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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黄粱换刀俎(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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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茗是第一次见衡萸,他与大将军之子猝不及防地在翰林院相遇了,还差点撞了一头。
衡萸只是以为这个年长自己好多的文人被突然出现的自己吓了一跳,连忙赔罪道:“这位大人,可有磕碰?是我不谨慎了。”
白茗停滞了一下,蹲下/身拾起刚才被惊落一地的书简道:“无事,是我自己没站稳。”
衡萸想怎么也是自己的错,便帮着白茗一起捡。他眼神往白茗身上一转,似乎有了猜测,道:“我听李兄提起过,今次的状元大人入了翰林院,莫不是就是阁下?兄台可是这全都是老头的大书库里最年轻的。”
白茗躲开衡萸的打量道:“惭愧。”
衡萸会主动来和他结交是白茗没有想到的,他觉得心口沉甸甸的,想早些离开这个地方,但衡萸将最后一本书叠在一起,坚持要帮白茗送到目的地。
“白兄,我厚颜唤一声白兄可否?”衡萸殷勤道。
白茗自然不能拒绝:“能与少将军称兄道弟,白某幸甚。”
“原来白兄认得我。”衡萸笑道,“我是武人,粗得很,也没正经被夫子教学过,不通经义。昨日太子殿下突然给我出了道难题,说是什么‘杀一人而使三军震者,杀之’,说这是皇上问他的……不知在白兄看来,我当如何回答?”
白茗心头一跳,只见衡萸脸上并无迷惑之色,眼神清澈至底。
他落荒而逃。
三月前。
周军在月氏二王子的领地内推进得很顺利,虽然亨德皇帝派来监军的太监八百里加急,最后还是赶上战役的首位,但也只能干瞪着眼,不能对战局造成任何影响。
衡萸一甩点魂枪上黏糊的鲜血,道:“吴言,你随我攻入后营,洛赫的母亲和舅舅多半就在那里!”
吴言喊道:“少将军,不可以身犯险!”
衡萸傲然道:“能让我犯险的人还没出现呢!”说完拍马就要一骑驰入。
“等等我!”斜后里窜出一匹油光水滑的黑马来,上面伏着一个小小的人。
原来洛赫因衡萸一直严令他不可参战,只好一直偷偷随在军后,二王子的人溃败逃散时他抢下一匹战马,翻身就催马赶上衡萸。洛赫身形还小,不能完全控制这匹成年黑马,因此只好伏在马背上以防被甩到地上。
衡萸对洛赫的莽撞一顿数落:“不是和你说了不要来了吗!”
吴言倒少有地为洛赫说了一句:“那是这小鬼的亲娘,人家着急有什么奇怪的。少将军,让我领着他去找喀略戎的残部吧。老吴保他不死就是了”
衡萸瞪吴言一眼,道:“让他跟着你我才不放心。洛赫,跟在我身后,不要出手。”
少年将军领着一列飞燕军如利箭般追击溃散的余部。
二王子自知大势已去,在大王子和周军的左右夹击之下只带了亲卫逃跑,喀略戎余部正式被他抛下的那一部分。
衡萸派出去的哨探回报:“这支溃兵很奇怪,似乎有人在指挥他们分兵逃跑,再这样追下去我们可能只能追到一部分人。”
衡萸略一思量,问道:“能否分辨清楚俘虏和首领分别往哪个方向逃了?”
哨探道:“属下无能,只能大约知道应是往东北方向逃的两股人里有俘虏,首领也在这一路。”
衡萸一勒缰绳,大声道:“吴言,你领翼卫和尾卫追击靠北的那股,另一股由我领翎卫去捉。俘虏很重要,他们定不会放弃的。”
衡萸一方面想为洛赫救回亲人,但另一方面更是因为洛赫的母亲是图尔赫尔的圣女,若是能将其掌握在手里,能起到的作用是极大的。但是这话他不愿,也不可能和洛赫只说,只和吴言私下通过气。
吴言接到衡萸的眼神,会意地领兵分流。
此处正于荒漠与深林的交界之处,衡萸深知要是让溃兵深入月氏的腹地,那就不好和他们的合作者大王子交代了,便传令众兵士拍马将速度提到最大,全力前进。
平洲人白茗二十五年以来第一次尝到自由的滋味,他从小到大整日都被迫与药炉作伴,旁人闻来草药的清香在他眼里不过是令人作呕的恶臭。
尽管白茗只是白均的一个普通庶子,但怎么也隐藏不住的炼药天赋使父亲对他青眼有加。
白均姬妾众多,彼此之间勾心斗角是少不了的。而白均对白茗的“偏爱”只体现在让他无休止地制药与钻研医术,对他们母子并无照顾,因而白茗在若虹山庄的日子并不好过。
白均有时给众子嗣布置下作业,以考核其近期的进步,其他的兄弟姐妹甚至会来夺白茗研制的药当作自己的成果。
白茗很想反抗,但想起自己体弱多病性格又绵软的母亲,只好忍气吞声,笑脸迎人。如此,他越温和,兄弟姐妹们便越放肆。
即使如此,白茗还是在制药之余偷偷读书,期望有一天能够出人头地,摆脱这个像监牢一般的大宅院。也是因为在医药一道上天赋卓绝,结果白茗用于读书的时间往往比用于研究医药的还多。
直到有一日,他听说父亲接下了当朝宰辅严正景严大人的委托为其制药。
“这是药?这分明是毒!”白茗一见药方便惊道。
药方有两张,一张白茗略一扫过就明白这绝对是一味绝佳的解毒药,而另一张起首的砂蝎两字就让白茗起了预感,再往下读,果不其然是一连串的毒物。
白均用目光威逼白茗道:“是药如何,是毒又如何?药毒本就是一家。”
白茗沉默。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反抗父亲的命令的。
白均唱完了白脸又唱红脸:“你也不要过于计较了,做这一行就肯定会碰到这样的事。为父现在让你接触这个是为了你好,你是所有孩子里最有天分的,为父迟早要把这家业交给你。”
白均正妻的大儿子白英在父亲议事时都会随行,他听到这话不由冷笑出声,被白均一个严厉的眼神瞪了回去。
白茗和白英一样也在心里冷笑,只道这老头怕是想让自己□□子影子里的制打手罢了,但他脸上还是维持平常的谦和道:“儿子明白。”
白均满意地捋着胡子道:“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可要小心,那都是极难得到的药材,用坏了可就没有下一批了。”
白茗应声退下,他不再为制毒而烦心,因为他想到一个脱逃机会,全副心思都已经飞到这一件事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