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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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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好了,萧墨搬回未庆宫,国师指派另一手下帛天跟随。
帛天同样也是样貌不凡,但没有若水那般冷,没有荣靖那般孤高,给人的感觉就是国师府中最有人味的一个。
回到未庆宫的第一天,帛天抱来一堆奏折,都是请求朱雀能早日迎回殿下。
理由滔滔,上可惊天地,下可泣鬼神。
萧墨当然是顺应民意,立刻让帛天代替修书青龙。然后又开始重复日复一日的看奏折,不错,只是看,而不是批阅。
对于奏折上所述,他还是很难弄得明白哪是真、哪是假,上呈官员的用意何在、所求为何,他更是一头雾水,常常是看完国师的批复,还要花一番心思才能真正明白。
于是,萧墨一次比一次的,更加佩服那个名叫无艳,实则绝艳的男人。
有样貌,有家世,有银子,有能力,极品男人,不过可惜,是个男人。
“呀--”,伸了一个大懒腰,萧墨睁大眼睛四处瞄,瞥见水杯抓起来猛灌。
帛天在一旁好笑,这个主子一做起事来就什么都忘了,等做完,第一件做的就是牛饮一整杯的水。难怪国师让他跟随过来的时候,嘱咐要随时保证离他一尺远有杯水。
笃笃--
敲门声闭,门口出现一张好看的脸,唇红齿白,工笔画一般的人,探头探脑小声问,“小墨,好了么?”
萧墨一听这声音,两眼发亮,一直点头,不过还是偷偷看一旁的帛天,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讨喜一笑,跑了出去。
身后,帛天无奈摇头,走到桌边动手收拾起来。
萧墨一溜烟跑到人工河边,脱了鞋坐在岸边泡水,双手撑在身后,一脸的舒畅,不长不短的头发被河风吹的轻轻飘荡。
萧墨其实很不喜欢长发,但在这个时空,短发男子是另类,他一向不愿意当另类,不过还是不习惯像个女人一样束起来。
这个时空没有空调,夏天待在屋中实在难受,还好这河中水引自地下,沁凉舒爽。
脸上几点凉,萧墨睁眼看,离玉正站在河中,朝他泼水。由于背光,萧墨看不清离玉的脸,太阳的金光洒落在水面,从后面为他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辉,一瞬间,恍惚看到一个金光灿烂的天使。
更多的水泼过来,萧墨跳起来反击,河水从手中飞出去,散成一粒粒珍珠大小,映着太阳光,闪闪发亮,溅到两人的头上、脸上、身上……
一时间,泼水声、笑声、叫声,响彻未庆宫。
天使,下到凡尘,大概也只能玩的这么开怀。
“呼……呼……”,浑身湿透的两人躺在草地上大喘气,水珠在脸上辉映太阳的光芒,头发湿成细缕,贴到脸上,算不上出水芙蓉,也算得上露珠下的喇叭花。
“小墨!”
“嗯!”
“我要回去白虎国了!”
“啊?”声音上扬,惊讶不小。
“王上催了多次,不能再拖。”
“喔……”,要离开,会失望。
相处时间虽短,但习惯了他的陪伴,习惯了他的缠人,似乎忘了他也是白虎君,他终会离开。
“小墨,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你放心,我回去就修书青龙,联络玄武,只要那个人回来做了王上,你就不用勉强自己再做什么朱雀,到时候,你来白虎国,我们再也不分开好么?”
萧墨望着说话的离玉,左看看,右看看,觉得他与往日有些不同,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同,正思索时又听他说道,“国师,不能信,右相虽然厉害,可毕竟是国难时通过金钱铺平的仕途之路,怎么比得过他的坚实背景,这么多年他容忍右相势力坐大,但又让他不能独揽朝政,我想……”
“右相有大将军的兵权,国师有国师的难处!”现在的离玉让萧墨觉得陌生,那样的话,是一个智力停留在孩童阶段的人能说的出?可是,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却明明充满稚气。
离玉好看的眼睛眨又眨,慢慢靠近萧墨,嘴角渐渐上扬,捧起他的脸,朝着红唇吻了下去。
柔软的触觉渐渐压下,缓缓厮磨,湿滑的舌头灵巧挑开双唇,蛇一般探入,逗、挑、弯、转。
萧墨的眼睛越睁越大,忘了呼吸,一口气将要到尽头,才明白过来正发生的事,猛地推开离玉跳起来,伸出手不停发抖,“你……你……”
离玉的眼越来越弯,唇角带笑,“小墨,我喜欢你,我会保护你”,说罢,第一次,他先跑开了。
萧墨跌坐到地上,呆呆望着身下青草摇摆……
那个……是吻!
这个……他们都是男人!
很长时间脑中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白色的身影靠近,蹲下身子歪头看他,“你怎么了?”
“啊……”,下意识地躲开,看清来人又安静下来,“没什么!”
“离玉要走了,你难过?”
“啊?没有……没有……”,急急摆手,忽然想到刚才的事,萧墨的脸噌地又红了。
国师好奇,凑近看他,绝美的脸近在眼前,唇如花瓣,眉如细描,凤目盈盈,肤若凝脂。
萧墨顿时心跳如雷,条件反射跳起来,连连后退。
国师更惊讶,蹙着眉拉他,“你究竟怎么了?”
萧墨死死盯着抓自己的手,心中升起一股排斥感,几乎是厌恶地喊,“放开我!”
国师错愕,但仍是放开了那只手,眼神回复冰冷,“你讨厌我?”
一句话问出,两个人同时惊讶。
凝滞在空气中流动,两人低头不语,只听见河风刮过青草地的簌簌声。
“我……”
“我……”
不知是国师先开口,还是萧墨先开口,又或许是同时开口,两人微微一愣,看着对方,相视而笑。
“离玉回国的东西,送给白虎王上的礼物都已经准备好,你要不要看看。”
“不用,你做主就好。”
“无为也打算离开,走之前希望你能陪他去南华的墓前看看。”
“好,他想什么时候去。”
……
两人,并肩,往回走。
那一天,有什么慢慢融化。
那一天,有一些坚持开始裂缝。
然而,两人却默契地不去触碰。
只是,君不见,那发芽的绿草,春风吹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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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玉乃白虎君,白虎君回国,自是有众官员出送。
人一旦多,少了那份尴尬,萧墨心中只剩下离别之伤,那个孩子给他带来的,终究还是快乐更多。人影渐渐变小,只剩墨点大小时,萧墨仿佛还能看到那人欢快地朝他挥手,风中传来的话,“小墨……再见……”
送走离玉,还没到未庆宫,就传来消息,薛大将军坠马伤重,于是,萧墨又同帛天赶到了大将军府。
大将军乃马上将军,坠马伤重,这等话不会有人相信,然而他是护国大将军,他是右相义子,就算所有人都不信,坠马伤重也只能是事实。
萧墨赶到大将军府的时候,有一些官员已经先到,下人一见到萧墨急忙领他进去,说大将军已经等候多时。萧墨与帛天疑惑对视,脚下却不曾缓慢。
大将军确实伤的很严重,至少看起来如此,萧墨一进到内室就见薛青右腿上了夹板,被高高吊起,四五个婢女轮流擦汗、喂药、喂蜜饯,几乎挡住了萧墨的视线。
薛青瞥见萧墨进来,撑起身子要说话,婢女们慌忙搀扶,萧墨看到他额上冷汗不停往外冒,急忙跑上前。
薛青拉住他的手,还没说话,脸上先浮起了愧意。
萧墨心中一惊,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薛大将军眼中闪过一抹光,继续愧疚。
一刻钟之后,听完大将军的话,萧墨总算明白了大将军的愧意从何而来。蛮族再一次入侵,大将军腿伤无法领兵,而代替的人正是朱雀萧墨,理由只有一个,朱雀是朱雀国民心中的神,朱雀领兵稳定军心,高涨士气,再有副将尚轩相助必定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并不是不想答应,只是在迟疑的时候,一众官员齐齐跪下,恳求君上为国担忧。萧墨嗤笑,这一招逼的太明显,难道他们真把他当黄口小儿,不过,他也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是,如此好的机会,怎会白白恭送……
萧墨看跪在地上的官员,一个个抵死不抬头,嘴角抽搐,微微侧脸,就瞥见薛大将军眼中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挑衅,鼻尖轻皱,展颜一笑,点头答应。
命运的棋盘不是早已展开了么?既然无力阻止,那不如举手适意。
一切,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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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军小半个月,今日营盘总算扎在了草原腹地,萧墨看过探子传回的前报,心知蛮族骑兵来去如风,纵然前路未见敌情,还是怠慢不得。这些时日,副将尚轩和他并没有说过几句话,只是默默地尽着副将之责,萧墨偶尔问他一些行军打仗之事,他也只是简单回答,声调似乎都没有平仄。萧墨知道,他对自己这个主将不服,其实就连他自己在这小半月的行军中,也渐渐失去了一开始的信心,行军打仗之事绝不是史书、小说的文字足够描摹。尤其对于萧墨而言,毕竟是年轻新将,就是一个头衔,军人和百姓不同,他们不会盲目的尊崇朱雀,他们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将军,必须有实在的军功,热血和头颅,岂会因为一个虚妄的头衔而奉上。
萧墨深知这一点,所以平日里也少与其他兵士交谈,除了行军过程中,其余的时间几乎全都待在帐篷中,交代尚轩负责处理相关事宜。
搭起帐篷,埋锅造饭。
乘着炊烟袅袅的时候,萧墨换了便装离开营帐,渐行渐远,拨开半人高的草,居然见到一条清澈小溪。
跳脱的泉水在碧草中流动,遇到石块,飞溅而起开出水花后落下。萧墨眼中一亮,蹬掉鞋子跳了下去,捧水泼到脸上,舒爽清凉,忍不住嘴角挂起笑,索性坐到水中,一手撑在身后,一手朝着夕阳泼水。
远处,草随风动,碧浪滚滚,近处,一颗颗水珠在夕阳的照射下发出炫目的光芒,眼看就要筑成彩虹,一个声音响起,“你是中原人?”
萧墨回头看,岸边站着一人,身着简洁易于马上行动的异族服饰,眉目清俊,皮肤略带小麦色,一看就知道是长期纵马驰骋在草原上的人,眉眼唇角就连笑,带着的都是阳光的气息。
那人站在溪水边好奇打量萧墨,萧墨又大又亮的眼珠转了转,微笑点头。
“你不会说话?”
这个疑问来的太突然,萧墨略微一愣,瞥见那人腰间佩刀,刀鞘上镶嵌天蓝宝石,轻轻蹙眉,思索那代表着什么,不知道自己已经缓缓点了头。
得到确认,那人似乎很是遗憾,轻叹一声,走到水中,走到萧墨身边蹲下身子,“刚才看你玩的那么开心,一直笑,却笑不出声……没想到……”
脑中的画面,随着话语的吐露,长长久久留下的,是少年在夕阳之下,无声笑着对日戏水。
又是一声轻叹,那人修长有力的手拂上萧墨被泉水弄湿的头发,“你怎么在这里?随父经商?仕子游历?探访亲友……”
那人每问一个,见萧墨只是摇头,眉头便越皱的紧,忽然拉起他的手,见小臂之上斜斜卧着深深一道血痕,厉声喝道,“你的主人鞭打你?”
主人?鞭打?
这是哪跟哪?
那只是前几天骑马过树林时被尖利树枝划破的伤而已,怎么他会想到鞭打?
离得近了,萧墨看的更清楚,那人刀鞘上的宝石有鸡蛋般大小,剔透晶莹如蓝天大海。
当下判定,此人非富即贵。
不过,这样一个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见萧墨不点头也不摇头,那人急了,“你主人在哪里,带我去见他,在我赫连贺兰的领域内,居然有人鞭打奴隶,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何等人,敢漠视我王新的王令。”
赫连贺兰,这个名字萧墨知道,蛮族第二王子,骁勇善战,生的俊美,在带领蛮族攻掠中原朱雀国的同时,却一直极力主张靠近四国中原文化,想尽各种办法改善平民和奴隶的待遇,在蛮族中深受爱戴,甚至有呼声让贺兰王子代替大王子继承王位。
赫连贺兰,也正是这一次乌苏国的首将。
只是,他为何在此?
听闻赫连贺兰除了领军有道之外,更是武功高强,灭其他小部落时,常会在战前便独自潜入,神不知鬼不觉刺杀了敌军主将,次日带兵直接接收慌乱的敌军士兵。有传说言道那时的赫连贺兰坐在高大的踏雪云鬃之上,嘴角噙着淡定的微笑,如同天神。
难道,这个时候,来这里,他想要杀的是自己?
萧墨冷汗直下,愣愣看着赫连贺兰,脑子飞快运转,思索是该立刻逃走,还是不动声色,伺机摆脱,又或者小心委蛇,等到尚轩发现……
而旁边,乌苏国的第二王子看着被夕阳洒落一身金橘光辉,坐在水中发呆的少年,眼神越来越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