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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说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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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觉着急赶往唐家堡,本想一个人收拾妥当,就骑了乌羽赶去蜀中,但裴夫人放心不下,非要裴觉带两个服侍的人,于是问渡和望津就被差去跟随裴觉一同前往。
出发时还是三月头上,天气乍暖还寒,到得蜀中,已是三月中旬,唐祁寄来书信,告知裴觉位置,原来那唐家堡依山傍水而建,到了瞿塘峡一带山路陡峭难行,裴觉三人便改走了水路,又因裴觉没怎么坐过船,江上暗流涌动,颠簸无常,便犯了晕症,一连数日都精神不济。
幸而船只转入嘉陵江后,水面开阔起来,江上风平浪静,舟行平稳,裴觉才稍稍好转,能起得床来了。
这天行了半日船,吃罢午饭,裴觉感觉身体轻松了些,便上甲板靠在船舷上四下观望,前几日有些不适,一直窝在船舱内,这大好的景致也错过了,这回风小了,船老大命降下帆,船的速度便也慢了下来,远远地能瞧见夹岸的山上泛起或浓或浅的新绿,期间散落着几间民居,心下想到怕是靠近城郭了,裴觉又同船上的其他人一打听,才知道日暮十分便能到唐家堡的外堡——唐家集。
裴觉顿时打起甚感疲惫的精神,思考进入唐家堡后的行事。
唐祁信中言及唐门层级,提到一人,乃是内堡机甲堂的堂主,此人名唤唐寄,唐门上下唯此人最是精通机关及暗器制造之术,这回即便能进入外堡,也只能习到些粗浅的制造之术,倘若能有机会向唐寄讨教一二,便能解裴觉之困。
但内堡非普通人能入,唐寄是堡内除堡主以下第二位高权重之人,何况此人素来不踏出内堡半步,想要见他一面却比见堡主还难些。
日头西斜时,裴觉在舱内整理衣物,问渡和望津两个小厮在外头甲板上玩耍,他俩年纪不大,问渡十三、望津十五,却都甚是忠实可靠、何况望津心思比女孩儿还细腻些,所以罗氏放心他俩跟来。
“少爷,少爷,到了,马上到唐家集了,你快来看。”问渡稚气未脱,活泼好动,正是男孩将要长成少年的阶段,他跑进船舱的时候欢欣鼓舞,因裴觉平日对他也甚是随和亲切,所以上来就拉着裴觉的手,让他往外面去。
“是吗。”裴觉被他拉上甲板,顺着问渡手指点的方向望去,不远处果然有个像码头一样的地方,那岸上房宇商铺鳞次栉比,人来人往,一片繁荣的景象。
裴觉有些诧异,这唐家堡远比他想象的要繁华,此地身处西蜀腹地,十分偏远,一路行来,不见村镇,谁知道在这嘉陵江的边上,群山环抱中有这样一处所在,裴觉抬头打量,唐家集的后头有高高耸立的城墙,却比皇城的宫墙还修得壮观些,顿时有股油然而生的钦佩之情,自心底升腾起来。
等船泊进码头,旅客登岸四散,裴觉三人也踏上了唐家堡的领地。
唐祁信上说登岸后可凭信物去寻管理外堡事物的唐门管事唐正临,但眼见着天色渐暗,裴觉打算先带着问渡和望津住店,顺便打听下此地俚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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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堡内堡,机甲堂书房
唐寄一身蓝黑宽袖袍服,散着长发,懒懒地靠在太师椅里看一封信,案上是一沓书札,右侧搁着纸笔,和一些机关样图,左侧摆着一副银色面具。
他面容白皙,眉眼若画,只是左侧面颊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将这如画般的样貌破坏殆尽,令人唏嘘不已。那伤疤极长,一直延伸到脖颈,然后被黑色的绸制围脖遮挡住了,所以也不知道最后终结在哪处。
唐寄其实在看这次甄选内外堡新入弟子的陈情书,简单来讲就是各种走后门的人递来的条子。
堡主唐宿事物冗杂,没空理会,就让人把她那里的条子也都送来给唐寄过目,都是老交情了,放在外堡学点皮毛倒也没什么,只是此番三年一度的内堡弟子甄选依旧让人有些头疼,七年前那场叛乱,唐门弟子损伤惨重,以致唐门一度人丁不旺,三年前的那场选拔就选不出几个好苗子,这回的空档期恐怕更加艰难了,堡主已经意图从异姓孩童中选拔出色的,由唐门收养赐予唐姓,再归入内堡。
有人先得了消息,便通过各种途径,递来了拖关系的条子。
唐寄在一堆书信里看到唐祁的落款时,心里是有些诧异的。
唐祁乃斩逆堂一等刺客,向来行踪飘忽,何时结交了官府的人,竟要替当官的说情,更何况这叫裴觉的,怕不是脑子进水了,好好的官不当,跑来江湖门派当徒弟?
且不说唐门一向和官府没有交集,就算有,那也是接了暗杀的任务,结下人命官司,被官府缉拿的份。
唐寄没把唐祁的说情当回事,何况唐祁说也是受了别人之托,才替这个裴觉写信,所以唐寄掂量了会,觉得无关紧要,看过那封信后就搁在一边,又因后来事物冗杂,回头就把这事忘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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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觉找了间客栈住下,打算先带了问渡和望津吃晚饭,那客栈底下一层是小吃铺,楼上方是客房,两个小厮也没出过远门,此地的一切看在眼里都是新鲜的,就睁着一双眼睛不停地看,仿佛要把看见的一切都装在脑子里。
蜀地嗜辣,这唐家集上多火锅店,晚饭十分,街道上都飘着一股花椒辣酱的味儿,因为裴觉吃不得辣,问渡和望津虽然看着那济济一堂的火锅店,口水涟涟也没好意思央求少爷带他俩去吃火锅。
裴觉见他俩频频回头,目光眷恋,心下便想既然来了这里,断不该因为自己的缘故,让两个娃娃不能一尝美味,又想着那火锅也可以做成鸳鸯的,大不了自己吃白汤,让问渡和望津吃红汤就是了。
裴觉遂道:“走,今日吃火锅去。”
问渡听了,便拍手道:“少爷真是好,我瞧着街口那家铺子宽敞,生意最好,去那家好不好?”
望津到底细致,他道:“少爷沾不得辣,寻一间清淡些的馆子吧。”
问渡听了顿时有些失望,瘪了瘪嘴,裴觉见了,拍了拍他的肩道:“无妨,既然到了这里,左右躲不过辣椒,我只不入口即可,又不是连味儿也闻不得,问渡别一脸不开心,爷这就带你俩去吃。”
问渡还是小孩心性,这回听了裴觉的话,又雀跃起来。
望津道:“少爷可别把问渡惯的没大没小,夫人临行关照再三,三爷身体才好没利索呢,可不能再出岔子。”
裴觉又道:“知道你得了我娘指令了,不过去吃一回火锅不打紧,一会你和问渡吃辣汤,爷自点一锅白汤各自烫着就行了。”
望津听了遂无话,他懂得分寸,既然裴觉保证了,那也不能再违背主意了,何况还是为了他俩的口福。
裴觉就依着问渡的主意,往街口那间看着最具规模的火锅铺子走去,那铺子果然生意红火,略望一眼,座无虚席,裴觉正担心怕是要等上一会才会有位置空出来,小二过来道:“三位爷,来的正巧,里头有一桌预定了席位的,因主人家有事来不了了,刚好退了,小的这就引三位爷过去坐。”
裴觉三人便跟着小二往店堂里面走,待到了那里,发现竟是个临窗的上座,遂高高兴兴坐了,让小二取菜谱点菜。
鸳鸯锅先端了上来,裴觉照着小二的推荐,点了他家招牌,又让问渡和望津照自己喜欢的点。
问渡和望津心里也是欢喜,裴觉素来待下人宽厚可亲,跟他出来还能同桌吃饭,遂各自把罗氏的交代又记得更牢了些。
其他的菜也上齐了,望津起身张罗,忙着服侍裴觉吃饭,问渡也不忙着自己吃,帮着张罗碗筷,添水倒茶。
裴觉让他们只管自己吃自己的,他俩具是不肯,等裴觉吃得七八分饱了,他俩人才自己吃起来。
问渡正吃着一碗红油抄手,脑门上已被辣出一圈汗水,面色涨红,也不客气:“少爷,这馄饨好吃,我还想再吃一碗。”
裴觉笑道:“若是不够,尽管喊小二再添些。”
问渡道:“谢少爷。”
裴觉起身道:“你们慢吃,我去更衣。”
待走到过道里,却突然有人与他撞了个满怀,还将一碗红油汤泼在他衣服上,裴觉赶紧避开,那人道:“……”
他讲得蜀地方言,裴觉一时也未反应过来,问渡和望津已经看见,赶紧跑过来,打量裴觉怎么了。
问渡瞧见裴觉的手上也沾着了汤汁,有些泛红,顿时怒从心生,少爷待他一向好得很,比他老子娘还疼他些,他见不得少爷受委屈,于是嚷了一句道:“怎么走路不长眼,好端端走在道上,也能给汤泼了。”
裴觉几人说得官话,那人似乎也听不大懂,但看问渡那诈唬的样子,大约还是触怒了对方,那人身材比裴觉还高些,但年纪倒似乎不大,可能比裴觉还小些,这回卷了袖子看样子像是要揍人。
小二和掌柜听见动静赶紧跑了过来,一见那惹事的人,再看看裴觉,倒像是要讨好对方似的,对那人态度谄媚。
裴觉看掌柜态度,心下想着,多半是这里熟客,掌柜不愿得罪,但错不在这里,倒要看看这掌柜怎么处理。
那掌柜劝了对方一番,又来找裴觉道歉,他官话讲得也不利索,但好歹能听懂意思。
裴觉又想这里人生地不熟,不便沾惹是非,于是便接受掌柜的道歉,掌柜免了裴觉他们一半的饭资,问渡虽还是气鼓鼓的,但裴觉不许再追究,他也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