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 ...
-
初三对于苏祈粲来说没有什么特别,无非是增加了他得第一的次数,几乎所有的人都对第一名的得主习以为常,他们全心全意的想做第二名。秦浅依然是那样的沉默,他开始很喜欢画画,常常带着调色板来上学,然后放学后就在学校发的美术纸上涂一块又一块的颜色,苏祈粲会陪他到很晚,天色慢慢的转暗,直到教室里的人全部走光光,天空的尽头是耀眼的金黄,这时秦浅会耐心的洗净颜料,然后说声,走吧。
秦浅的每一副画都很特别,有着让人眼前一亮的构图和颜色,和只会照着书描图的苏祈粲不同。苏祈粲对此佩服的五体投地,他把秦浅的每一张作品都欣赏好几遍,然后打心眼里感叹着:“真厉害,真厉害!”秦浅看起来仍然无动于衷,面孔上却也会微微泛着红光。
大考试小考试接连不断,这就是毕业生的生活,有的人可以逍遥的应对,有的人却在不断的挣扎。十几岁的孩子就开始担负着前途和命运的压力,还被告知,这是必经的试炼。
直到有一日,班主任来到苏祈粲面前,对着秦浅温和的笑着,小心翼翼的拎起他那袋花花绿绿的颜料,轻轻的说,秦浅你还是好好复习吧,你这次考试成绩又下降了呢。秦浅抬起头对着老师说我知道了。从那天起,他们总是很早回家,和一大帮的人一起。
五月份的一模考试,苏祈粲是年级第一,年轻的班主任满面红光。他保留着那句口头禅,无比轻松的说:“我是天才!”秦浅的脸白了白,这次他没有保持沉默,他说:“我要调座位。”然后他收拾了书包,坐在苏祈粲的前面。苏祈粲异常惊讶的拉住他问他为什么。他什么也没有说。从进初中开始第二次,苏祈粲觉得浑身不舒服。
苏祈粲实在无法想到有什么地方招惹了他,使他那般安静的发了脾气。于是他每天都紧紧盯着秦浅的后背,想方设法的和他借橡皮,借笔借尺,身边少了一个人,就像心里少了一块似的不习惯,即使从数学角度来看,他们俩之间的距离几乎没变。
二模考完后,秦浅的成绩依旧平平,苏祈粲依然第一,有一天下课,秦浅转头对苏祈粲说,走,我请你吃冷饮。
又到了夏天了呢,知了开始叫了,阳光也开始火辣了。
但是已经没有赤豆冰棒了,那种两毛钱的冰棒。
他们悻悻的回头,悻悻的走回教室,在踏进门内的那一刻,苏祈粲勇敢的对秦浅说:“你坐回来吧。”秦浅很自然的回答:“好。”
于是他们又成了同桌,在毕业前的三十天。
苏祈粲又可以悠闲的考第一,悠闲的在同桌的笔袋里找橡皮尺子铅笔,但他不再得意的叫着:“我是天才。”尽管那股流行热还没过去,仍有许许多多的不是天才的人自称天才,大摇大摆的走来走去。苏祈粲或许天真了点,但绝对不迟钝,他甚至有点敏感。
他的同桌,没有好的成绩,考的不好的时候也不会露出些许的沮丧,但这不表示他不会不安。
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夏日,秦浅告诉苏祈粲,他要考N中的美术班。苏祈粲才开始有了要分别的自觉。
原因是那样的简单,秦浅的成绩上不了一流的高中,家里人都认为与其这样,不如搞艺术算了。
为什么中国难以出艺术家,因为大多数的人认为艺术只是一个更大的后门或是出路。就像是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的救命稻草,真正因为热爱艺术而去学习的人寥寥无几,他们的眼中只有低的分和低的门槛。苏祈粲没来由的想到了三毛的一个故事,说是她的姐姐相亲时看不上的男子会对她说,既然姐姐不行,就妹妹吧。她讨厌这样的说法,苏祈粲同样讨厌。他不喜欢那种这个不行就那个的将就。但他认为若是秦浅的话,会很合适学艺术。苏祈粲依然记得他精妙的构图,漂亮的颜色,还有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颜料味。于是苏祈粲很温和的对秦浅说:“你很适合学美术。”目光虔诚的就像注视着□□的达芬奇。
尽管想到不能在同一所高中会难过,尽管想到以后不能常常见到面会惆怅,但是苏祈粲比他的同桌更有信心,所以他丝毫不怀疑他的同桌能顺利的升上N中。
事实也是如此,秦浅很轻易的考上了。那天的黄昏,苏祈粲顶着薄薄的汗在路口等到了同样顶着薄薄的汗的秦浅,他看见秦浅舒展的脸上有着一种满足,他迎上去很快乐的说:“恭喜你。”那个时候分还没有出来,但是他从秦浅难得一见的不冷淡的脸上看到了答案。
考完试的秦浅依旧去上课,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带着心爱的水粉颜料,在铺洒着夏日炎热的白纸上涂抹,苏祈粲也乐陶陶的看着未来的伟大画家,不可一世的继续喊着:“我是天才!”
天才被保送上了本校的高中,可以吹着空调感叹着中考的日子怎么这么热,可以仔仔细细的规划漫长的假期怎么玩,可以提前拿到许多人都想得到的通知书。
名校的通知书朴素的可怕,如同一张脆弱的红纸,好像稍稍一揉就会碎掉。初中时代最后一天的班主任脸上流光异彩,苏祈粲你真是好样的,当初刚进来时看你那么小那么不起眼,还真不知道你这么厉害。
苏祈粲扯了扯嘴角,抬头向窗外望了望,他看见了一百米外的高中楼,他清晰的记得,初一开学第一天,班主任从矮小的教室里向外指着——你们看,你们的目标就是考进那一百米外的高中楼,就是穿上F中的高中校服。
苏祈粲把手中的红纸折了折塞进裤子口袋。指尖碰到一个温热的东西,那是一支修正液,是同样也不需要中考的秦浅给他的。修正液上有秦浅用马克笔写的字,依然很艺术很创意。
“It’s time to say goodbye, but how to fly?”
窗外有一支鸟飞过,凭着毛色判断应该是一只喜鹊。苏祈粲微微一笑,这么多的考试让他也有了学生的习惯,看见了喜鹊甚至会轻轻的在心里祈祷——保佑我考的好吧。可是现在已经没有考试了,他不需要考试了。刚想祈祷的心迷茫起来。
怎么飞?像鸟一样的飞?是老鹰还是麻雀或者是喜鹊?
“It’s time to say goodbye, but how to fly?”
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了吗?是啊,再见了。
再见了,初中;再见了,赤豆冰棒;再见了,我的另一半的同桌。苏祈粲忽然觉得透过有机玻璃的阳光也刺眼起来,口袋中的手指泌出汗水。
“It’s time to say goodbye, but how to f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