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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突破淮河 ...

  •   “孔明说什么?”听诸葛亮解释完回军计划,鲁肃只是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静了许久这才摇头,说,“顺着西淝水北上,再借道运河入颍水,绕过阳泉城外的曹公水军归安丰…这却是太险了!一者颍水入淮河口离曹军水寨不过十来里水路,便是你能入淮河,曹军若想阻截却也不难;再者你又怎知西淝水和颍水上是否有大军镇守,是否能放纵敌军一路过去?”

      “西淝水上并无大城镇,无南北漕运,也少有运船,更不会驻扎水军;颍水上倒有些许水寨,但如今曹公大军皆驻淮河,颍水上多半也不剩战船了。”

      “若是孔明所料差了,陷入敌阵,又当如何?”鲁肃又是摇头,“我以为此举还是太险。”

      “然曹军主力在芍湖,”诸葛亮说,“便是能重夺义成等淮北诸城,只怕颍水一线防守会更加严密。如今仍有大军在淮水对岸虎视眈眈,我等亦不能不防其渡河,恐怕无法回援寿春。若能从阳泉上游袭阳泉,一举击破曹军夹击之势,当可解淮南之围。”

      鲁肃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孔明在安丰有多少兵马可用?”

      “若能将当涂的水军悉数带回,水军共有一万两千;若论步骑,淮南三郡可用步骑不下两万,而亮仍可从荆南调兵。如今亮在当涂,和安丰书信来往耗时甚巨,全然无法策应由安丰发兵。待回安丰,亮自可领军攻阳泉。若子敬兄能遣合肥水军北上,让甘兴霸将军与家兄联手攻曹军水寨;两方联合,两面夹击,便有望一举击破曹公水军。”

      “兴霸只怕难入淮水。为阻曹军,子瑜不得不将肥水彻底截断;不过由南面助攻芍湖水道倒也可行。孔明所言也有些道理;若能由安丰,寿春两面夹攻芍湖地区,自当事半功倍。只是如今若要掩护孔明绕过阳泉,并非易事。”鲁肃若有所思地敲着案上的地图,蹙起眉头,沉思了许久,这才又说,“若是先强攻阳泉水寨,又如何?”

      “以眼下的兵力,子敬兄以为能否一面守当涂,一面袭阳泉水寨?两面御敌终是最大难处,倒不如扭转此势,让曹公两面被袭。”

      鲁肃又是沉思半晌,终究叹道,“好,江东水军护孔明回军。只是我仍得坚守当涂,要说增援,最多只能再给子瑜三四千人。此事…倒是难为子瑜了。”顿了一顿,他几分玩笑地说道,“你这弟弟当真不为子瑜省心。”虽说语气轻松,仿佛这只不过是调侃之词,却掩不住那一丝担忧。诸葛亮亦是低头不语,神色严肃,甚至有些沉重。

      转眼过了年关,按理说却该入春了,不想却愈发得冷起来,西北风渐起,偶尔还落落叙叙地下着小雪。于是正月初四晚间,当曹操听说淮河上斥候来报,敌军的战船正在往阳泉水寨逼近,他不由怔了片刻。随后他起身,径自拉过锦袍披上,对一旁的文聘说道,“走,随孤去河边看看。”

      一路出得城来,便发现外面严寒彻骨;空中乌云密布,一丝星光也没有。水寨离阳泉城外的码头有六七里路,如今这下着雪的夜里,却是望不见远处的船只,只看见空空如也的河面。这般天气,伸手不见五指,谁还有心出兵?曹操在阳泉城西北的码头站了片刻,随后问身边的信使道,“敌军有多少船只?你来报信时离水寨还有多远?”

      信使应道,“道是远远看着约有百余艘战船,艨艟走舸甚多。看见敌军战船西来,长官便即刻使我来传信;我离开时敌军船队所在位置离水寨还有不足二十里,估摸着再有半个多时辰他们便能抵达我军水寨前沿。”

      曹操哼了一声,忍不住冷笑道,“好小子,这般时节来犯,失心疯了不成?”

      文聘劝道,“丞相,夜色渐深,大江上也看不远,需得堤防敌军有诈。倒不如坚守水寨,以□□手迎敌。”

      曹操看了文聘一眼,一时间并没有答话,只是吩咐备船,准备亲赴水寨。待上了船,他这才对文聘说道,“仲业不知,当初赤壁一战,周公瑾便是借着天降大雾,料孤不敢迎战,骗了孤万数箭矢;这等伎俩多来几次,当真叫人防不胜防,才让他一举抢了南岸。如今孤若是放纵江东水军扰营,又是叫他们主动。诸葛也就这点船舶,便是设伏又能如何?想来鲁子敬也不敢放纵东面空虚,全力来援。如今虽是夜间,但敌军亦被夜色所扰。仲业,这一仗可战,可胜——就看你敢否全力一战。”

      文聘静了片刻,随后严肃地应了一声“是”。

      两军在曹军水寨东面五六里的河面撞上,打了一场甚无悬念的遭遇战。

      江东水军精锐,但曹军在数量上有压倒性的优势。厮杀了一个时辰有余,江东水军开始向东撤退。一艘小船渐渐靠近尾随大军的旗舰,然后有传话人攀上旗舰,向曹操报道,“禀丞相,敌军船只退了,去速甚急;文将军遣人来问是否当追。”

      “追!”曹操冷声令道,“传令前方,追上去,但是莫要急,切勿乱了阵型;他们也不敢退多远。”

      追出去五六里,前军又有人来报,江东军退势减缓。曹操若有所思地站起身来,走到船头观望。夜色太沉,又无星月;除了能看见远处江面上星星点点的火把,其余倒也看不见什么。他正思索着,突然看见身边两个侍卫仰头望着天空;他亦是抬头望去,骇然发现乌云密布,什么也看不见的夜空中陡然多了十来个光点,仿佛十来盏浮在空中的灯。

      “这是何物?”曹操皱起眉头,厉声问道。

      周围一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那是何物。天空中的光点越来越多,借着西北风往他们这边飘来,越飘越近。待过了两三刻钟,船上众人便看见,空中的光点竟是一盏盏形状奇异的灯笼。只是灯笼何时竟能像长了翅膀一般飞在空中?看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漫天飘动的灯笼,竟显得鬼气森森,叫人胆战心惊。前面又有人来报,江东水军退得越来越慢,阵型森然,倒像是要回头再战一般。曹操皱着眉头,心下转过个无数念头。他本性多疑,再加上眼前的景象实在太过诡异,他如何能放下心来照追不误?“令文将军前军也放慢速度,莫急着上前交战!”他再次下令道。

      两军战船渐渐停下,隔着四五里的江面遥相对峙,剑拔弩张。曹操站在旗舰船头,正观望敌军船只,突然又见一艘小船从后面追上,急急靠近前来。传信人攀上旗舰,报道,“丞相,水寨遇袭!!”

      “遇袭?!”曹操一眯眼,喝问道,“水寨如何遇袭,这敌军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回丞相,船是从西面来的,似乎,似乎…”

      “似乎什么?”

      “似乎是顺着颍水下来的。”

      “颍水?!”曹操几步走到舰首,看着几里外的江东水军,之后又抬起头来,一言不发地望着天空中漂浮的灯笼。也不知多久,他笑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他险些忘了:下蔡城外便是西淝水入淮的河口,而只要顺着西淝水北上不足五十里,便有一条运河直通颍水。显然,诸葛子瑜今晚袭营正是为了吸引敌军的注意力,让曹军水寨皆空,好让自家弟弟能借道西淝水、颍水,一路绕到阳泉西面,直接出现在曹军水寨的背面。

      “好,很好;还真是兄友弟恭啊!”曹操冷笑道。

      “丞相?”

      “收兵;变后军为前军,回阳泉水寨,”曹操令道,“让仲业当心点;江东水军不动也就罢了,若是他们敢追,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旗舰渐渐逼近阳泉水寨,果然不出所料,远处的河面上一片星火。水寨中不多的留守船舶已经全数离开岸边码头,列在河面上,严阵以待。水面上还漂浮着好些火把,箭矢,甚至零碎的木头——显然,两军已经对阵一场。敌军显然也看见他们靠近,开始缓缓往西面退去。

      “丞相,是否要追?”边上有人问曹操。

      “也莫追了,”曹操说道,“这一战,迟早会继续的。”

      肥水是一条小河,丰水季节最宽处也不过就六十余丈;但正因为肥水是一条小河,江东军才能背水防守。曹操水军虽已掌握了芍湖,但欲从芍湖出肥水,只有黎浆水一条河道。江东的三千水军便驻扎在黎浆水的河口上;虽然此处的江东船舶并不多,只有五十余艘战舰并近百艘艨艟,虽不算多,但足以将河口塞得满满的,连一叶渔船都穿不过去。曹军也曾几次试图强攻江东船队,但是在这狭窄的水道上,水性娴熟,灵活多变的江东船队毫无破绽,几次强攻最后都已曹军损兵沉船结束。小小一条肥水,竟当真将曹操数万大军锁在芍湖,不能越雷池一步。

      大军林立,水陆并进,不想近三个月却都被锁在淮河以南,芍湖以北这一方天井大小的屯粮地,曹军难免士气不振。尽管如此,曹操仍然驻守在阳泉,静候时机。荀攸引军北上之前曾经对他说过,“江东军极擅水战,淮水大河之上怕是难与其抗衡;倒是黎浆水肥水一线,河道窄小,若用奇计,再有天时相助,便是不能歼灭敌军,至少可突破肥水,让大军入淮南。”

      “公达所想是何奇计?”曹操问。

      “两军水上对峙,自是火攻最好,”荀攸平和地分析道,“黎浆水入肥水之前这最后五里因地形改向,由西南往东北入肥水。只要备足艨艟小舟,船上备足火料,待得东南风起,借风力水力纵火袭江东水军。定能一举破敌。江东水军用船堵住黎浆水入肥水处,果然能阻我等东行,江东水军自身也一样难以及时撤离,更阻了合肥水军北上援助。我等既不能以人力不能破之,何不托于风力。如今隆冬,北风正紧,但初春时中原多有南风,丞相只需耐心等待。”

      此计虽说不算新颖,却定能有奇效,只是唯独让人不免觉得有些讽刺——赤壁时孙刘联军借东风之力,如今却该曹军坐等风向变换了。

      荀攸走后,曹操只是固守,无论步骑还是船舶都未曾离开营寨,派出的斥候却是越来越多。到了正月末的时候,斥候带回来的消息却也越来越叫人疑惑。虽然江东军也只固守营寨,寸步不出,斥候却报道,这几日淮河上船只频频来回于下蔡和当涂两地;在淮河北岸监视的甚至有一次发现诸葛瑾带了几个随从,悄悄离开淮河水寨,东去当涂。曹操疑惑了几日,最后却是暗自猜测:难道江东军中横生巨变?

      曹操一边派出更多的斥候刺探江东军中情形,一边加速筹备火料麻油等物。待得正月底,北风渐止;曹操早已等得不耐烦了,更兼这几日听斥候报来的消息,江东军中定有什么变动,却是用兵的大好时机。于是他也不再坐等天时,整顿军队船舶,准备二月初二夜里突袭黎浆水口。不想二月初二晌午过后便当真开始刮起西南风,到了夜间竟是狂风大作。不会再有比这很好的战机了。

      二更时的夜空很是晴朗,繁星灿烂,竟让那一轮新月显得有些暗淡。曹操的船队从芍湖悄无声息地开出,一共六十艘战舰,沿着黎浆水缓缓向肥水靠近。为求隐蔽,整支船队没有点一支火把,就靠着点深夜的星光行船。便是如此,尽管黎浆水的宽度可容四艘战舰并行,统军的文聘却令每排只走两艘战舰,并且前后定要拉开距离。除了夜间难以视物,这其中还有一层道理:每艘战舰靠河心那一边都拖带着三四艘载满了火料的小船或是艨艟,于是不得已尽量拉开战舰的距离,以防拖带的小船碰撞。

      曹军的战队离黎浆水口的舰群已是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见江东船队模糊的轮廓。当两军船只的距离只有不足四里的时候,江东的战舰也开始动了,显然准备上前迎战。曹军旗舰上的文聘对身边的兵士打了个手势,便有一个传令官拿起木棍,对着旗舰上的大鼓连击三下。曹军的战舰纷纷降帆,然后竟转向往两岸靠去。然后又是三声较长的鼓点,曹军船队上便一片亮光,一时间点燃无数火把。江东的船只复又停下,显然正疑惑曹军的举动,一时不敢妄动。江东军还未回过神来,便发现不远处的江面上已是一片火光。

      又是一阵急促的鼓点声,然后曹军的战舰纷纷斩断拖挂小船的绳索,然后便见无数火船像脱缰的野马一般,顺着风势水势朝江东船队冲了过去。

      江东军终于反应过来,却是手足无措。黎浆水和肥水的河口上有一百五十余船只,将水面填得满满的,如今仓皇之间如何能将船只全部散开?方才正准备上前迎敌的战舰还未及退回,曹军的火船已逼到身前。

      沉闷的撞击声越来越频繁,然后几乎就那么一转眼间,黎浆水口便成了一片火海;火光冲天,仿佛要把沉沉的夜空都要点亮一般。

      不远处,文聘吩咐自己的船队下锚停下,满意地看着。江东的船只正慌乱地散开,四下逃窜,有往北面寿春方向退的,也有往南面逃离的。但是大多数船只仍是逃不过去,在熊熊火光中沉入河底。尽管江东水军败得如此迅速而彻底,但文聘仍是又花了两个半时辰才等到大火燃尽,清理出河面,并用船只架了一座浮桥。

      至此江东水军对肥水的封锁终于崩溃。

      十五里外,集结了七千铁骑,一万步卒的曹操正耐心等着文聘的消息。待听得文聘已在肥水上架起了浮桥,他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后转头对一旁的张辽令道,“文远,你切带这一万步卒去寿春;孤亦当出发。此一战,待明日日落,淮南当尽归吾等掌中!”

      曹操率七千铁骑,跨过肥水,穿过淮南平原,直扑一百四十里外的江东当涂大寨。长途奔袭正是曹军所长;七千铁骑不足三个时辰便赶到了当涂,在破晓的那一刻冲入了江东大营。曹操站在正好俯瞰江东营寨的小山坡上,远远地看着大营中的厮杀。差不多每两刻钟便有传信官冲上山坡来报告战况。曹操听着,却脸色渐沉,不由皱了眉头。

      战况进展甚好,却似乎有些太好了。不错,他们连夜奔驰,出其不意,可是却又不该如此顺利!这大营中说起来至少应该有万数士卒,就算江东步卒远远不如他的铁骑精锐,却也不该如此不堪一击!连诸葛子瑜都能在附亭一战中让他损失不轻,更何况领军多年的鲁子敬?

      看来江东军中却是真出大事了。难道说…

      两军也并未厮杀多久,江东军便死伤无数,余众纷纷弃甲投降。曹操无心应付那些无名降将,反倒是直奔中军帐。刚掀开帐篷的门帘,还未及入内,便看见帐内空空,却停着一口还未上漆的棺材。

      果然。他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可算是侥幸,但是可惜——当真可惜!!

      建安二十二年春,鲁肃于军中感染风寒,激发旧疾,一病不起,二月初一病逝。二月初四晨,曹操挥军奔袭当涂;江东军不能敌,死伤无数,余者皆降。至此,江东在淮南的防线终于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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