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 ...
-
“我是艾里撒。”艾里撒认真回答，高昂的头颅不曾垂下：“谢谢你收养我，有什么规矩提前说好，否则我可不保证今后会做出什么让你不满的举动。”
事实证明，狼崽子哪怕示好都蕴含着满满威胁气息。大多数人都会第一时间理解成：只要你有一条规矩没说到位，我就敢犯。其实他想表达的是我会遵守你所要求的规矩。
“原来是狼王的儿子。”醉酒的大贵族睡眼迷离，他冲着艾里撒勾勾手指，像召唤小狗似的，“过来，走进点让我瞧瞧。”
艾里撒愣了愣，他很久没有近距离地跟人接触过了。以前雄父不喜欢他，那个家族里大都是趋炎附势的小人，欺辱他还来不及，就是善良点的虫也不会为了他引火烧身。在他的模糊的记忆中，他人的靠近向来代表着棍棒交加与拳脚相向，偶尔还会有令他全身神经瞬间麻痹呼吸停滞、却不致死的高压电流。
艾里撒和他的雌父一样，不像其他雌虫那样乖巧，会用阿谀奉承的话哄雄虫开心。哪怕被打，他也不会求饶道歉，长大了更是学会了还手，还会用幽绿色的眼睛恶狠狠盯着施暴的人，换来的当然是一顿更加恶毒的殴打。
可惜他的命又硬又贱，好几次只剩一口气被拖到重症治舱里都能死里逃生。
他能肯定，要不是帝国律法严令规定不允许未成年虫族致死，他的“雄父”根本不会救他。
他的雌父是个刚毅木讷的人，深爱着他的同时对他要求极为严苛，况且他们之间向来聚少离多，那个男人还未来得及对他表示爱意便牺牲在罹难中。
艾里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迈开步子走到米汀尔的沙发前站定。他会克服自己一切的恐惧，变得坚不可摧，这世上就没有谁能够伤害得了他了。
“太高了。”躺在沙发上的米汀尔抬起胳膊，还是够不到艾里撒的脑袋，他理所当然地命令道：“蹲下来。”
常居上位的米汀尔举手投足都带有贵族的气息，哪怕他喝得烂醉如泥，都不会做出撒酒疯那种有碍观瞻的不雅举动。最多是像个没有骨头的猫咪一般倚靠在哪个柔软的地方，对着身边人软软地撒娇，说几句没头没脑的浑话。
二皇子莱西殿下有时候还会特地把米汀尔灌醉，他十分乐意看见卸下一身重担，软绵绵地叫他莱西哥哥的小米汀。
就像捧着玫瑰花的小王子，高贵、艳丽、芳香，并且可爱极了。
虽然是命令的口吻，但由风度翩翩的米汀尔说出来不带一丝颐指气使，艾里撒没有抗拒，乖乖地蹲在米汀尔的面前。
连他都没发现为何向来不可一世的自己面对一个陌生人会如此乖觉。
米汀尔扬起手，艾里撒的脖子梗住了，拳头也下意识握紧，最后强迫自己松开，他想：这软弱无力的巴掌应该不会太痛。
他刚才那句话细细究来确实不够尊重雄虫，被打也是自找的。
没有等到料想中的清脆巴掌声，米汀尔的手放在艾里撒的脑袋上，揉了揉他的短发，痴痴地笑起来。他带着点小得意，冲着侍立在一旁的塞亚炫耀道：“都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我今天摸了狼崽子的脑袋也没有被怎样啊！我还以为他会咬我呢。”
艾里撒：突然感觉有被冒犯到。
然后米汀尔收回手，对还没回过神的艾里撒抱怨：“好扎，果然跟我想象中一样不舒服。”
艾里撒脱口而出： “那我以后把头发留长点。”
“好。”米汀尔笑了，眉眼盈盈，如绽放在黑夜中的不夜蔷薇，美得熠熠生辉。
塞亚尽职尽责地劝谏：“公爵大人，您该去休息了，明天中午十二点，您还得赴莱西殿下的邀请。”
“唔，好吧。”米汀尔张开双臂，“塞亚我要你背我回房间。”
艾里撒有一瞬间以为那个拥抱是冲他张开的。
后来他才明白，他从最初开始，就渴望那个不设防的拥抱能够冲他张开。
被塞亚半搂半抱回卧室的米汀尔忽然想起来什么，转过头，对还呆愣在原地的艾里撒说：“我的规矩不多，不能在未经过我允许的前提下到二楼的书房，除了我的私人泳池其他设置你可以随意使用，食物同样自取。如果有客人来拜访你不喜欢应付就回自己的屋子，但是要保证起码的礼貌和规矩，还有不要给我惹麻烦就行了。”
艾里撒点点头，这与早些时候塞亚交代的基本一致，没有雌虫会主动挑衅雄虫，米汀尔知道他不擅交际，甚至允许他回屋，简直是相当宽厚仁慈了。
只有熟悉米汀尔的塞亚知道，这个看似宽松的规矩只代表米汀尔的不在意。如今的艾里撒在米汀尔眼中，真的只是一只有趣的宠物。
闲来无事偶尔逗逗趣，他甚至不愿意麻烦自己去喂养他。
公爵大人是一位温柔且无情的男人，这么多年过去，也只有莱西殿下走进了他的心里，塞亚算是踏进去了一只脚，但还有半个身子仍留在外。
*
多年养成的习惯使得艾里撒起得很早，围着偌大的庄园晨跑一圈回来后，从冰箱里取出一瓶营养液灌下。不愧是四大贵族，就连营养液的味道都比他以前喝过的好，带着一股清甜的牛奶味。
艾里撒甚至想再来一瓶，不过他也就是想想，一瓶营养液所能提供的能量已经足够他一上午的消耗了，多喝吸收不了，还会浪费。
雌虫从来就没有资格贪恋口腹之欲。
不一会儿，塞亚也起来了，艾里撒冲他点点头当做打招呼。他看见这位管家大人套上围裙走进了厨房，鬼使神差地也跟了过去。
塞亚没有在意艾里撒，熟练地开火，单手打蛋，自顾自地说：“公爵大人喜欢清静，所以这个庄园没有太多仆人，一般情况下是由老宅的仆人定期来打扫整理。”
米汀尔不确定地问：“所以……公爵大人的日常用餐都是由你来准备的？”
看见艾里撒露出一副你竟然会做饭的不可置信的神情，塞亚面不改色地往锅里正在煎的培根上洒了一小撮胡椒粉和迷迭香碎，“很奇怪吗？雄虫的味觉比你们这些吃惯粗糙食物的雌虫敏感优秀多了，自然只有雄虫最能懂得雄虫的口味。”
艾里撒摇摇头：“不是这个，会做饭的实在雄虫很少见。你连这个都做，你以后的雌虫该做什么？”
塞亚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你觉得有哪只雌虫配得上让我这么伺候？应该他来伺候我才对。”他不温不火的语气仿佛在说你有病吧？
艾里撒也觉得自己最近好像有病，竟然会主动跟别人搭话。
白吃白喝可不是一个雌虫该做的事，于是艾里撒试着询问塞亚是否需要帮忙，并表示自己手艺其实还不错。
在煎了第一个鸡蛋后，他就被塞亚撵离了炉灶。
“我煎的明明很好。”如狼犬一般蹲在门边的艾里撒不服气道。
塞亚把装有煎蛋的盘子递给米汀尔，用银质的叉子狠狠地戳它，“你看看，这边上都焦了，蛋黄还没熟，你竟然想把这种残次品给公爵大人吃，你简直太恶毒了。”
艾里撒算是长见识了，原来这种事情都可以用恶毒来形容。
*
十点左右，米汀尔在塞亚的服侍下慵懒地开启了早餐之旅。要不是要赴莱西的约，他一定会选择继续赖床。
虫族的身体素质极佳，即使不如雌虫，经过一夜安寝的雄虫也不会遗留宿醉的头痛晕眩感。
米汀尔坐在宽大的餐厅里，慢吞吞地喝着香浓的南瓜粥，他指了指长桌的下位，对艾里撒说：“你也坐下来一起吃早餐吧。”
“谢谢，我吃过了。”艾里撒偷偷按按自己微微涨起的小腹，有生以来第一次吃饭吃到撑。塞亚吹毛求疵的性格让他打算把不完美的食材扔掉，贫苦惯了的艾里撒把那些他一年都吃不上几回的食物全都塞进了自己的胃里。
米汀尔“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反正他尽责地问过了，至于艾里撒吃没吃饿的都不是自己。而且冰箱里有很多食物，就算饿了也可以自己去找吃的。
“狼崽……艾里撒，你准备一下，等下同我去见二皇子。”艾里撒是莱西哥哥的拜托他收养的，圆满完成任务的米汀尔当然要带着艾里撒去莱西跟前溜一圈。
“好的。”艾里撒心中警铃响起，他因为狼王的关系，是知道二皇子与六皇子夺嫡之事，他突然有点害怕米汀尔把他送给二皇子做筹码了。
明明才被收养了不到一天。
“那个……”艾里撒想起来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米汀尔。照理来说，米汀尔作为他名义上的监护人，他应该称呼米汀尔为雄父的，但是内心不知为何非常拒绝这个称呼。
米汀尔知道艾里撒在在想什么，他同样也不想被狼崽子唤作雄父，狼崽子明明只是宠物来着。
养虫崽子可比养狼崽子费心思多了。
米汀尔脑筋快速转动，找了个冠冕堂皇的我是为你好的理由：“我知道你一时间无法接受叫一个陌生虫为雄父，没关系的，我不介意。你可以跟其他人一样叫我米汀尔公爵，也可以唤我先生。”
“好的，先生。”艾里撒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他不想跟其他人一样。
长大后艾里撒明白，他其实是不希望自己在米汀尔眼中泯然众人，他庆幸自己选择了这个独属于自己的称呼。
他深爱着他的先生。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04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