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脱离反派人设》碧红昔

83、苏醒

　　在掠食者的注视之下，海妖割开了自己的手臂，有着梦幻色泽的血液顺着他手臂的皮肤涓涓流下，很快就为那已经干涸了几分的血池注入了新的力量。

　　带着力量的特殊血液一滴落在那血池之中，刹那间因为半干涸而显现出暗红色的血池重新焕发了光彩，半干涸的血液恢复流动，流动间泛出绮丽的光彩。

　　*

　　…………

　　“莉迪西娅，”

　　祈愿天使站在她面前，呼唤着她的名字。他站得很近，近到他皮肤上透着的光芒也很盛，盛到看不清他的模样。

　　只有那一双天空色的眼眸十分清晰，清晰的映出了她的模样。

　　“你会记住我吗？”

　　他被光芒笼罩的脸上出现了裂纹，像是碎裂的玻璃，从裂纹中透露出更盛的光芒来。他整个人就仿佛装着光的容器，而现在，容器碎了，内部的光也像水一样顺着裂缝透了出来。

　　他身体表面上带着强光的裂缝越来越多，最后他终于完全碎掉了，强光之后，连一根羽毛都没有留下，只剩下那一句似乎灌注了毕生所愿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

　　莉迪西娅还来不及回想他的名字，天空中过于炽热的光芒迫使她抬起了头：

　　太阳烧起来了。

　　高挂在天中正中央的太阳迸发出了足以使人目盲的强光，然后膨胀了，最后占据了整个天空。

　　强光迫使莉迪西娅再次闭上了眼低下了头，头顶的光太过强烈，强烈到闭上眼也无法逃避。天空已经成了致盲源，甚至连天空下的大地也失去了色彩，过于强烈的光足以覆盖一切。光芒像是在审视什么一样覆盖世界，任何一处都无法逃离甚至无法产生可以遮蔽的阴影。

　　这光虽然没有让莉迪西娅的皮肤烧起来，却让她心里不受控制的产生了一种敬畏感。很奇特的感觉，至少在莉迪西娅那残缺的记忆中从未有什么事物能够带给她这样一种感觉：

　　既敬仰又畏惧，不可接近却又无法远离。

　　强光覆盖的世界忽然间崩塌，白昼的天空归于黑夜，太阳的碎片化作星雨从天空中坠落，现在高挂与天空中的是一轮血色的满月。而满月之下是一座不断向天空延伸的高塔，最后高塔坠毁，塔顶银色的月辉像太阳碎片一样坠落。

　　…………

　　*

　　水雾之森，中央别墅大厅。

　　血池中的血液已经接近干涸，只余下池子正中央闭眼沉睡的黑裙女人。雪一样白的皮肤，长卷发漆黑如同子夜，她平静的躺在其中的模样就好像一具尸体。而半干涸的血池仿佛墓地，这一切都像是某场还未举行完毕的葬礼。

　　别墅外树影婆娑，石子小路旁的灯光昏黄，银色的月辉透过大厅的窗户映入池子中。仿佛身披月辉的少年站在池子旁，划开了手腕，今日恰好轮到他献血了。紫红色的血液顺着他的指尖一滴一滴的落到池子中人的唇上，那本就艳红的唇色被血液润泽得更加鲜艳。血色的流光丝丝缕缕的从池底躺着的人的轮廓上一闪而过，那条被无数血液所浸染的黑色裙子焕然一新，那裙摆微微动了动，像是有风吹过。

　　无声无息之间，池底躺着的人睁开了眼。

　　刚醒来，梦境还未完全从她的脑海之中退却，使得她下意识回答出了梦境中那位天使问他的问题：

　　【你会记住我吗？】

　　【你会记住我的名字吗？】

　　“安米列。”

　　“莉媞，你醒了？”

　　…………

　　莉迪西娅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天花板上吊着的水晶灯盏，听到了某个熟悉的声音之后，她偏过头便看见了站在自己上方的银发少年：

　　“诺拉？”

　　少年看着她，过了两秒，仿佛被世界所偏爱的面容上露出了往常那样的微笑，只是比起往常那微笑中似乎还多了几分喜悦：

　　“欢迎回来，莉媞。”

　　他在上方俯下身对着莉迪西娅伸出了手，莉迪西娅顺着他的手站了起来才发现自己到底躺在什么地方：

　　“我以为我只是睡了一觉。”

　　“确实是睡了一觉，只是你睡得稍微有些久而已。”

　　…………

　　祈愿天使消失在眼前的场景仿佛就在刚才，而诺拉却告诉莉迪西娅：事实上她睡了七年。而为了等她醒来，他们在水雾之森也停留了七年。虽然说过去了七年，但诺拉的模样和七年前完全没有任何的差别，他还是那副永恒的少年模样，这中间的时间并没有给与莉迪西娅任何的真实感。

　　“我似乎做了一个梦。”

　　莉迪西娅将自己的那个梦境讲了出来。至于她为什么要告诉诺拉，因为她心底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那也许并不是梦。

　　果然，诺拉的回答证实了她的猜测：

　　“那并不是梦，是我们的过去。”

　　诺拉的神情看上去似乎沉寂了几分：

　　“那是……惩罚。”

　　他似乎不愿意承认某些东西，惩罚这个词说的有些缓慢。

　　“惩罚是针对罪人的，你认为我们犯了什么罪？”

　　莉迪西娅问了出来，如她所想那样，诺拉沉默了。诺拉对于过去表现得那样悲怨和不甘，莉迪西娅就知道：他并不认为自己有罪。

　　下一个问题，莉迪西娅不知道诺拉会不会回答，但那仿佛就发生昨日的场景还是令她不禁问出了口：

　　“天使会犯什么样的罪？”

　　天使会犯什么样的罪才会像那样被审判，被抹去存在？

　　诺拉抬眼看了一眼莉迪西娅，过于鲜艳的红色眼眸胜过世间最美的宝石。他知道莉迪西娅受到了她沉睡前那一幕的影响，事实上很难有人不会被那样的一幕所影响。无论是无法逃离的神之权柄也好，还是天使如此凄美的消亡也好，那都足以在人心中留下一些东西。

　　诺拉开口了，但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莉迪西娅的问题，反而说起了天使这个物种：

　　“天使，是强大又脆弱的存在……他们是神的眷属，拥有神赐予的‘完美’和‘纯净’，也是只为信仰而生的存在。只为信仰而生从存在，除信仰之外……不需要其他的东西和想法。”

　　虽然诺拉没有正面回答莉迪西娅的问题，但莉迪西娅却听懂了。只为信仰而生的物种不需要自我，不需要其他的想法……

　　“所以，他想来见我，他生出了这种‘愿望’，这就是他的罪？”

　　诺拉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她的话。而这确实就是最正确的答案。

　　莉迪西娅也沉默了几秒，而后她抬眼看了看大厅天花板上依旧璀璨的水晶吊灯，脸上没有半分笑意：

　　“我觉得有些可笑。”

　　也有些可悲。

　　不允许存在自我的智慧物种真的能算作存在过吗？有那么一瞬间莉迪西娅仿佛明白了为什么最后安米列会希望她记住他的名字。

　　因为被记住了名字，就是他存在过的证明。

　　但这种证明到底有什么意义？他本身已经不复存在了，让再多人记住他的名字也不能遮掩这一悲哀的事实。不存在就是不存在，也许对别人来说是有意义的，但对于已经消亡的他自己来说————莉迪西娅觉得这没有意义。

　　…………

　　“这不可笑，”

　　诺拉偏过头，鲜艳的红眸直视这莉迪西娅的双眼，他眼底似乎有情绪在翻腾，但完美无瑕的脸上却维持着平静的假象：

　　“这是神定的规则。”

　　莉迪西娅也看似平静的回望他：

　　“没有例外？”

　　“没有例外。”

　　“两位神都是这样的规则吗？”

　　莉迪西娅从那个梦中了解了一些东西：这个世界的神不止一位。虽然她并不理解为什么所有人仿佛都忘了另一位神一般很少提及那位，但不妨碍她在此刻提出来。

　　银发少年没想到她会忽然这样问，神情略微一愣，下意识的就回答道：

　　“这只是‘父’的规则。”

　　回答完后，他似乎意识到自己不该再称其为“父”后，神情变得阴郁了几分。

　　了解到大多数信仰者曾称那位神为“父”后，因为类比的想法，莉迪西娅立刻给冠上了“母”的称号：

　　“那‘母’的规则又是什么？”

　　莉迪西娅了解的过往以及这段旅途中，没有人对她讲述过另外一位神明的规则。也许是因为他们过去都是父神的信仰者，所以并不关心也并不在意另一位神明。世间很少有那一位神明的传说，这样来看，那为神明似乎对这个世界比较放养，当然也有可能是两位神明曾有过争斗，而那位神明被“父神”所打压。毕竟关于久远之前神明间的争斗应该不会被人所知，当然，编造的除外。

　　以上都只是莉迪西娅的猜测，具体的都只能等诺拉的回答，毕竟诺拉是透明所有人中真实接触过神明的人。

　　“我……”

　　向来表现得博学无所不知的银发少年此时忽然卡了壳：

　　“……不知道。”

　　…………

　　*

　　“这次又是我赢了，卡洛斯还要继续努力才行啊！”

　　大厅的门口传来少女清婉欢快的声音，还要少年轻声附和的声音。

　　莉迪西娅将目光投向大厅门口：

　　大厅外小石子路上，一对年轻人披着零星几缕月光，并肩走来。

　　少女穿着一身深蓝色裙子，裙摆处装点着成的白色的绢花，白绸缎做腰带，显得本就纤细的腰身越发的纤细动人起来。少女生得十分漂亮，还带着她这个年纪特有的青春靓丽，一头黑发被精巧的盘在脑后，发间簪着一朵花蕊发着淡淡荧光的白色花朵，还分出了几缕发编成了小辫子垂在肩头。

　　和她并肩而行的少年同样生得俊秀，因为还未完全长开，轮廓显得有几分秀气。他同样穿着一身深蓝色的修身长衣，款式有些类似礼服，一看就和那少女的裙子同出一批。他的腰间挂着一把细剑，剑柄做得很精巧，甚至还刻着些许花纹。

　　在侧脸同身旁少女说话时他的唇边微笑的弧度与诺拉如出一辙，而不同于诺拉的蓝色眼眸则透着信任和亲近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