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x》liancheng

2、亚瑟王Ⅰ

　　传说始于流言。
　　流言的根基是事实。
　　当事实经历了无数人的添油加醋个人口才的发挥之后就远远脱离了本相，变成了流言。
　　当流言的曲折程度上升到群众只可仰望不可企及的高度时，就成为了传说。
　　传说里的人未必天香国色倾国倾城，多少总有点与众不同的地方。
　　譬如遇强则强总也打不死的汪大东；譬如拥有万钧之力的丁小雨的拳头……
　　这些传说中的人物来自同一出处——各高校间流传的“KO榜”。
　　神秘，不知著于何人之手；公平，事实可以作证。

　　“自大狂”汪大东很清楚自己的位置，KO3。
　　KO1和KO2是无从躲避的乌云，驱不散触不到，一旦遇到便是一场漂泊大雨。
　　一整个暑假的勤奋修炼却因为找不到那传说中的两个人而没有实际意义。
　　亚瑟忿忿地擦着尚有淤青的嘴角，怀疑偷袭的人是KO2。
　　至于为什么是KO2而不是KO1，他说这是KO3的直觉。
　　想着那个只打过一次照面就领略到寻常人绝不会有的速度攻击的对手，丁小雨认真地皱着眉头。
　　与此同时，终极一班里唯一没受到神秘高手攻击的另一个KO3汪大东，正顶着媲美熊猫的黑眼圈矛盾的期待着。
　　“喂，大东。”
　　“是啊，我终于从美国回来了，都开学一个礼拜了，还好吧？”
　　“放心,我答应陪你念完高中，就一定说到做到。”
　　“好吧，就先这样咯！拜。”
　　字字句句，言犹在耳。
　　大东就连一句话终了时小小的上翘的鼻音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雷克斯的归来像是多米诺骨牌，带来一系列的连锁效应。
　　高兴——他终于回来了。
　　担忧——万一被神秘高手找茬怎么办？
　　焦躁——必须要在这一切发生之前了结对手。
　　一上午汪大东精彩纷呈的表情让亚瑟王和丁小雨叹为观止。
　　时而喃喃自语时而攥紧拳头时而面露微笑，活脱脱一个鬼迷心窍的傻小子。
　　“‘雷克斯雷克斯’，他不是三头六臂就是会特异功能。”亚瑟王在汪大东孜孜不倦日复一日地念叨之下终于将疑问句改为陈述句。

　　习惯性的推推眼镜，悠闲地步伐在芭乐学院门前停住。
　　轻风俏皮地掀起他的衣角，微微眯起眼睛，他笑得一如寻常。
　　以俯瞰的姿态，注视着睽违数月的校园。
　　一切，都在掌中，都在脚下。
　　来玩一场游戏吧，你们，用什么作为代价欢迎我的回归？
　　请，拭目以待。

　　动物都有天生的警觉。
　　亚瑟王感觉自己像随时准备战斗的——浑身毛发直立的斗鸡。
　　虽然这个形容有损他一贯优雅的格调，不过此刻没有更恰当的比喻。
　　那抹身影出现在窗外的时候，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的侧面，发丝在鬓边柔软的有些微蜷曲，黑色镜架下皮肤白皙如同女孩子——果真和大东形容的一样斯文秀气。
　　大东拉着雷克斯献宝似的介绍给小雨和亚瑟王，小雨友善地笑、握手，而亚瑟王盯着雷克斯不说话。雷克斯的手尴尬的悬在那儿，即便亚瑟王是明目张胆的敌对还是不改清浅地笑容。
　　像月亮——亚瑟王的脑海里再度浮现这个想法。
　　阴柔、静谧、清冷。
　　他本身属于黑暗，可以轻易地隐匿踪迹。只有太阳恒久灼热的光芒才能将其照亮。
　　亚瑟王回想昨夜的高手与眼前这个乖乖牌的相同点。
　　是风，清风与寒风；是雨，春雨与暴雨。
　　似是同根而出，双生极致。却又不能完全否决彼此的联系。
　　于是在养尊处优的亚瑟王十七岁的心灵里，埋下了不可化解的芥蒂。

　　接下来的事快得像一场暴风雨，席卷而来又飞速退离。
　　当汪大东雀跃地等待雷克斯重新归来，亚瑟王和小雨都只能叹息这个人真的是万劫不复、无药可救。
　　无论雷克斯是好是坏，是强悍抑或柔弱，至于汪大东都是不能拒绝的吸引力——这种感情，他对班导没有，甚至安琪也没有，只有雷克斯，是他的魔障，是他不能摘下又甘之如饴的紧箍咒。
　　“比打架更好玩的事情多着呢。”
　　亚瑟王终于理解到这句话的含义，挑衅、明目张胆的挑衅。
　　在他难得重视的友情面前，因为这个少年的出现，前路变得分外艰难。

　　这个周六是早就定下的“终极一班旅游日”，班导定的地点是阳明山，她的朋友在山上有一处别墅，足够这一拨野猴子胡天胡地的疯闹。
　　对于这些不是家—学校就是酒吧—游戏厅的一拨不良少年而言，爬山真是老年人的逸致闲情。
　　雷克斯嘴巴动一动还没出声，王亚瑟已经在心里祈祷汪大东千万不要说话，偏偏事与愿违的大东同学开始滔滔不绝的劝说阳明山风景优美——即使不爬山，山脚下阳明湖也是景色怡人。
　　看着汪大东一脸的殷勤与期待，雷克斯无奈的点点头。那藏在刘海与镜片后的黑色眼睛，闪烁着深邃的光。
　　在车上的时候雷克斯就一直在睡觉，汪大东不想吵到他又不甘旅途的寂寞，悄悄的把外套给他盖上后把一拨喜欢说笑打闹的同学全喝令到最后几排去玩。
　　丁小雨安静的看着雷克斯半边睡颜，沉静如晨曦的湖面，包裹了一层温柔的晨光。
　　“为什么你会断定雷克斯是KO2？”
　　亚瑟没料到小雨突然开口说这件事，愣住了一会儿，反问：“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小雨回答：“我只是好奇你的坚持。”
　　亚瑟皱了眉头回想，末了肯定地说：“是直觉。”
　　小雨勾起嘴角，眼神却很冷静，似笑非笑。

　　一班人下了车，难得的贴近翠绿如墨的山碧波荡漾的湖都是不由自主的感慨，尤其是煞姐沙哑的嗓音在嘈杂声中分外清晰。
　　“雷克斯，我都说了这里风景很好啊，你不来多可惜。”大东一手搭在雷克斯肩上，一手指着明媚山水，“当时班导一告诉我要来这里玩，我就想一定要带你来啊，不然风景再好也没有意思。”
　　雷克斯顺着大东指的方向望去，放眼之处尽是绿，深绿的山浅绿的湖，看得心里一片愉悦，恨不得化为鸟儿飞入这画境般的山水中，抛开一切尽情的徜徉飞翔。
　　大东的笑脸分外灿烂，看在雷克斯眼里却莫名的如鲠在喉，说不清有什么东西横亘其间，“这里很好啊，我也很喜欢。”
　　一班的同学们活动筋骨后，便争先恐后的背着大包小包向山顶爬去。亚瑟和小雨面面相觑，最后问大东，是就在山脚下过夜，还是上山？
　　雷克斯笑笑，“你们不用顾及我，上山去吧，听班导说在山上看日出是很美的。”
　　大东一把扳过他的肩，怒气冲冲地说：“雷克斯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过夜！”
　　小雨对大东的紧张度见惯不怪，亚瑟王却受不了他俩的腻腻歪歪，“哮喘爬山会怎样啊，又不是心脏病，雷克斯看起来还算蛮健康，要不然那你背他上去好了。”
　　大东茅塞顿开一拍额头，“对吭！自恋狂，你这个提议真不错！”
　　雷克斯失笑，说：“亚瑟王说得没错，我的意思是我慢慢爬上去，你们不用等我。”
　　亚瑟王闻言立马迈开长腿往山上进发，小雨就跟在他身后，大东拉着雷克斯的手——就像孩子每一次的出游一样，手拉着手，便不会分散。
　　“不舒服就休息一会儿吧，”爬到半山腰，大东自己是生龙活虎游刃有余，可雷克斯苍白的脸色让他于心不忍，“我也累了。”
　　雷克斯就地坐下，低了头闭目养神而不说话。
　　大东默默地坐在他身边，想去摸他的额头看有没有发烧，又怕惊扰了他的浅眠，左右为难间坐立不安。烦躁的看一会风景，再小心翼翼的看一眼雷克斯，眼神转变之迅速彻底令一直看着他的亚瑟王不由感慨是块演艺界的好材料。
　　小雨立刻从亚瑟王的眼神里领悟了他的意图，开口说：“大东，我在这儿再休息一会儿，你和亚瑟去转转吧。”
　　大东闷闷地说：“不用了，我不想转。”
　　不知道当初兴奋雀跃的人是谁哦——亚瑟无奈的瞥了大东一眼，拉起他就走。
　　大东不放心的回头看看正巧迎上小雨难得的微笑，只好任由亚瑟拉着他跑到几百米之外，“亚瑟王，你今天很奇怪，有话直说啊，扭扭捏捏的干嘛。”
　　亚瑟王一肚子抱怨不知该从哪个地方说起，这个笨蛋又是对雷克斯信任得死心塌地，雷克斯雷克斯——“雷克斯病得很重啊。”
　　大东一副忧心忡忡的沮丧面孔，“他从美国回来后好像是比以前严重了。”
　　“他年纪轻轻的，家里又那么凯，哮喘不至于这么厉害吧。”亚瑟王循循善诱，试图让榆木疙瘩脑袋的开窍，“你不觉得很奇怪？”
　　大东眨巴眨巴眼睛，“你是说……”
　　“两个可能，第一，他出了什么事，导致体质下降病情严重，”亚瑟王弯弯绕绕终于说到重点，“第二，他根本就是装的。”
　　大东皱眉苦苦思索，“那天我送他回家还好好的……最近晚上他没有喊我温书倒是真的，”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蓦然放光，一巴掌用力的拍在亚瑟王肩膀上，“好兄弟多谢你提醒我，一定是雷克斯家里出事了！我上课时看他就是睡不够的样子！”
　　亚瑟无语的看着大东蹬蹬蹬跑回去。
　　不管大东是鬼迷心窍还是一叶障目，他总算看明白了，原来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深厚到超越一切，是不用思考只用去全心相信的地步了。
　　雷克斯，汪大东是死心眼，那你呢？
　　聪明的敏感的谨慎的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