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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三十九章 开鼓声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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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扬和衣掌飞一个船头一个船尾地坐了,彼此既不打照面也不说话,萧壮壮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看了就着急,背着个小包袱,船头船尾来回地跑了几趟,也不见成效,想去请教独坐蓬里的白先生,还没进去,就看到船帘下伸个手出来,慢慢地,摇了一摇。像是让他不要管那两人的事,也像是让他不要打扰自己。
萧壮壮挺泄气,跑到自己公子身旁盘腿坐在地上生闷气。
萧扬却转头问他:“交代你办的事情做得怎么样了?”
萧壮壮这才想起来自己不务正业得过头了,见了自家公子居然忘了汇报工作情况,一张小脸涨得通通红,赶紧回报。
“京城的兄弟来了消息,开封府郊的李家大宅前几日遭官兵搜查,抓了几个人下狱,但与‘隐封门’是否真有关系,还没消息放出。”
“谁抓的?”
“开封府的衙差。”
萧扬点头:“算不得逾矩。”
“但听闻……”萧壮壮压低声音,“子明老先生有意过问此事。”
“王老先生?”萧扬蹙起眉头,“着人再查,这事大有文章。万家人查得如何?”
“如在万家宗祠所见族谱一般,毫无二致,世代从商,无人从军。”
萧扬想了想,道:“外省可有万家其他子嗣流落。”
“属下着人去查了,暂未找到。”
“继续查。”
“是。”
顿一顿,萧扬又问:“万青山途救贾某确有其事?”
“回公子的话,属下去查证过,这件事倒是千真万确,江宁喜来客栈的伙计记得两人来过,因请过回春堂的杜大夫来看过诊,是以别有印象,属下也找杜大夫求证过了,那贾某确实受了些刀枪硬伤,但都是轻伤,只是受惊不浅,当时便开了些压惊调理的方子。”看萧扬的表情,萧壮壮已经知道他下句要问什么,“苏州柳府订制珠宝一事是真,但初时接单的却不是什么“通宝行”乃是京城的“珍品轩”,只后来不知为何苏州柳府突然又说不要了,所以生意没做成,想必是叫人中途截了单。”
萧扬抚着眉头,陷入沉思。想了一阵,像是不明白,便又放下去提下一个话题:“连五落脚在哪里?”
“杭州城外向东十里地有个周家村,他在村里租了一户农家的房子来住,户主记得他来那天是七月十三。”萧壮壮认认真真把自己调查得来的消息合盘托出,“也就是在我们进杭州城五天后,他就已经来了。”
萧扬脸上露出果不其然的神情:“他一个人住?”
“表面看是一个人,但是属下在他后窗树上听得有人与他对谈,听声音是……”
“韩轻裘。”
“公子,你料到了?”
萧扬唇边扬起一抹冷笑:“连五七月十五潜入万家庄,到了七月廿七才来见我,中间十多天自然是花到重要地方去了。”重要两个字念得极重,几近咬牙切齿。
萧壮壮一脸的冷汗,知道萧扬这一笑,连五注定没好果子吃,身为萧扬亲随之一,“里通外敌”自然捞不到好处,可是韩轻裘又岂是他们区区一介下人敢得罪的,就算不看她的身份地位,那位千金大小姐的脾气也没几个人能消受。
“今日万家创派大典,她断然不会不凑这个热闹,壮壮,你到时候要多费些心思,免得她胡乱生事,惹祸上身。”
“是,公子。”
这平常听惯了的称呼此时却莫名地听得萧扬心头突颤了一颤,忍了忍终究还是道:“壮壮,”他说,“你叫我公子的时间怕是不久了,等这件事了,送了那人安全回华山,我们就该……就该准备回乡了。”
萧壮壮似乎也听得愣了一愣,脸上露出依依不舍的神情,但也乖顺地拜下身去,又喊一次:“是,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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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座浮坞竖立西湖之中,各取一面围住中间一座高台,万家大典祭台便在正中,只见好大一座浮台,披红描金,彩绸堆积,一面竖着大鼓,一面堆着炮仗舞狮,台正中摆着四方供桌,一只铜鼎稳稳当当,立在桌正中,一旁摆着三支高香。此刻八座浮坞已然落座七八成,台上也已人员齐备,万家用来接引的各色小舟却似是织女手中飞梭,依然往来如织,将各个武林英雄,绿林大豪片刻不断送至湖心。
衣掌飞是这场大典见证,自然落座主台,萧扬却并不在他身旁落座,万青山客客气气地就将迈步上台的萧扬拦了下来,带到主台旁的贵宾席上坐了,萧壮壮气呼呼地要跟对方动手,被萧扬拦了下来。衣掌飞向台侧几人看了一眼,却并未作声,只稳稳当当坐好自己的位置,气得萧壮壮直跺脚,嘴里一叠声低低咒骂自己瞎了眼看错人。白先生跟条泥鳅一样滑溜,已经不知钻到什么地方去了。杨光……可怜的杨光,挂着两个黑眼圈,被劫持在壅灵那一伙人处,就坐在萧扬斜对面。说起来真有一阵子不见了,明明住在同一个庄里,但是杨光总不知道被藏在什么地方,此刻一见,萧扬只觉得他比以前更憔悴了,整个人看起来都软绵绵的,哪里有初见时那个舞枪少年意气风发的样子。壅灵却坐在旁边,神清气爽之外,总不时别有用心地看杨光两眼,对上萧扬的眼神,也微微一笑,笑得萧扬都觉得浑身泛冷,干脆别过头去打量各方来客。
教萧扬武学的师父统共有八个,一人分授一门,有教内功心法的,有教外家拳术的,有教轻功身法的,有教暗器巧技的,还有教射术、马术、兵器种种,所有人都通过精挑细选而出,他们过去也曾涉足江湖,盛荣一时,只不过早已遁出许久,萧扬从小便是听这些人讲述中原武林种种而长大。此刻他身处这江湖之中,放眼望去四周哪个不是江湖人士,又有多少传奇人物,兼之万家搭这台在碧波清水之中,便真的有了种“人在江湖”之意,眼望得四周翠微叠嶂,底下水清波微,胸臆内更生出一股豪迈慷慨之气来,仿若忆起自己昔日在校场草原之上跃马提枪,弯弓射雕之时。他眉眼本生得精致逼人,轮廓峻深,加之一副眼瞳色彩与别不同,看起来总有份美艳之气,倘或生在女子身上,断然让人神魂颠倒,生在男子身上,却约略有些不相宜,加之他平日总对人不苟言笑,美则美矣,实让人不敢亲近,而况他刻意在万家庄摆出无用的样子,因此万家庄中奴仆侍婢,才对他为衣掌飞男宠一事风传盛重,从不怀疑。然而此刻他这一腔豪迈激昂之情自心内激荡而生,已非刻意掩饰可以遮挡,由心发后自然而然便流露于形神举止之上,周围有认得他的见到便都不由得愣了一愣,只疑惑这样一个轩昂男儿合该是个运筹帷幄,决战沙场,金戈铁马,笑傲天下的人物,怎么之前就会误以为只是个娈童男宠,真是奇哉!
良辰吉时一到,司仪唱声“开鼓”,却见台侧闪出一人,一身劲装,英姿飒爽,定睛一看,却让来宾不由得都“咦”了一声,原来那负责开鼓的不是别人正是万家大少爷万青山。他往鼓前一站,便有家仆往他手上恭敬递上鼓槌,那鼓槌看去像是铜做的,不知有多少重,只见着两个丈八汉子各自双手搬了一个才勉强凑到他手上,万青山却轻轻吸口气,一手一个,稳稳当当拿在手中,双手十指轮转,竟将铜鼓槌在双掌中耍了两圈,玩出几个花样来。
萧扬“咦”了一声,萧壮壮赶紧在旁边俯身问:“公子怎么了?”
萧扬只含笑道:“你看他的手。”
萧壮壮疑惑地看了几眼,依然茫然不解,却听萧扬在一旁自己低声道:“怪不得他左手剑意与右手剑诀总有差池,我还当是未练到火候,原来他根本就不是个左撇子,而是惯用双手兵刃,他出手狠厉,看这样子必不是双剑双戟这样轻巧武器,难道真是用槌?”
萧壮壮一面听自己公子说话,一面看那斯斯文文的万青山,想象他手舞两柄巨槌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点接受不了。
那边却见万青山缓缓举起鼓槌,双手上举,定了一定,轻舒手臂,便听得“隆”的一声,鼓音绵长宏亮,声震数里,宣告万家‘荣吉门’创派大典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