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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时光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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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零年元宵节前夕,从窗户往外看过去,路上的人烟逐渐密集起来,回乡过年的人流重新涌回这座至少有一半被外来务工群众占据的城市。
小区楼下还能看见鞭炮热烈绽放过的残渣,零散的趴在角落,火红的颜色因为灰尘和污渍而不复鲜亮。
就如成凉曾经每年都会看到的那样。
那时感觉空气里飘散的气氛好像都带着人们脸上所附着的笑意和喜悦,从春节长假开始到元宵节的每一天都是值得开心的,所有人也希望来年有一个好的开始。
现在她却只看见整座城市在瞬间被抽干人气,又随着人流的回暖休养生息,乍暖还寒般让成凉有些头皮发麻,对于人类来说,一场大病就足以达到抽干人气儿的效果,能挺过来的人却终究是少数,再没了休养生息的机会。
一阵寒风吹来,成凉关上了房间的窗户,少数是少数,但既然获得了机会,她就不会放手。
无数人在午夜梦回祈求能有一次人生重来的机会,成凉没有祈求过,因为她知道不可能,现实就是她被表妹撬了墙角以至于离婚;现实就是她为所谓的感情放弃了工作放弃了机遇把自己弄的狼狈不堪;现实就是她明明有那么多想做的事却一直犹豫着没敢尝试;现实是她一直在意别人的眼光……
然后,把自己的人生过成了最糟糕的样子。
直到癌症来临,无数个躺在病房里的日子她思考过曾经四十多年的人生,当然有后悔,但后悔的不是对家庭无谓的付出,不是傻乎乎的听之任之,而是没有在合适的时间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去追逐她所喜欢的一切。
什么是合适的时间?
从你有想法的时候开始做就是最合适的时间。
二十五岁觉得学跳舞太晚了,但如果她那时候真的开始学,到四十岁也十五年了。
三十岁想学英语很多人都说她不行,也说她一个家庭主妇没必要,如果那时候开始行动,十年之后她不会还是一个一句英语都不能说的人。
她听的最多的一句就是:太晚了。
是的,年轻时候的她没有好好珍惜,错过了太多学习和努力的机会,但人生没走到尽头,你怎么知道已经太晚了。
她最傻的地方,就在这里。
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然后在别人的口中沦为一无是处的笨蛋,你没试过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当命运的时钟回转,滴滴答答的走向未知的过去,你的所作所为全部在某一刻归档重来,唯一的想法不是修正那些重大的错误,而是做自己喜欢做的一切。
年纪越来越大的成凉才感受到,学习有时候很有趣,每天都能看见自己成长的样子完全让人上瘾,只是那时留给她的时间正在以倒计时的方式一秒秒流逝。
直到死亡来临,再睁眼她回到了这套伴随她整个成长时期的家属楼。
这是她回来的第五天,成凉甚至不确定自己还活着,这可能只是临终的她做的一个悠长的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初二这年的春节,虽然被现实打磨到不再从嘴里蹦出和后悔相关的任何字眼,但心里对于伤害她的那些人始终是无法释怀的。
所以她醒来的是这个时候,是她即将遇见未来丈夫的时间段。
十四岁的她又如何想到,那个在冬日暖阳下笑的无比帅气的少年,内心冷漠自私到坚如磐石。
然而不管这是一场梦也好,亦或者她真的获得重新开始的机会也罢,甚至她只是被人操控着才有如此机会也没关系,有幸坐上时光机,就一定不会再让自己摔下去。
她的好友曾经问她,那些人那么对她,不想报仇吗?
她说:不想再和肮脏的人有任何交集。
没了她,那些人就会过好吗?那可不一定,娶回家的白莲花那就不是白莲花了。
那时候想的最多的是她要是真死了爸妈怎么办?
她真的怕母亲受不了和她一起去了。
所以即使治疗再困难再痛苦也要坚持下去,就是想延长自己生存的时间,即使是躺在病床上也好,这样给父母的缓冲时间就越长,心里准备的越完备,也许等她死的时候,就不会过于悲痛。
其中不知道掺杂了多少自欺欺人的成分,但在最后那段时间里,回忆的几乎全是和父母以及好友的画面。
看啊,她成凉还是有人疼有人爱的,身边明明有那么要好的朋友,有全心全意为她好的父母,有一遍遍鼓励她的老师,居然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朗君,出来吃饭了。”
房门外母亲的声音在说着每天都相似的话语,叫着很久以后已经没人叫的小名,成凉打开房门,扑面而来的饭菜香瞬间调动起食欲,饭桌上的饭菜在寒冷的气温中冒着袅袅白雾。
五天过去了,成凉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调整好了心态,她甚至无法确定自己四十岁的时候会不会依旧被癌症找上门,但就如她无数次所埋怨自己的那样,不专注眼前,想什么以后。
等你想的以后逐渐成型,你真不知道那是不是还属于你,只有一步步的完善自身,才是无法剥夺的财富。
父亲已经坐上饭桌,母亲在装饭,并不耀眼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给母亲尚还算全黑的头发镀了层银白的边界,一切像是大师笔下的油彩画。
“怎么又傻站在那儿啊?快过来吃饭了,待会儿凉了。”
陈童发现自家女儿最近总是走神,虽然不打游戏了,可这坐在房间里一发呆就是一下午,问她又说没心事,青春期的小孩未免太难懂。
成凉应了一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自然的加入这幅油画,成为其中一个组成部分,安静,祥和,就和曾经无数个午间时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