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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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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一天清晨,向梨正坐在门前的小板凳上,抬头看着被风吹的微微摆动的满树梨花。
门前的梨树林开了,一片雪白,想必谓枫回来会很喜欢的。
先前她的挂名师傅说,自己是著名的采花贼,那么自己也是梨花,她会想要采摘吗?想到这儿,她的脸悄悄地红了,向梨便举起双手撑住脸,闭上双眼。
一片梨花突然掉到了她的脸颊上,向梨睁开眼,拿两指捏了花瓣,放到嘴里慢慢咀嚼。
除了梨花清香外,一股涩味也从唇齿间溢出,向梨正想低头吐掉,发现先前来此处的兔子受了伤,后腿处鲜血淋漓,走路一拐一拐的,一路上皆是血迹。
向梨心中大痛,忙跑到家里,拿了药酒和白布条,将兔子轻轻捧起来。
她慢慢给兔子包扎伤口,兔子也认识她似的,没有反抗挣扎,只是天生的红目总让向梨以为它是在疼的哭,下手便更轻柔了。
一阵清风拂过,向梨毫无察觉,专注地给兔子绑好双腿,轻巧地打了一个蝴蝶结。
谓枫看着她认真的样子,不知看了多久。
“兔子认识你。”
一道悦耳声音传来,带着一身轻轻的笑。
向梨抬头,喜出外望。
“师父你回来了!”她赶忙放下怀里包扎完毕的兔子,站起身快步走过来,又面红耳赤地在原地顿住。
向前也不是,后退也不是。
谓枫忍俊不禁,不忍再逗她,而是从背后包裹中拿出一件件东西。
“福祥铺的胭脂。”
“口红纸,颜色从淡到深都买了一遍,不知道你用哪个好看,一会儿慢慢试。”
“小纸伞,过几天家里清明祭祖的时候,你撑着去,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吧。”
“浅白粉色披风,猜你以前很少穿这样的,特意给你买回来了,开心吧。”
“我买的薄饼,赶忙跑回来,还热着呢,可以吃。”
“玉佩,你师祖留在山上的,应该是准备等我出嫁时用的……”
等等,这句话好像有点别的意味。
向梨的脸果然又慢慢红了,但可以看出来,她很喜欢这些东西,不过,很明显她又有了新的担忧:
“你……你哪儿来的钱?”
谓枫想起两别山上师父的洞中金库,存货不少,头次进入时,里面刺目的黄金让她震撼,故而谓枫此次下去,带了不少钱。
“这都是你师祖的钱,我们山上不管这些东西的,谁想用谁用。”谓枫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我虽是采花贼,可却不是盗贼,也没正经采过一朵花,去别人家里也是风声大雨点小,不杀人不伤人,是花贼界良心呢。”
向梨被她逗笑,赶紧抱起这一大堆东西,准备进门。
“你的小白胖朋友呢?”
“……以前她母亲腿伤了,便会带她来这里,我为她母亲医治好之后,她们母女两兔便走了,后来她母亲不来了,她就独自过来。”
看来这对兔母女,就是这两年里向梨的唯一朋友了。
谓枫觉着好笑,也觉着心酸。
谓枫伸出手,从头顶折下来一枝梨花,花瓣如雪,很衬静静坐着时候的向梨。
轻轻给她插上。
向梨睫毛忽闪。
第一个为她折花的人,也是最后一个为她折花的人。
这次回来谓枫觉着向梨又许多不一样的地方。
比如吃饭时会故意坐到她对面,而不是像往常一样跟她并排坐,一起去河边洗衣的时候,向梨不敢直视她的目光,也不敢跟她坐太近,类似于以往“牵手”“拥抱”之类的接触,更是一概没有。
甚至晚上睡觉时,向梨也想独自住回草垛,被谓枫拦下后,两人才背对背睡去。
有一天晚上,向梨将两人床前油灯吹灭,正准备躺回被窝时,谓枫忍无可忍拉住了她。
窗前没有帷布,月光直射而入,谓枫捏住向梨手腕时,她颤了一下。
“小梨,我惹你生气了?”
向梨不说话,摇摇头,试图挣脱,谓枫依旧握着她的手腕。
谓枫不依不饶。
“你躲着我?”
向梨继续摇头。
“你必须把话说清楚。”谓枫性子里有些执拗,她非要把这件事弄明白不可。
向梨停住动作,定定凝望着谓枫。
借着月色,谓枫看清楚了她纯粹眸子里涌动的光芒,以及她好看的唇上,那一点有些挺俏的唇珠。
谓枫向被什么蛊惑了一般,痴痴起身,攥着她手腕的手也用力起来。
两人慢慢凑的极尽,向梨脑海里也一片空白,没有多余的动作。
谓枫用自己的双唇,轻轻抿了一下向梨的唇尖。
待到她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愧疚与懊恼又让她无地自容。
难道还是借由师徒关系好,对她做这种事吗?还是自己已经……对这个人心生爱慕了呢?
向梨皱眉看着她,眸光复杂,里面流淌着的,也变成谓枫看不懂的懊悔与挣扎,那一刻的向梨像变了个人,谓枫心里一抖,往后退开身体。
向梨是不是被她吓到了?
没成想,向梨却一把抓住谓枫胸前的衣襟,迫使谓枫与她对视。
“我问你。”向梨声音平淡极了,却问的极为认真,让谓枫不敢不认真回答。
“嗯?”
“你把我当作你的什么人?”
月亮似乎被云遮住,屋内彻底黑下来,谓枫看不见向梨的神情,向梨却看得一清二楚。
谓枫没有半点犹豫:“极重要的人。”
向梨抬了抬眉,勾起了唇,绝不是平日里能做出这种表情的单纯向梨。
“嗯。”
谓枫听着她这一声嗯里似乎还算满意,跟着心里也放松下来。
“你想对我说什么?”
谓枫不曾发觉,在不知不觉中,对话节奏已经完全被向梨把控。
“我想说……我是你的师傅,是你的……朋友,你可以对我亲近一点,比如洗衣吃饭时,可以坐的距我近一点,有什么心事,也要跟我说,我会帮助你的,还有你丢失的记忆,我可以帮你慢慢找,以后带着你去塞北,去海南。好吗?小梨?”
向梨沉默了片刻。
“可是我不想找到什么记忆,我哪儿也不想去,只想待在此处,与你,与向叔向姨一起慢慢活着。”
语调轻快,又有点惆怅。
谓枫见她语气恢复正常,彻底安心了。
“那我们就不找。”
向梨轻轻笑了一声,“师父,你刚刚对我做什么呢?”
谓枫被她问的哑口无言,飞快盘算着怎么搪塞她。
一时失控?不行,想表达一下对她的亲近?也不行。
“你的心跳的很快。”
谓枫心跳擂鼓,被她这么一问,几乎要把持不住。
“咳……”
“你不是采花贼么?我记得,向叔取名取得好,我是向梨,是梨花。”
谓枫半晌说不出话。
向梨见她不动,手上发力,拉了拉她的衣襟,谓枫很快伏身上去,向梨顺从地躺平。
不久前是惊蛰,已是暖春,两人睡觉时穿的衣服都是单衣,不像冬日。
谓枫身体滚烫,向梨的身体也不像以往一般寒冷。
更煎熬的是,谓枫能感受到她身下紧贴着的,向梨的玲珑曲线。
从两条修长双腿,到小腹,再往上。
谓枫的理智很快消散。
香汗淋漓。
好一会儿后,向梨看起来很累了,她换上一身干净的睡衣,头枕在谓枫小腹上,闭上眼。
谓枫不敢轻易动弹。
夜里能感受到向梨的呼吸。
过了一会儿,谓枫也有些困了。感受到向梨还在她身上,借着隐约月色,她忽然很想摸一摸向梨的脸上的梨涡。
奈何手有点抖,谓枫怕吵醒她,终究是没有去碰她的脸。
很快她也睡着了。
谓枫不知道。
不管是向梨也好,单云流也罢,如果那夜她用手摸了摸她的脸,让对方知晓她的心意,给了她安定的勇气,两人后来便没有那几年的曲折了。
不过她没有。
后半夜。
向梨悄悄起身,看着谓枫的睡颜,似要一笔一画,把她的面貌记在脑海中。
过了一会儿,向梨自嘲般一笑。
接着她慢慢走到院中,吹了一声口哨。
不到半柱香功夫,一只通体雪白的海东青便出现在小院,慢慢停在她手腕上。
向梨把一张小纸条塞入海东青腿上绑着的竹筒中,一抖手腕,海东青复又飞入天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