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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三章 准备下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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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萧扬看了一场雨,饿了一晚上,说了一番话,貌似对过去的误会全部都释然以后,萧壮壮的心里总有些不稳妥。尤其是自那日之后,向来不喜欢与人走得太近的萧扬与衣掌飞之间的距离竟一日千里,呈千里良驹踏风逐日状缩短。
今天与盟主大人比武,明天与衣盟主下山收庄稼,后天与小飞一起去给人干木工活……每一天、每一刻,萧扬都跟衣掌飞热热络络,亲亲密密,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就连称呼都从一开始的盟主大人变成了衣盟主,再到衣掌飞,最后演化成了引人无限遐想的一句——“小飞”!
萧壮壮看不懂,但怎么想自己家的公子都不是个吃素的料,绝不会平白受了委屈,打落牙齿肚里咽,如此这般,再看看萧扬那春花烂漫样的笑脸,心里不由寒得一抽一抽。回想起在这山上住的日子,衣掌飞对他总算是亲切,平日里吃穿度用又都是他赚回来,看萧壮壮吃得多,又在长身体,还总不忘让辛媚娘多给萧壮壮添点小食,今天是一个鸡蛋,明天多放点咸菜……萧壮壮不是知恩不报的孬种,但又碍于和萧扬的情谊不好动弹,礼义廉耻,情爱恩怨,两相拉扯,挣扎得很痛苦。
萧壮壮在痛苦,辛媚娘也没闲着。衣掌飞与萧扬出双入对,她可不会看过算过。今天跟着两人一起去,明天横插一杠,拖着“飞飞”去办事,冷嘲热讽,明枪暗箭,加上萧扬那头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你来我往,你进一尺,我进一丈,折腾得这天下庄鸡飞狗跳,无比热闹。
唯一最闲的只有白先生。白先生最近改了作息习惯,本来极爱睡懒觉,如今却偏爱早起;本来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站着,如今却偏好在这天下庄内到处溜达……不为其他,只为看戏。一壶茶,一把蒲扇,一个小板凳,白先生每日以不同造型在好戏开锣的第一时间出现在天下庄各个角落,喝一口茶,摇一摇扇子,津津有味,可以看上一整日。
时光就这样在你追我赶,“你死我活”的“安稳”中度过,转眼从农历五月跨入了农历六月。这一日萧扬与衣掌飞去密云镇收工钱回来,刚踏入天下庄的大门,就看到白先生在迎客厅内看封什么信,桌上还摊着一封,似乎刚刚看过。听到两人的声音,白先生抬起头来,对着衣掌飞招招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恭喜盟主,贺喜盟主!”白先生今日是个白面儿两撇胡军师状打扮,素衫羽扇,对着衣掌飞边摇扇子边作揖。
“恭喜?恭喜什么?”衣掌飞忙着往桌上放采买的柴米油盐,一边放,萧扬在一旁帮他清点。
白先生眼珠骨碌碌地转了一圈,拱手道:“恭喜盟主正式执掌我武林大业,功在千秋,万世流芳。”
衣掌飞忙着数鸡蛋,随口“嗯”了一声便没了回答,倒是萧扬在一旁听得清楚,蹙起眉头问白先生:“白先生,小飞继任武林盟主也不是这一两日的事了,为何时至今日,你却来道这一声贺?”想了想,心里却有了一两分底,“是盟主继任仪式终于能办成了么?”
白先生点头:“萧公子说得正是。”
衣掌飞数着鸡蛋接话:“我们家那么穷,哪里来的钱搞那么什么仪式,何况我这武林盟主也不过是挂名而已,没什么必要劳民伤财。”
萧扬在一旁沉声道:“小飞,这你就错了。你的武林盟主之位本是堂堂正正,技压群雄所得来,可谓合情合理,实至名归。之前因你尚未举行继任仪式,又年资尚浅,有些老古板要以貌取人看低了你,也是无可奈何,然则,再怎么说,盟主还是盟主,如今你既然可以举行继任仪式,自然要风风光光地大办一场,也好让这天下的群雄都知道,这天下武林,至少在这未来的五年之内该以谁为执牛耳者。”
衣掌飞认认真真地听完,然后挽起袖子,拿起整理好的柴米油盐,没什么所谓道:“怎样都好,就听凭白先生处置吧。萧扬,我把东西放到厨房,你晚上可有空?”
萧扬点头:“有空,你又要找我切磋?”
衣掌飞欣喜:“那就说好了,吃过饭,我来找你,我们去后山梅花桩,前一日你那一手凌云梯与别人真是不同,可一定让我再好生瞧瞧。”说完便欢欢喜喜地往厨房去了。
萧扬一直望着衣掌飞的背影走远,直至融入夕阳的光影之中,才掉回头来,却冷不丁撞上了白先生的。
“萧公子在想什么?”
仿佛被人看穿心思,萧扬不由得慌了一下,才道:“没有,能想什么?”
白先生抹着两撇小胡子道:“萧公子可是在想我们盟主实在不是个当盟主的料?”
“我没有……”萧扬叹了口气,道,“是,白先生,被你看出来了。我与小飞认识到现在,也算是了解他了。之前你也说过,他这个人,功夫虽然好,个性却实在太简单,那些虚与委蛇,尔虞我诈,他是半点不会,不仅不会,也恐怕学不来,我在想,这武林盟主之位于他,或许不是良机,不仅不是良机,恐怕反会是危机。如今江湖中人当他占了个虚位已经日日挑战不绝,如若正式继任了盟主之位,实在不知道会变成怎样!”
白先生点头:“所以老夫之前才会拜托萧公子出手相助。看这些日子来的表现,萧公子应该是决定帮忙我们盟主了。”
萧扬轻笑道:“帮是可以帮,只是白先生怎的如此笃定萧扬不是两面三刀之人?何况,就算我现在真的答应帮助小飞,也许事态稍有转变,我便会掉过头来对付他也不一定。”说完,一双美目定定地看着白先生,茶金色的眼瞳之中光波流转,让人望不进底去。
白先生却摇着扇子笑道:“他日之事他日再作打算即可,至少眼下萧公子是站在我们盟主这一边的,这一点就可令老夫放心不少,也可放开手脚去操办盟主继任仪式一事。”说着,白先生将手里的信笺递给萧扬道,“萧公子先看一看这封信。”
萧扬接过来,从头到尾读了一遍,想了想问:“这个万善禄是个什么人,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怎么他的建派仪式想到让小飞去当鉴证人?”
白先生道:“这不怪萧公子,只因万善禄本不是江湖中人,他原是杭州的首富,恐怕也是整个江南的首富。他祖上数代从商,生意遍及大江南北,家有良田万顷,华厦千栋,他本人还是出了名的乐善好施,是以在民间很有人望。”
萧扬笑道:“自古以来,富则思权,怎么这样一个有钱的大善人,有了钱不去捐个大官做做,却跑来江湖凑什么热闹。”
“这萧公子就有所不知了。”白先生道,“万善禄虽是个商人,却自小痴迷武学,他父亲万德福因宠爱这儿子,过去花大价钱曾给他请了不少武师教授功夫。这万善禄大约确实是有些资质,加之敏而好学,武师的那些三脚猫功夫很快就无法满足他。是以自二十岁上,他便开始借做生意的机会四处拜师学艺,青城派已故的冰矶道长,神风门前代门主沙如风,断山掌靳斩岳,追星剑孟获都曾指点过他的功夫……”
“这可真是厉害了!”萧扬轻叹,“所以,他如今决定自立门派,弃商从武了?”
“正是。而且,他听说我们盟主至今尚未操办继任仪式,还主动提出要以万家之力为盟主继任操办大礼。”
“这是要借小飞的身份为开派增光了。”萧扬笑道。
“不错,而我们也正可借万家的财力昭告天下,我们盟主的这个位子可是名实相符,牢不可破的,此外,万善禄还答应了每年都会捐赠千两白银以冲公资。”
“这个万善禄真是很懂得拉拢人心!”萧扬再次慨叹,“这就是所谓的两相得益了。”
白先生点头:“所以,我们近期就应该要动身前往杭州了,萧公子,此去一路艰险,前路凶险未卜,萧公子若真打算‘两面三刀’,‘中途变节’,眼下就是个机会,你可得抓紧时机,早些提出来哟。”
萧扬弯起唇角:“白先生说笑了,萧扬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白先生大可放心。”却在心中暗道,中途变节,现在可还不是时候。转眼看到桌上的另一封信笺,好奇道,“那一封也是万善禄的来信?”
白先生听他这么问,脸色微微变了变,继而却以很平静的口气道:“那是衡山派的回信。”
“衡山派?那个黑衣人?”萧扬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许多日之前曾经夜袭衣掌飞又被打死的黑衣人如今已经被掩埋在这华山的某个地方,或许已成一堆断骨渣,然而,在他身上掩藏的秘密,诸如与长春子道长一样的容貌,以及身负衡山派禁传绝学“碧落剑法”所引致的伤痕等事却成为了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嗯,那一日我验完尸后,曾写了封信函给衡山派,只说是长春子道长离开华山后,不知有否安全返回衡山,想要辗转探寻一下那黑衣人是否真与长春子有关。今日,他们送来了回信……”
“结果呢?”
“长春子道长已经安全返回衡山,非但如此,或许因为吃了盟主的亏,目下正在闭关苦修之中,而关于那黑衣人,他们只字未提。”
“那不就结了?”萧扬松了口气道,“那个黑衣人或许的确与长春子道长有些扯不清、道不明的渊源,但眼下一来长春子道长已安全返回衡山派,二来又无人来管我们讨要那个黑衣人,这件事暂且就这么结了也未尝不好。”
白先生点头:“萧公子所言极是。”说完,拱手道,“天色不早,萧公子也赶紧回房洗漱一下吧,过会,我让壮壮来喊萧公子用餐。”
萧扬点点头,离开了迎客厅。
暮色四合,白先生独自坐在厅堂里看着那封信,随后摇了摇头,将信笺揣入袖中,得得地也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