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骨》君叁

22、名字

　　物归原主？
　　果然，你又在试探了，我的小掌柜。
　　这次倒是终于舍得下鱼饵了。
　　不过就怕到时鱼没钓到，又折了鱼饵，可就不美了。

　　倚着门，陈千羿眼角云淡风轻的瞥过那剑，眸光懒懒散散的透着点意兴阑珊。
　　元珉也知晓对方聪明，总是能第一时间看穿什么，便没遮掩，也没想遮掩，她扭过头来，大大方方的唤了一声。
　　“陈医生。”
　　“嗯？”
　　“多谢帮我拿肉汤过来。”

　　现在你可以给我了。
　　元珉看着她。
　　秦羽觉得这眼神有毒，清清冽冽偏生能蛊惑人心似得。
　　然而笑话，陈千羿是那种好说话的人么？
　　显然不是。
　　她把碗怼在了秦羽胸口。
　　秦羽下意识捧住肉汤，反应一秒，她接了碗屁颠颠的就跑过去了。
　　看吧，这才是狗腿的正确打开方式。
　　陈千羿惋惜而微妙着。

　　“啧啧，没想到竟然真有这样的人，有点像西方传说的美人鱼，不过那美人鱼的遗骸照片都被媒体曝光过，丑的很，也恐怖，青面獠牙的，传言还吃人，哪有这姑娘长得好看，鲛人，这是咱中国才有的吧，果然咱们的文化就是传奇，这姑娘要放到外面怕是都能引起世界轰动。”
　　床上的姑娘喝着汤，站在床边的秦羽打量她，越打量心中越发惊异，惧怕倒是不会有了，也导致骨子里的话痨属性很快冒出头来，眉飞色舞絮絮叨叨喋喋不休。
　　于是人鱼姑娘的汤终于喝不下去了，放下碗。
　　元珉静了下：“你吓到她了。”

　　吓到？
　　陈千羿凉凉瞥来一眼。
　　是烦死还差不多吧。

　　秦羽知错能改：“哦，那我不说了，不用理会我，你继续喝，多喝点，锅里还有。”
　　她这般慷慨大方，怕是二世祖里顶好的一个了。
　　然后元珉听到这人无缝连接：“反正一锅汤都是陈医生的，喝不完太浪费了。”
　　陈千羿：“……”

　　人鱼姑娘听不懂她们的话，所以当时的心理活动大概一片空白，或是想着别的什么事情，不过陈千羿就不一样了，元珉眼角看见陈医生的手指已经跃跃欲试。
　　那指间似乎透着寒光。
　　不好，有杀气!
　　秦羽跳了下，顿时眼珠乱转满脸戒备。
　　“……”
　　高冷而面无表情的陈千羿元珉两人想：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逗比吧。
　　她们此前太过高端的生活中从未接触过的一个神奇物种。

　　同样是这片偌大的沙漠上，黄沙茫茫无垠，一伙队伍扎根在空旷的沙地上，天上月朗星稀，地上的人围坐在火堆前，火光照亮他们的脸，不是叶璃等人又是谁。
　　也显然，叶璃他们的运气并不如陈千羿好，能在沙漠中找到建筑群度过一个夜晚。
　　好在他们几乎都是军人，装备精良，吃食衣物都不缺，身体素质也是过硬的，眼下一个个已经换了行军装扮坐在火堆前吃着压缩饼干。
　　除了一个人。

　　嘴唇苍白换了一件高领毛衣又披了一张厚厚毛毯宛若贵公子一般无比斯文的程绯此刻也无比虚弱，火光映在他的镜片上，他抬眸朝众人歉意笑笑：“抱歉，拖累你们了。”
　　叶璃，高虎，雷狼，豹子。
　　四个军人，一个程绯，当时石棺的选择，叶璃无疑是重点保护了这个在国家中科院挂了名的年轻人，因此放弃秦羽，甚至放弃了陈千羿这个队伍中战略意义极为关键的医生。
　　这代价有点大，所以不知道上头布下来的任务他们还能否完成。
　　说起那个所谓任务，其实也处处透着诡异，尤其此行给她派的人手，到底是太少了。
　　其中还混了不少牛鬼蛇神的样子。
　　叶璃沉思了下。
　　不过不论是任务还是选择，她的性格都不允许她后悔，因此摇了摇头。
　　程绯也没再说话。

　　不同于元珉那边的头脑风暴，不是没察觉到异样的叶璃等人充分展现了军部的铁血无情，只将任务目标放在首位，便是都没有闲心多想，不过情绪也不高涨，一个个面上沉寂，连最多言的豹子都很沉默。
　　高虎想，他的沉默许是因为羚羊不在，在羚羊反应迅速拉着程绯悍然跳入右侧石棺之后，她消失了。
　　就留下昏迷在沙地上的程绯一人，被后来的叶璃等人捡到。
　　其实少了很多人呢。
　　往火堆里添着木柴的叶璃若有所思的回了下头。
　　难道都在另一边么？
　　还是……

　　实际上，原本十四人的考古队伍确实比元珉叶璃两人想象的更为分散。
　　仿佛所有的合作关系终于在这墓穴的诡异下土崩瓦解了。
　　官方，韦府，琉璃阁，玄默斋。
　　莫染，洛牙，秦羽，元珉。
　　四方终究是四方，如今合作过去，怕也该各自为敌了。
　　虽然到最后也许还会合作。
　　而且谁说如今困在这沙漠中的势力又只有四方。
　　至少当地龙夹克军靴出现在沙漠的夜空下时，这局面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再远些的地方，却是离元珉她们不太远。
　　一身蓝灰布衫行走在沙地上的乌生此刻是散着发的，那长发披散下来几乎到了腰肢，更衬得他五官精致面庞柔和，但也是俊美的，反而没有了束发时的丝毫女相。
　　他一路笑着，手指上翻转着罗盘把玩，那姿态笑容都是漫不经心的，笑起来露出左边微微尖锐的小虎牙。
　　好像这般随意不羁才是这人该有的样子。

　　而走着走着，乌生目光一顿，抖了抖宽松的袖口忽然跑上前去。
　　地上躺着个人。
　　他蹲下来，手指戳了戳这人人畜无害宛若奶油小生般的脸蛋。
　　“哟，好像还挺面熟的。”
　　就是这一路上的存在感相当低了。
　　低到所有人都忘记了他。
　　乌生目光一闪。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一直都不知道。”

　　元珉那边，经历过人鱼姑娘小小打断之后的头脑风暴复又开始，因为人鱼姑娘听不懂，她们便也没避着她，就在屋里说了下，不过也已经到了尾端，现在话题主要围绕着秦羽父族那边的族徽展开讨论，陈千羿觉得，那些由秦羽鲜血引出的虫子可能与族徽之间有莫大关联，又想起那些虫子的诡异之处，于是陈千羿提出了一个怀疑。
　　“你是说蛊？”
　　元珉的反应平淡而镇定，对于她的广泛学识秦羽是清楚一点的，往奇了说，那就是无所不晓似得，也不知道这人脑子怎么长得，又有多少时间，能吸取这么多的知识，大多还很偏门，陈千羿随便怀疑两句她就肯定了。

　　所以蛊又是什么东西？
　　秦羽果真是文盲，也始终保持了这一特质，陈千羿都懒得叹息她了。
　　不过也不能怪她，这个词对于现在的年轻人确实太陌生了。
　　至于元珉，她是年轻人中的一朵奇葩，这点不解释。
　　于是她轻轻缓缓的给秦羽科普：“从千虫中来，器皿饲养也，终留其一，诡谲莫测，成虫是为蛊，传说江南这一带向来有巫蛊传承，甚至比苗族之蛊更为纯正，但也是传说而已，鲜少可见，故此真实性有待考证。”
　　说着有待考证，反而就愈发确定似得。
　　人的心态就是这样，怀疑一起来怎么也压不下去。

　　难道徐家与正统的巫蛊传承有关？
　　那徐老的机关术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地龙。
　　总觉得这人的出身与徐家有着微妙关系，至少是纠缠在一起的。

　　元珉和陈千羿的脑洞正经严肃，秦羽的思维却是跳跃，一番科普下来似懂非懂，头脑摇晃了下，见两人的讨论已经完毕，她忽然问：“说起来我们该叫她什么，总不能是人鱼姑娘吧，这太诡异了。”
　　再诡异也没有她的生物结构诡异好么。
　　“而且我想起一件事来，人鱼也是鱼啊，至少一半是，她真的不会缺水死掉么？”
　　秦羽表情古怪，指了指人鱼姑娘漂亮的小尾巴。
　　人鱼姑娘虽然听不懂她们的话，但那视力是绝对没问题的，也大概不喜欢别人对她指手画脚，尤其对她的尾巴，于是纤长的眉轻轻挑下，她尾巴一抽，紧紧贴向墙面。
　　那情景像极了美人鱼里的电影特效。
　　秦羽的手指僵住，不自觉咽下口水，忽然整个人又不大好了。
　　妈呀，果然还是生命不可承受之玄幻。

　　元珉看向陈千羿，后者挑眉：“只能说明她的生物等级比我的想象更高。”
　　所以她没有死，也大概不容易死了。
　　这是陈医生对自个之前判断失误的一个委婉解释。
　　其实元珉是不信的，她觉得这人古怪，便连一手医术都是古怪的，很小的可能会判断错误。
　　不过无所谓了，左右无事便好。
　　然后她拿过人鱼姑娘手中的碗，在对方抬眸清丽潋滟又微微懵懂时说了一句。

　　“既从水中来，便为鱼吧。”
　　“单字鱼？”
　　“是，可先如此称呼着，待到知晓她真正姓名。”
　　“那为何不取鲛字？”

　　不可否认，大约只有这个字才更衬这姑娘的奇异。
　　目光扫过陈千羿稍稍勾起的唇角，那弧度玩味凉薄，便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邪气。
　　——这个人确实邪门，立场混乱，性格糟糕，敌友不明的。
　　元珉无奈，也摇摇头，最后给出一个回答。
　　“鲛字总归是太大了，她撑不起。”
　　鲛者为妖，妖者为天下不容，元珉深有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