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家的猫一起打怪升级》成于乐cyber

8、不存在的空间(8)

　　田晋江环顾身旁。他坐在一辆大巴车上，周围是说说笑笑的同事。大巴车正行驶在盘山公路上，窗外下着雨。

　　他回想起来，这是他刚入职公司的时候参加的一次拓展培训。

　　然而受到幻境的影响，田晋江现在的记忆回到了几年以前。当时他才来到这个城市不久，是个彻头彻尾的职场新人，也还没有遇到苗青。

　　现实中，这次拓展培训没有发生任何特别的事情，唯一令人不太愉快的就是连着下了几天的雨，衣服总是潮乎乎的，怎么也晒不干。

　　但此时此刻，在这个暂时屏蔽了现实记忆的幻境之中，田晋江有一种模模糊糊的预感：有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即将发生，而他必须做点什么去阻止那件事，否则就会出现某种他不想要的结果。

　　田晋江使劲按了按额头，试图让自己回忆起一些什么，可是没有用。他知道自己一定忘了一些事情，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这种感觉让人挺不舒服的。

　　车子突然间一个急刹。田晋江没防备，差点一脸扑到前排的座椅背上。

　　“哎哟喂！”车厢里惊呼一片，抱怨声四起，“怎么回事啊？”

　　司机师傅跳下车去检查了一下，说发动机出了点故障。

　　“严重不严重啊，还能不能走？”坐在前排的经理探出头去询问。

　　司机挥挥手，“不碍事不碍事，小毛病，一会儿就好。再说前面马上就快到休息站了，待会儿咱们换辆车。”

　　大家放下心来。有不少人下车去散步，不想下车的人三三两两挤在座位上斗地主打双升，或是聚在一堆分享零食和八卦。

　　田晋江跟同事们还不太熟，独自坐在后排座位上。

　　某种奇怪的感觉始终跟随着他，脑子里似乎有个声音在说：快看看你周围，哪里不对劲。

　　倘若田晋江仍然保留着完整的记忆，只要把眼前的情形和记忆中的现实稍作对比，就会发现两者之间的差异。

　　现实中，他们这次拓展培训的气氛挺沉闷，因为当时公司里正在传言，高层领导要闹分家，大家可能前途堪忧，要赶紧各自站队。

　　而现在的团队气氛却很融洽，所有人都在轻松自如地相互交谈，没有任何隔阂。

　　可越是如此，就越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一定要形容的话，就像把一件明明不合身的衣服套在身上，却意外地很合适。

　　等了许久，仍不见车子出发。就在大家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司机突然急匆匆跑了上来。

　　司机说，车子还没修好，而且刚刚接到一个坏消息，雨水导致前方和后方的两段公路都出现了山体滑坡，车辆不能继续前行，也不能原路返回，只能待在原地等候。

　　这意味着，他们这一车人都被困在了半山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

　　“我去前面看看能不能找到人来帮忙。”司机说，“你们不熟悉路，待在这儿不要动，等我回来。”

　　司机小跑着消失在山路上。

　　山里天黑得早，又下着雨，没过多久，天色就越来越暗了。

　　经理看看车窗外的天色，又探头出去望了望前后的道路，依然不见司机的踪影，不由焦躁起来，回头打量一下车厢里的众人，点了田晋江的名：“小田，老吴，你俩年轻，跑跑腿，去前面看看能不能找到人，打听一下情况也是好的。咱们一车人，老这么在这儿晾着，不是办法。”

　　田晋江没多想，从行李架上取了伞，跟老吴一起下了车。

　　老吴和田晋江是同一个部门的，其实年纪并不大，也就二十多岁，但他总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大家便管他叫老吴。

　　现实中的老吴不太好相处，还常常因为说话太冲得罪人，田晋江和他的关系一般。

　　眼前的这个老吴却不一样，一路上跟田晋江有说有笑。遇到不好走的地方，老吴还会很贴心地停下来扶田晋江一把，嘴里唠叨着：“哎慢点慢点，可别摔着了。”

　　天差不多黑透了。两个人用手机的手电筒照着前方，在没有尽头的盘山路上小步慢行。不知从何时起，老吴也不再说话了，四周唯一的声音只有打在伞顶的落雨声。

　　这么走着走着，慢慢地，田晋江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他隐隐觉得，此刻跟自己一起走路的这个老吴，好像并不是真实的，而是田晋江的想象。

　　——或者说，他现在正在一个梦中。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田晋江自己都暗自吃了一惊。他也说不清这个念头究竟从何而来，却异常强烈，就像有个人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地这样告诉他。

　　虽然连自己都感到荒谬，但田晋江还是决定，提几个问题，试探一下这个老吴。

　　又走了一会儿，田晋江开口了：“老吴，你是什么时候进公司的？”

　　如果这个老吴是自己想象出来的，那他应该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因为田晋江并不知道答案。人无法在梦中知道自己原本不知道的信息，这或许可以作为判断梦境与现实的依据。

　　“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啊？”老吴的语调还是很平稳，“我算算啊，快五年了吧。”

　　田晋江马上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错误——他无法判断老吴这个答案是否正确。

　　他需要换一种方式，问一件自己不知道答案、却可以马上分辨老吴的答案是否靠谱的问题。

　　“哎对了，请教你件事啊。”田晋江说，“上次你给我讲区块链技术，说到怎么用权益证明来保障区块链的共识安全，这一块我没太明白，你能再给我讲讲吗？”

　　这是老吴前些日子在小组学习会议上讲过的内容，不过田晋江当时并没有完全听懂。

　　假如眼前这个老吴可以清晰地讲解这个问题，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证实，他的确是真实存在的。

　　这一次，老吴过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回答，闷着头向前走了一阵，忽然“哎哟”一声，似乎是脚底下踩滑了。田晋江只看到，前面那道手电筒的光束打了个晃，便突兀地消失在了黑暗中。

　　田晋江吓了一跳，急忙赶上去。在这样的地方失足跌落，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是等他跑到老吴刚才发出声音的地方，老吴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田晋江一边喊着老吴的名字，一边用手电筒照着附近的地面，来来回回搜寻了几遍。就算是跌落山崖，也总该会在地面上留下一些痕迹，至少会发出叫喊声。可是什么也没有，老吴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仿佛黑夜张开了一张无形的嘴，把他吞了下去。

　　田晋江不敢耽搁，马上转身往回跑，找其他同事过来帮忙。

　　在他的感觉中，他和老吴走了很长很长的路，可是往回跑了没多远，那辆抛锚的大巴车就出现在了手电筒的光束中。

　　经理又把头探出车窗，“小田你这么快就回来啦，找到人了吗？”

　　“没，”田晋江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老吴不见了，可能是掉到山崖下面去了，多叫几个人，帮我去找找他吧。”

　　“老吴？”经理一脸困惑，“哪个老吴？你是说司机吗？我记得司机姓刘啊。”

　　“就是刚刚跟我一起下车的老吴啊！”田晋江想说出老吴的全名，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不记得了。老吴的全名……叫什么来着？

　　“你是一个人下车的啊！”经理说着摸了摸头，“哎不过挺奇怪的，我怎么会叫你自己一个人去呢？”

　　田晋江跑上车，去查看后排的行李架。他还记得老吴刚才坐的位置，也记得老吴是从行李架上一个深蓝色的旅行背包里拿的伞。

　　但是此刻，那个深蓝色的旅行背包不见了，老吴的座位上坐着别的人。

　　“你们有谁见过老吴的旅行包吗？”田晋江问周围的同事，“我们下车之前就放在这儿的。”

　　同事们的反应和经理如出一辙，“哪个老吴？你不是自己一个人下车的吗？”

　　田晋江点开手机通讯录。部门里所有同事的联系方式他都有保存，找来找去，没有老吴，甚至没有任何吴姓的人。

　　这奇怪的现象似乎可以证实田晋江那个莫名其妙的念头——老吴是他想象出来的，甚至这一切全都是他在做梦。

　　可不知道为什么，田晋江更加不安了。

　　还是不对劲。

　　就算把这一切都解释成做梦，也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田晋江抬起头，看着满车的同事。他们全都正在用一种讶异的目光盯着他，好像在他身上发生了他们无法理解的状况。经理更是一脸的紧张：“小田，你不要紧吧？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变得这么奇奇怪怪的？要不你休息一会儿？”

　　田晋江按了按额头，脑海中那个隐隐约约的声音又在告诉他：他必须想起一些事，发现一些事，弄明白眼下这种处境对他来说究竟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