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骨》君叁

24、死亡之虫

　　“allghoi khorkhoi，生长在沙漠的死亡之虫，曾在蒙古一带出没，很快又消失了，昙花一现似得，成为当地人口中的传奇生物，未曾想此处有幸一见，却也不算稀奇了。”
　　确实，相较于此行的诡异之处，这些虫子又算得什么。
　　元珉提剑而立，站在相较结实的房梁骨架上向下打量，显然也认出这种虫子。
　　陈千羿很不意外这人的眼界，只是说:“生物界里有甚多可以自行酝养麻醉毒液的生物，不过多数都是以毒牙，尾针，皮肤表面等手段注射或触碰猎物，直接有效，像这种通过空气传播麻醉烟雾的倒是很少见了，而且这迷药里有很大的科技化学成分，这虫群怕是人为操纵的。”

　　迷药并不可怕，只要有刺激人神经的药剂就可以了。
　　实在不行用刀扎大腿，刺激痛觉也很有效。
　　因此元珉淡定，陈千羿更是，两个美得一脸岁月静好的人脑电波忽然就一致了，许是那冷淡的心性在作怪，反正觉得人不死就成了，不算大事，于是一个比一个气定神闲。
　　素寡柔软的麻衫随风飘下，那布料轻轻勾勒出的腰肢不盈一握，两道身影就这样站在月下，高挑，单薄，出奇相似。

　　青丝飘扬，陈千羿负手看着下面涌动翻滚却拿她们无可奈何的虫群，其实这点挺奇怪的，好像这脱险来的太容易了，莫名给人一种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又像是声东击西，最终的目的并不是她们三个。
　　不是人，那就是物咯。

　　陈千羿目光一闪，元珉亦是，不约而同的都想到一种可能。
　　轻巧的立在梁上，一低头便是整个房间都尽收眼底，元珉四下微微一看，似乎找寻着什么东西，最后眸光一顿，停在很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脚尖一点便是飞掠下去。
　　“等我下。”
　　落地无声，她的目标明确，两步就来到那个角落。
　　其实这里是死亡之虫最少的地方，元珉看见一抹肉色从下面的沙地里冒出头来，中间是空的，便仿若一根管子，但内部长着一圈尖锐发黄的利牙，似有若无的有白烟飘散出来。

　　元珉看着那白烟缭绕，眸光幽沉的不像话，又见白烟中隐约涌动出一股幽绿。
　　噗嗤!
　　偏头一闪，大片的毒液落地腐蚀，滋滋作响，她眉毛都不动一根，手中断剑轮扫，血红的剑锋将那大片沙石都掀开厚厚一层，也切开了一抹肉色。
　　但那血肉也是有毒的，在元珉断剑切过的那一刻，它猛地爆浆开来。
　　很诡异的爆炸，像是体内被下了操纵一般。

　　血肉横飞，扑面而来。
　　真歹毒。
　　接连都是毁容的节奏，这幕后操纵之人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元珉倒不介意这点，此时此刻仍是淡定的。
　　如果真有人这么问了，她甚至还能正正经经的回上一句。
　　断臂之仇，注毒之怨。

　　其实陈千羿也好奇，一个人，一把剑，这样一个简简单单又十分不俗的组合，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她之前说元珉仿若有些身手，这话必然是说轻了。
　　所以当她从房梁抬眸看去，看见那婴儿大小的死亡之虫血肉爆浆，那毒血就要砸到元珉脸上的时候，便也看见这人的右脚稍稍退后半步，脚尖抵着地面，眉眼不动，只抬起又轮转了拿剑的手，那剑便如一面盾牌似密不透风的在手上飞旋起来，那速度极快，甚至发出金属切开空气的嗡鸣声。
　　破碎的血肉便直接贴着剑面旋转的离心力飞甩出去，打在地上，墙面上，房梁上，像一条锋利的血色分界线。
　　却没有一滴毒血是透过她的。
　　简直神乎其技。

　　“躲躲藏藏，操纵这样的本土生物偷袭我们，你也不过如此。”

　　提剑将剑刃上的污血在门帘上横抹一下，元珉站在沙上，又有谁注意到她脚下十寸之地是没有一只死亡之虫肯近前的。
　　惧怕。
　　房梁上双手背负的陈千羿微怔了下。

　　此刻的元珉身上似乎有了一股气势。
　　那是一种很慑人的心悸感。
　　尤其她侧头淡淡飘来一眼的时候，那余势未消仍在。
　　冰冷，蔑视？
　　不对。
　　是云淡风轻。
　　轻的没有一丝气息似得。
　　高深而漫不经心，便有一种这满地沙虫不是她一剑之敌的感觉。
　　真正用剑的她。

　　陈千羿的眼界很宽，本身又与军方中的特殊体系挂钩，在那种地方出没，见过的少年英才只多不少，且都是国家正统培养的顶级人才，身手方面个个不凡，其中更有特殊背景的，其中就包括叶璃。
　　武道。
　　那可是这世界最高深莫测的一个圈子。
　　陈千羿挑眉，于是她的表情也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收了剑势，元珉眉眼安静，回过头来，又忽然弯腰，用断掉的剑锋从坑洞残留的血肉里挑出一块机关碎渣似得东西，不过没有太多在意，左右早就猜到了，便是拨开了那碎渣，转而挖出更大的一块血肉弹掷空中。
　　恐怕是很大了，有足球大小，那死亡之虫的大半身子都藏在这坑洞里。
　　又随着剑刃一拍，被抛起的血肉便是飞掠向了陈千羿，砸在她脚下的房梁上。
　　这大的死亡之虫该是一只虫中首领，因此其它小的死亡之虫都惧怕它，甚至它血肉中的毒素对它的同类亦有作用，血液混着内脏碎肉滴答滴答的从房梁落到地上，虫群避之不及，跑的慢的直接就被腐蚀掉了。

　　元珉抬头看去:“毒亦是药，陈医生，劳烦处理。”
　　陈千羿居高临下:“呵，你这是命令我？”
　　“不敢。”

　　元珉说着不敢，却是再不理会这边，脚下一闪到了床边，静了下，她猛地探手扯着毛毯的一角掀开！
　　她一顿。

　　在元珉眼里人命总是比身外之物来的重要，所以方才混乱她根本来不及顾及骨剑，不可惜是不可能的，毕竟她想地龙将秦羽她们迷昏再置于危险之中借此声东击西的目的就在于它，不然不可能这样的雷声大雨点小，便在转移两人时就做好了骨剑被对方趁虚而入的准备。
　　没想到竟然还在。
　　是她们都猜错了，还是……中途出了意外？

　　扔了毛毯，断剑换到左手，元珉俯身捡起骨剑，那剑身很长，也纤细，垂手时剑尖轻轻抵着地面。
　　玉骨琉璃似得，有刃但无锋。
　　如果这骨剑是地龙的目的之一，一早便想拿走，那他之前潜藏水底没道理看不见。
　　如果看见了还没拿走那原因大约有三。
　　一，这骨剑并不是他的目的。
　　二，他拿不走。
　　三，这剑是饵。

　　而且这剑与阿鱼似乎也颇有渊源，元珉再假设一下。
　　假如这剑就是阿鱼的，那么剑出现的原因就很单一简单了——她是自愿用剑来维持穴眼平衡的。
　　反之如若不是，那么以她的表现来看就只有守护这种可能。
　　总不会是觊觎，元珉觉得自己看人还是很准的。
　　何况之前地龙还在水下偷袭这人，证明两人是对立面的，那地龙对剑肯定起了心思，便排除了一。
　　如果之前还能用不拔剑是不想破坏穴眼平衡以受地气暴虐牵连来解释，那么当时那个情况，地龙只需拔出剑来溜走就可以了，但他没有，便是二，也是三。
　　——这剑是饵，他拿不走，所以需要一个能拿走它的人借此达到目的。

　　元珉觉得这个目的仅仅就是将剑带离水底，因为此刻连一夜都没过去的地龙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夺剑的心思了。
　　那么问题来了，所以这剑是看脸的么，亚瑟王的石中剑，非命定之人不能拔出？
　　这个世界果然是玄幻了，还童话了。
　　不过若是如此，那么阿鱼选择她的原因就很明确了，那晦涩和怀疑也有了合理解释。
　　——怕是在衡量她到底是不是这剑的真正主人吧。

　　看了看手上的剑，又看向沙地里似乎受到威胁或命令隐约急流勇退的虫群。
　　剑尖在地面轻轻一划。
　　哗啦!
　　无数在元珉脚边流过的虫群退避三尺!
　　果然，这就是意外。

　　元珉回眸，目光透过残破的半截墙壁望向很远的地方。
　　那是死亡之虫离开又聚集的地方。
　　一个人站在虫群中间。
　　他单手吹着一枚成色古老的埙。
　　那埙无声。
　　他像神一样。

　　元珉掠上房梁，又看向虫群方向，但是看不清，那太远了，也太黑了，一路沙土飞扬。
　　陈千羿正巧背对着那个方向，宽阔的梁板上随意盘坐，她身边摆着一个药箱，箱子打开，她手上也在忙活什么，偏生这人开了千里眼似得，头也不抬，低着眉语气淡淡。
　　“至少我们知晓接下来该往哪里去了。”
　　元珉挑眉，你又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