他的眼楮看。
　　这个表弟跟她虽然相差四岁，但他们的感情一向不错，他不管有什么事，都会立刻跑来跟她说。

　　顾立言拿出手机，从里头点开几张照片，“这些照片是我从爷爷的书房里找到的。”

　　韩小舒想问，他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做这种事？
　　可在看到那些照片后，她一时间呆住了。

　　上头有她认识的人。

　　照片里有一男一女，女人年纪应该不超过三十岁，而她身旁站的那个人，不是李维还有谁？
　　突然间，韩小舒有着前所未有的冷静，她沉声问：“照片里的人是谁？”

　　顾立言磨着后牙槽说：“哼，还有谁？不就是那个勾引姑丈的坏女人。”
　　韩小舒比着照片里的李维，问：“他呢？他又是谁？”

　　顾立言说：“我偷听爷爷在书房讲的电话，原来这组照片是他请私家侦探拍到的，照片里的男人是那个坏女人的弟弟，所以姑丈才会提拔他，在自己的补习班担任数学老师。”

　　有时事情的发展，一点都不出乎人意料之外，在灼烧的恨意驱使下，人理所当然会做出疯狂的事。
　　在得知李维的身分后，韩小舒忽然明白她在整起事件中，应该扮演的角色是什么。

　　几天后，她算准时间，独自守在补习班的楼梯间里。
　　很晚了，平常她要是这么晚回去，肯定要被妈妈询问，可现在已经没有人关心她。

　　因为是星期六，她便随意找了个要在同学家过夜的理由。

　　学生下课了，喧哗嬉闹的声音在走廊与楼梯间里头回荡。
　　不想留下来问问题的人，都跟着人潮往楼下走。
　　人渐渐走光了，韩小舒进到厕所里，用颜色很淡的口红，涂过嘴唇，然后在眼眶下面打了点眼影。

　　她随手将头发弄得乱一些，才走出去，继续守在楼梯间里。

　　接近十点半，补习班里的学生都回去了，只剩下工作人员还在办公室，李维朝外走了出去。
　　他到楼梯口，正要往下走，却听到上头传来脚步声。

　　这个时间点，还在大楼里的人已经很少了。

　　那是个女孩子，头低低的，可因为站在高处，当他看向她时，她也同时在看着他。

　　李维很快就认出这是上次课堂中不专心的女生，但从那之后，她都没有来上过课。
　　现在她的样子，看起来很疲倦。

　　他们没跟对方说话，甚至连点个头都没有，便一前一后，走下楼梯。

　　韩小舒的脚步声很轻，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这让他忍不住在最后一阶时，回头看她是否跟在他后面。

　　她见他转头，停下脚步，站在比他高四、五阶的地方，傻傻地看着他。

　　彷佛开口说话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她犹豫一下，再深吸一口气，“李维老师，对不起，那天上课，我的状况不太好。”

　　李维“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韩小舒咬了咬嘴唇，快步走过他的身边，没想到他却喊住她。
　　“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他说，“你一个女孩子走夜路很危险。”

　　韩小舒无奈地笑一笑，“我在楼上的补习班打工，今天上课的时间拖得比较晚。”
　　李维蹙紧眉头，“都升高三了，不好好读书，还打什么工。”

　　韩小舒抓紧衣角，垂下头，“我没有钱补习，还需要生活费，去打工可以顺便旁听。”

　　谁说人人的起跑线都是一样的？贫困家庭的孩子，连站在跑道上的资格都没有。
　　李维是过来人，他特别能理解她的难处。

　　“你都做些什么工作？”他讲话的语气变得和缓了些。

　　“最主要是上课时帮忙擦黑板，还有帮忙点名，如果老师喜欢喝茶的话，开始上课前，我也得先准备好一杯茶。”韩小舒把准备好的讲稿，一口气说了出来。

　　李维看着她的眼睛，“这样你能赚多少？”
　　韩小舒回答：“每堂课五十块，不用再另外缴补习费。”
　　李维问：“你也想补数学吗？”
　　韩小舒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李维说：“你明天继续来上课，我的班上刚好也缺了一个擦黑板的工读生。”
　　韩小舒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李维老师，谢谢你。”
　　李维怔愣片刻，才淡淡地回道：“不客气。”

　　他们聊了一会儿，时间已将近十一点。

　　即便是平常人来人往的补习街，在这个时候，也只剩下几家还在卖消夜的摊贩亮着灯，大部分的店家都已经拉下铁门。

　　李维有意无意地与韩小舒走在同一个方向，他们没有并排走，她一直落后他一大步的距离。

　　直到公交车站牌就在眼前，那里的等待搭车的人多了一些，韩小舒忽然开口说：“不好意思，还麻烦你送我到这里。”

　　李维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释出的善意，被接收到，其实会让人有一种满足感，韩小舒不意外他会对她这么好。
　　一个一路以来受人帮助，才能长大的人，只要有能力，就会想将这种善行传承给下一个人。
　　与其说李维想帮助她，不如说，他想得是过去的自己。

　　韩小舒上公交车以后，李维才转身离开，她从车窗内，遥望他的背影。

　　为什么他能摆出一副好人的嘴脸？
　　难道他不知道他姐姐破坏了人家的家庭？

　　李维能有现在的一切，都是来自于韩展东，那代表他剥夺了原本属于韩佳人才配享有的资源。

　　韩小舒开始去他的数学班补习，也一改以前爱热闹的个性，只要上课，她都十分地专心。
　　几个闺蜜都以为她是因为暗恋李维，所以才会突然来上他的课。

　　韩小舒表现得实在太明显了，她总是坐在第一排，李维上课写完板书，她会第一时间跑上台去擦，当然她自己是说，她争取到打工的机会，可她平常看起来也不像缺钱花的样子。

　　下课的时候，她也不跟她们说话，总是乖乖地跟人群一起排队，问李维问题。
　　她们偷偷观察过，李维为她解答题目的时候，总是特别有耐心。

　　时常是韩小舒看着他，当他抬起头，与她眼神相会时，她便低下头看他的运算过程，接着换成他凝视她的侧脸。

　　这样的情况，有时会重复好几次。
　　她们都觉得李维对韩小舒这个学生的态度，特别地不一样。

　　赵雅私底下偷偷问过她，“你怎么忽然变得跟李维这么熟？”
　　韩小舒淡淡地说：“我常去问他问题，可能是这样，就跟他变熟了。”

　　赵雅皱紧眉头，“现在是最重要的时期，你可不要胡思乱想，把心思用到其他的地方去。”

　　韩小舒勾住她的手臂，笑着说：“怎么会呢，要是我真得分心的话，这一次模拟考试，我不会考全班第三名，数学成绩也不会是满分。”

　　赵雅点点头，“成绩的事情就先别说，但你跟李维是什么意思？我老觉得你们两个在上课的时候眉来眼去，他也老蹲在你前面念讲义。”

　　韩小舒反问：“难不成你是吃醋了？”她拍拍赵雅的背，“放心，他对我跟其他人不一样，只因为我是工读生，我拿补习班的薪水做事，他可以麻烦我，又何必去麻烦别人。”

　　赵雅不以为然地说：“我才会吃他的醋，再说那样哪叫麻烦，补习班报名划位时，漏夜去排队抢第一排位置的人，可一点都不认为，李维念她们的讲义叫做麻烦。”
　　她这话里有语病，韩小舒听出来了，却只是笑笑不说话。

　　日子过得很快，马上来到下学期。
　　学校的黑板上，每天都会更改新的倒数天数。

　　韩小舒的父母亲，也终于在这个时候离婚。

　　顾翎很骄傲，她没有跟韩展东要任何一分钱，唯一的条件是要拿得女儿的监护权。
　　韩展东理亏，况且女儿跟着母亲，也许比跟他好很多，所以他二话不说，变答应她的要求。

　　他们忙着离婚，却没有人留意到女儿的变化。

　　韩小舒的成绩越变越好，这是好的转变，原因跟李维绝对脱不了关系，他对她总是比对其他学生，更加照顾一些。

　　那天中午，李维到补习街上，他常去吃饭的咖啡馆前面，巧遇韩小舒。
　　她低着头，翻看店门外放的菜单。

　　李维走过去，在她背后轻咳一声。

　　韩小舒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诧异，“李维老师。”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快要听不见，“好巧……”

　　李维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韩小舒犹豫一下，捏紧衣角说：“我朋友跟我提过，这条小巷里头有一家咖啡店。”
　　李维“嗯”了一声，盯着她的脸，不作声。

　　韩小舒深吸一口气，小声地说：“听说这里的咖啡是老板娘现磨现煮的，味道很香，我只是好奇，所以顺路过来看看。”

　　听到她带点扭捏的解释，李维的笑意，忽然间舒展开来，“你再怎么顺路也顺路不到这条巷子。”他停顿片刻，“进来吧，我请你吃午饭，‘顺便’再喝一杯咖啡。”
　　那顺便两个字，他刻意加强了语气。

　　韩小舒偷偷看他一眼，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别开目光。

　　她欲盖弥彰的小动作，全落在李维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