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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小妾之死 ...


  •   周府书房。

      周云明正烦躁地来回踱步,凌云尚则瑟瑟缩缩地坐在角落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眼巴巴地盯着周云明。虽说昨夜撂了狠话,但毕竟自己的小命还攥在周云明手里,此时此刻,他还不敢过于嚣张。

      下一刻,周云明猛地停下脚步,重重叹息,恨道:“原以为那京兆尹来不过是走个过场,自杀结案便罢了,谁知那厮竟捅到了大理寺,真是什么害怕来什么。”

      凌云尚满脸愁苦:“老师,那我们……”

      话未说完,周府管家匆匆来报,“老爷,大理寺来人了。”

      周云明问:“来的是谁?”

      管家回道:“大理寺卿陆怀琪,还有寺丞邱延怀和主簿谈璇。”

      “陆怀琪?他竟亲自来了!”周云明暗叫不妙,面色又难看了几分,“管家,你告诉他,我有事外出,不在府中。”顿了顿,补了句:“他若问起,你便答说不知我去了何处,也不知我何时回来。”

      管家应声道是,正欲退下,周云明又唤住他,略作思忖,吩咐道:“你去准备马车,我要立刻进宫,面见太后。记住,要悄悄地,千万不要让大理寺的人有所察觉。”

      “是。”

      ***

      据说周云明不在府中。

      不仅周云明不知所踪,连周府的主母周夫人也不曾露面。而接受官府调查,接待吊唁宾客,安排丧仪规程等诸项事宜,全部交由管家一个人操持。

      谈璇站在中庭,审视周府的前厅后院,人来人往。

      周云明如今正当势盛,又是太后亲弟,纵然只是死了个小妾,可上门凭吊送礼的官员却不在少数。不仅如此,全府上下,人人面带凄惶之色,好似在为沈姨娘的香消玉殒而伤感。
      记得京兆尹的案卷中称,这位沈姨娘一向飞扬跋扈,恃宠而骄,稍不顺心便会打骂下人。如此恶主,竟还会有这么多人为她难过,倒也稀奇。

      谈璇随机拦住几名下人问了问话,又四下查看许久,然后回到陆怀琪身边,一脸若有所思。

      陆怀琪对管家道:“何人最先发现沈姨娘的尸体?”

      管家道:“回陆大人,是姨太太的贴身丫鬟,昭儿。”

      昭儿上前拜下,手指紧紧绞着帕子,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奴婢叩见大人。”

      陆怀琪点头,盯她一瞬,神情仍是淡然,“起来吧,说说当时的情形。”

      昭儿遂起身,眼圈泛了红,如实道:“回大人,因我家主子昨晚临睡前特意吩咐,说想今儿早上想吃德善楼的桂花细沙糕,所以奴婢卯时便出门采买,回到周府时,辰时刚过。
      “主子习惯早起,每日辰时左右便会起身,所以奴婢不敢耽搁,回府后,立刻备好热水和早点,如往常般去主子房里伺候她洗漱用膳。奴婢记得,那时约莫是辰时一刻。可谁知,刚一进门,就看见、看见她……”话至此处,她掩面垂泪,泣不成声。

      陆怀琪道:“如此说来,德善楼的伙计倒是可以为你作证。”

      “大人明鉴。”

      陆怀琪点点头,沉吟许久,问:“京兆尹在案卷里写,沈姨娘是因为与周夫人发生口角,一时想不开而自戕。那你可知,她们二人究竟因何事争吵?”

      昭儿泣诉道:“此事本是家丑,不可为外人道也,但既是大人问起,奴婢自当直言不讳。这些年,夫人重病缠身,卧床不起,瞧过许多大夫,试过无数疗法,却始终未见起色。后来,夫人便想另辟蹊径,寻些旁门左道试试。前些日子,夫人不知从何处请来一位得道高人。那高人说,夫人之病,皆由前世业障而起。应在家中吉位,立牌供奉,每日诵经忏悔。则种种病症,自可不治而愈。”

      陆怀琪问:“此事有何不妥?”

      “高人口中的吉位,正是我家主子起居的红枫苑。我家主子素来不信鬼神,更何况,周夫人要在她的闺房中立牌位,她如何能应允。由此,便吵了起来。”

      陆怀琪并没什么表示,只是环顾四周,问:“周夫人何在?”

      管家道:“夫人因与姨太太激烈争吵,一时怒火攻心,当场晕倒,至今仍未苏醒。”

      谈璇听罢二人陈述,红唇微抿,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问:“请问昭儿姑娘,你家主子平日里待你如何?”

      昭儿抹泪,哽咽道:“奴婢是主子的陪嫁丫鬟,自幼便侍奉左右,主子对奴婢极为宽厚,从无苛责。”

      谈璇“哦”了声,便不再说话。

      这时,邱延怀与仵作验完尸,过来禀告:“陆大人,经下官与仵作查验,死者死亡时间约莫是卯时至辰时,死因是吞下金器,划伤五脏,以致内出血而亡。与京兆尹府案卷中描述一致,并无可疑。”

      陆怀琪问谈璇:“谈璇,你可还有疑问?”

      谈璇默了默,转向那管家,“请问贵府打算何日发丧?”

      管家先是一愣,面色微微变了,继而下意识地望向昭儿,却又迅速收回视线。而那昭儿亦是露出细微的惊色,瘦削的身子轻轻颤了颤,将头埋得更低了。

      虽然,他二人的交汇只是极短的一瞬,谈璇却尽收眼底。

      须臾,管家恢复镇定,回答道:“回大人,按照汴梁旧俗,凡过世者,应先在家中停留两日,供亲友凭吊,并请僧人诵经超度,以期逝者早登极乐。于第三日清早,再行出殡。姨太太今早离世,按此旧俗,即是后日出殡。但具体事宜,还需等老爷回来再行定夺。”

      谈璇了然,对陆怀琪道:“陆大人,下官没有问题了。”

      陆怀琪看她一眼,点了点头,“既然没有疑问,那今日便到此结束吧。本官尚有公务在身,无暇上门吊唁,烦请管家向周尚书转达本官的慰问。”

      “一定,一定。”管家向三人恭敬地作揖,满脸堆笑道:“小人送大人出去。”

      陆怀琪摆手,“不必了,你且去忙吧。”语毕,转身离开周府。

      ***

      离开周府,已近午时。
      邱延怀与两名衙差将案卷送还京兆尹府,陆怀琪与谈璇同乘马车回大理寺。

      马车中。

      陆怀琪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谈璇托腮眺望窗外景致,正默默地思考案情。二人虽未说话,气氛却并不尴尬。

      不多久,陆怀琪缓缓睁开眼,眸色清冽,望着谈璇,“谈璇,本官知道你对此案另有看法,说来听听吧。”

      谈璇讶然,柳眉轻挑,“人道千金易得,知己难求。没想到,陆大人竟如此了解下官的心意,说是知己亦不为过,下官真是……哎呀,真是既感动又惊喜呀!不过下官很好奇,陆大人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少女眉飞色舞,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神情生动明艳,仿佛极是高兴的模样。那双美眸婉转善睐,眼波清莹,仿若清晨叶间的露水,清澈得不掺一丝杂质。

      一直觉得那张面具甚是碍眼,此刻看来,好像并不算难看,倒是给那张素净的小脸添上了几分风韵,有了种说不出的天真媚态。

      她总是敢这般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不知尊卑有别,更毫无男女大防之避讳。
      谈护为人清正,素来循规蹈矩,夫人范氏亦是温柔恭谨,想来应当门风高洁,教养甚好。可这谈璇,竟半点没承袭父母的长处,偏偏还如此肆意胆大。

      只是不知……她是只喜欢这样看他,抑或是对于所有男人,皆是如此?

      惊觉自己思虑颇多,一丝红霞沾染了原本苍白的双颊,陆怀琪轻咳了声,沉声道:“本官问你,你只管回答便是,哪那么多话。”

      谈璇暗笑,这人真是傲娇,分明被她的三言两语撩动了心弦,却还故作正经。

      装死多时的寒月玦奇怪道:“咦,宿主,你对陆怀琪做了什么,为什么他对你的好感突然上升到三十了?”

      谈璇忍不住笑出了声。

      陆怀琪莫名,“你笑什么?”

      “高兴呗,高兴就笑了呀。”谈璇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大人,下官怀疑此案另有隐情,原因有二。”

      “其一,我朝以礼治国,嫡庶尊卑,历来分明。先帝在位时,曾多次邀请名士大儒进京,举行朝堂论礼,太后娘娘亦有列席。周尚书身为朝廷二品大员,且是太后亲弟,又怎么会做出混乱嫡庶、宠妾灭妻之事,纵容沈姨娘公然与正室夫人吵闹呢?”

      谈璇娓娓道来,陆怀琪“嗯”了声,点头表示认同,“的确不合理。若此事传到了礼部或者御史台,必定会上书弹劾周云明。轻则罚俸思过,重则乌纱不保。他不可能不知其严重性。”

      谈璇继续道:“陆大人说的是。其实,在您盘问昭儿之前,下官随机招了几名下人问话。据他们说,沈姨娘的确憎恨周夫人,暗地里盼她早死,好让周尚书将自己抬做填房。但也只是暗地里。沈姨娘恃宠而骄,又没读过什么书,一向霸道跋扈,但还不敢明面上与周夫人作对,平日里对她算得上恭敬。即便心怀不满,也总是向周尚书哭诉,而非与周夫人直接争吵。”

      陆怀琪皱眉,“所以,周府管家和丫鬟昭儿必定是串通一气,提供假口供。”

      “眼下虽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十有八九,他们是在说谎。”

      陆怀琪静默一瞬,问道:“你说原因有二,这是其一,那另一个原因又是什么?”

      “另一个原因,便是昭儿。”

      “昭儿?”

      谈璇问:“陆大人可还记得,昭儿是怎么说的?”

      “当然记得。昭儿说,沈姨娘想吃桂花细沙糕,她卯时出门采买,辰时回府,辰时一刻去沈姨娘房中唤她起身,发现沈姨娘已然气绝身亡。”

      谈璇又问:“大人难道不觉得,她的证供有些不妥吗?”

      陆怀琪沉吟,“时间、地点、目击证人,她都有,且供词条理清晰,没有丝毫破绽。到底有何不妥之处?”

      “没有破绽,便是最大的破绽呀。”
      谈璇抿唇笑了笑,神情笃定,不紧不慢道:“下官当时问昭儿,沈姨娘平时对她如何。她说,她自幼服侍沈姨娘,沈姨娘对她极为宽厚,从不舍得打骂。二人主仆情深,如今沈姨娘枉死,她伤心不已,甚至在大人面前都忍不住失声痛哭。
      “大人,您细想,昭儿所说,细致入微,甚至连几时几刻都清清楚楚。可人在悲痛欲绝之时,定然会被情绪左右,或是记忆错乱,或是语无伦次,怎么可能说出如此严谨的供词呢?因此,下官斗胆猜想,应当是有人事先编好证词,教给昭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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