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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03. 地下室 ...


  •   a.
      那次暗潮涌动的叔侄叙旧后来是以平淡收场的。
      贺天咽下肉丸没有说话,莫关山的叔父也没再冒犯,饱餐过后一家人打道回府。然后这新婚小楼一切照旧。

      可莫关山隐约觉得,有什么改变了。
      以前他与贺天相互避让,尽一切努力避免与对方同时出现在同一空间,两人有时一周都见不到一面。而这几日,贺天在公共区域出现的次数多了起来,活动范围不再局限于主卧左侧的客房里,有时莫关山下班会碰见他在一楼花园闲逛。

      也许是因为距离感突然缩小让莫关山感到不适应,他总觉得贺天在观察自己。
      有那么几次,他在厨房做点夜宵解馋,一回头就撞上了贺天的视线。贺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慢悠悠地翻着手里的杂志,眼神却是直挺挺地望向他。见莫关山转过来,他也没有别开视线,就这么大方露骨地盯着他,反倒是莫关山每回都做贼心虚般地走开。
      他摸不准这阴晴不定的omega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只猜到贺天的变化应该是与那天解围的事有关。

      其实原因并不复杂,就简单的两条。
      一是莫关山实在是不敢惹贺天了。他不怕打架挨揍,叛逆期时他也算是个不良少年,每天日常就是干架活动筋骨。如果好好约架他是不会怂的,但见面五分钟立刻把人绑起来操一晚上这种套路他是真的玩不起了。仅此一战,莫关山就彻底服了,他上厕所几把都可以不扶,但必须服贺天。

      二是莫关山觉得贺天有点可怜。说来很矫情,不知怎的,他看着暴怒的贺天想起了十五六岁的自己。当时他也才刚分化成alpha不久,不幸遭遇家庭变故。身边的人非但没说安慰的话,还百般从他身上挑刺。反复强调他alpha的身份,作为alpha的责任,alpha应有的行为举止。
      说的好像alpha生来就是一块钢板,不能有喜怒哀惧。
      这些话语影响了莫关山的整个青春期,他曾因此否定、伪装自我,每天都把自己折腾得皮开肉绽,似乎唯有这样,才足以配得上他的性别。
      谁也不知道他本是爱哭的,但青春期过后,他再没流过眼泪。

      所以当他看到叔父如此指责贺天,莫关山不由自主地帮了他,扯了个谎为他圆场。
      莫关山没指望贺天对他道谢,只求他别再找他麻烦。没想到这小祖宗竟对他来了兴趣,打量他的眼神就像初次见人的野猫,站在不远不近的角落暗中观察。

      这一微小的变化也只是让两人的相处时间从每周几分钟延长到每天几分钟。他们大多数时候还是互不搭理,偶尔目光交错就算打个招呼,从陌生人过度到了眼熟的陌生人罢了。

      莫关山以为他们的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但没过多久,发生的一件小事竟成为两人关系的转折点,令这对新人距离贺老爷所期待的‘日久生情’更远了一步。

      b.
      一天莫关山收到贺天的短信:“张嫂家里人重病,请假回家了。两个月内不会回来。”

      张嫂是贺天从贺家老宅挖过来的钟点工,贺天小学时就在贺家当佣人。
      为人老实本分,干活勤快不嚼舌根。贺天辞了贺老爷安插过来的佣人后,便请张嫂来帮忙打理别墅。
      张嫂每天只做半日工,午饭前来,晚饭前走。
      事情也不多,主要负责贺天的一日三餐和分担一点莫关山的家务活。偶尔一次家里留客人吃晚饭(莫关山叔父拜访),会管所有人伙食,绝大多数时间都是专职照顾贺天的。

      莫关山没见过张嫂几面,她来家里的时间他在公司上班,但他对张嫂的印象挺不错。做事很认真,卫生打扫得干净,人也好相处,有时候会主动帮莫关山带点蔬菜。最主要的是她从不插手他和贺天之间的事,对他们这对新婚夫夫的冷漠相处方式视而不见。
      大概贺天和他有类似的喜好,喜欢不唠叨的人。

      莫关山想了一下,随手回复:“好的。这段时间我会负责打扫厨房。”
      他的伙食一直都是自己做的,张嫂的离职对他的影响不大,所以并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至于贺天,这个恨不得能日天的omega还能饿着自己不成?
      没一会儿他便把这事忘了,继续忙起了工作。

      结果当天回家,那只一直躲在角落里阴测测注视他的野猫竟窜上了餐桌,说要吃他的晚餐。

      莫关山瞪着餐桌对面的人,把面前的炖牛肉往自己这边挪了挪:“贺天,你这是什么意思?”
      贺天流里流气地夹着一根没点燃的烟,放在指间把玩:“张嫂不在,你给我做饭。”
      “凭什么???”莫关山被他理所当然的态度气得脑仁疼。
      贺天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那碗炖牛肉,笑着说:“凭我们有夫妻之实。”
      “狗屁的夫妻之实?!我们什么都没有好吗!!”
      提起这茬莫关山就火大,新婚夜被这倒霉催的omega操了一夜他就当被狗咬了,打定主意婚后过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没想到这小兔崽子还蹬鼻子上脸用这事调侃他。莫关山突然痛恨起自己的心慈手软,当初就应该闹个鱼死网破!

      贺天闻言歪了歪脑袋,故作无辜的样子倒真像只猫,问他:“没过几月,你这就忘了?”
      莫关山却被他做作的姿态恶心得汗毛倒竖:“你他妈闭嘴!贺天,老子是忍你但不是怕你。我们这几个月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很好吗??”他稍稍软化了语气,希望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谁料贺天软硬不吃:“是很好,可是现在我饿了。”

      说着,他忽然站了起来。莫关山不知他要做什么,被他这动作一刺激,下意识拿着菜碗就往身后藏,不管不顾地大吼到:“贺几把天!你有本事就别上我!用别的方式让我服你!不然你就是□□我我也不会给你做饭的!”
      贺天怔了一瞬,眨巴眨巴眼睛,然后噗嗤一声乐了。
      “别激动,别激动。我只是去拿火机点个烟,不是要上你。”
      莫关山意识到是自己反应过激,唰地红了脸。皮肤上泛起的红晕和他的珊瑚色头发连成一片,仿佛一朵日落时分的火烧云。他又羞又恼,恨不得找个地洞躲起来。

      刚才才说过不怕他,还没三分钟就露怯。
      一个alpha活到我这份上也是没谁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贺天看着莫关山脸上飞速变化的微表情,满意地眯了眯眼,然后起身上楼:“没关系,我有的是方法让你服。明天见,小红毛。”

      晚上,赶跑了野猫的莫关山独自享用着自己的晚餐。
      可是他的内心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感,只有对明天的揣揣不安。

      果然,第二天下班,贺天给莫关山送了一份惊喜——他把厨房炸了。

      莫关山回到家,看着焦黑一片的灶台,无力到话都说不出。
      而罪魁祸首双手抱胸,一脸得意地站在他旁边,侧身问他:“怎么样?服不服?”

      时隔三个月,贺天好像长高了些。婚礼时两人身高相当,现在对他说话却要略微低头。
      莫关山看着这个人高马大的omega,问:“…….你没上过家政课吗?”
      “上过,每天都炸家里厨房,所以我爸才想早点把我赶出家门。”
      莫关山深吸口气,痛苦地闭上眼。

      包办婚姻害死人呐。

      c.
      从那天起,莫关山便接替了张嫂的位置,负责两人的一日三餐。
      每日几分钟的相处被陡然延长到几小时,短信交流也多了起来,虽然话题只有一个。

      莫关山在莫氏上班,他的叔父给他安排了一个闲职。
      虽是闲职,但他做得很认真,该加班加班,该熬夜熬夜。
      莫关山就是这样的性格。他是胸无大志,可他也不愿不劳而获,混吃等死。

      贺天却对他的死心眼不太满意,因为莫关山一加班就没完没了,有时忙到十点才回家。
      开始几次加班莫关山都提前做好一堆饭菜放在冰箱里,微波炉一热就能吃了。
      贺天到底是当作alpha养大的,一点也不娇生惯养,莫关山说吃什么就吃什么。本来一切都好,但没吃几次这贺家二少又变卦了,非要他晚饭回来做,莫关山一加班他就催。

      果然刚过五点,短信就来了:饭。
      莫关山草草回一句:等七点。

      到了六点四十五,短信又来了:饭。
      莫关山:抱歉还有一点没做完,大概八点走吧。你要饿了先热剩饭,昨天的糯米鸡腿冰箱还有。
      贺天:不,我要吃新鲜的。
      莫关山:???为什么早上和中午你就能吃剩饭?
      贺天:晚饭我就要吃新鲜的。
      贺天:你也要吃新鲜的。
      莫关山:???
      贺天:快点。
      贺天:饭。
      贺天:饭。
      贺天:饭。

      莫关山最终被这连环夺命call给惹烦了,收拾收拾文件回家给二少做饭。
      回到家,贺天有气无力地趴在餐桌上叫唤:“你快饿死我了。”
      莫关山有点恼:“不是叫你热了先吃吗?”手上的动作却没停,麻利剥着虾仁打散鸡蛋。

      不得不说,莫关山长着一张生人勿近恶犬凶猛的脸,却揣着一颗温柔体贴的心。
      家务做的有条有理,厨艺还相当精湛。这样的alpha贺天是没接触过的。
      最开始,他只是对alpha下厨这件事感到新奇,想要尝尝鲜,威逼利诱着要莫关山给他做饭。没想到吃了两天,贺天的舌头都被他养刁了,觉得给张嫂的假可以再放久一点。

      不过一刻钟,两道家常菜就做好了——虾仁滑蛋和清炒生菜。
      不知这珊瑚脑袋往菜里加了什么调料,这种普通的快手菜看起来好像在发光。
      贺天夹起一颗晶莹的虾仁,裹着金黄色的鸡蛋,送入口中,含含糊糊地问莫关山:“你在公司里忙什么,忙那么晚?”
      “加班,帮同事整理月结。”
      贺天挑挑眉,语气酸酸的:“我就说,你那个闲差能有那么多工作?把我扔家里饿着,给别人做干活,有意思吗?”
      莫关山以为他又在挑衅,反唇相讥:“那你呢?一个omega在家里每天忙什么?等着我回家做饭?”
      贺天愣了愣,脸色一下沉了下去:“omega可以忙的事情特别多。怎么,你以为你一个alpha每天在办公室里喝着咖啡做着报表就特别伟大了不起?”
      说完,他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你过两天就知道我在忙什么了。吃饱了。”
      然后便离开了饭厅,把莫关山一个人晾在餐桌上。

      莫关山一个人干坐了很久,才领悟过来刚才贺天说的那句话并非挑衅,而是关心。
      这个不可一世的omega也是会关心人的。
      却一不小心,被他可笑的alpha自尊心破坏了。

      d.
      随后他们便冷战了。
      整整两天,贺天没主动再找莫关山做过饭,却把莫关山每天放进冰箱的双人份剩菜剩饭吃得一点不剩,干净得莫关山都怀疑他舔了盘子。

      莫关山安慰自己回归互不干扰的生活也不错,但心里的某一处暗暗地感觉愧疚。
      他本以为自己不是有性别歧视的人,他尊重omega 的工作与劳动。可那天的话,不过脑子般的,就脱口而出了。
      社会不仅给omega很多压力,也给alpha套上了枷锁。
      也许是alpha当的久了,无意中被周遭的人潜移默化,有时他也会理所当然地觉得omega就应该怎么怎么样,alpha就应该如何如何。

      莫关山觉得那样的自己十分可怕,他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像他叔父那样,理直气壮地说出omega就该生孩子,无法生育的omega是有罪的。仿佛人活在世上唯一的意义就是为了传宗接代,延续自己的基因。
      可是社会如此,现实如此。生在如此时代,他无可奈何。

      莫关山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阵,觉得周六的早晨不该用来伤春悲秋,便起了床随意吃过早饭,打算收捡厨房。
      清理被贺天炸过的厨房时,莫关山顺手整理出很多平时不用的物件。
      贺家也是细致周到,这新婚小楼不仅设计巧妙,配置更是齐全,光是厨房用具就足足有一百零八件。莫关山发现时都傻眼了,其中有一半的器械他见也没见过,都不知道怎么使用。
      因为喜欢研究美食,莫关山对厨房的整洁度要求很高,看着这一堆杂物就觉得施展不开手脚,于是想将这些千奇百怪长得像刑具一样的物件全部堆到地下室去。

      搬来这栋小别墅已有三月余,莫关山只在第一次参观新房时去过地下室。
      领着他的贺呈冷冰冰地介绍说,地下室有一大间空房,贺天说想做成家庭影院,设计还没想好,先空着,以后想起再布置。
      所以他大概记得地下室是空着的。

      但现在下着楼梯的莫关山模糊地听见了那间空房有人在说话。
      “……证据还不够,还要更多案例……”
      “嗯,我正在联系那篇报告的原作者……希望能通过他直接联系到报告里的患者……”

      他站在楼梯口听了一会儿,并没听出屋内在热火朝天的讨论主题。心想也许是贺家的人来找贺天谈事情,转身要走,屋里忽然传出贺天的声音。
      “alpha怀孕的案例很重要,如果找到了最好能做专题采访,写详细一点。那些alpha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亲眼看到别的alpha是怎么被搞大肚子的他们是不会认的。”

      啪啦。房间里传出的碎片信息惊得莫关山一个趔趄,手里装着厨具的纸箱应声摔落在楼梯。
      Alpha?可以怀孕??

      屋里的人听到这声动静也停止了对话,门外门内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大约过了两分钟,一个白发金瞳的人推门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单手将愣住的莫关山抵在了墙上,另一手攥着把瑞士军刀。
      “喂,我说哥们儿,乱听墙根是会丢命的。知道吗?”

      但alpha怀孕爆炸般的消息令莫关山的大脑直接瘫痪了,他没理会拿着小刀威胁他的男人,愣愣看向那扇大门敞开的空房间。

      房间里除了贺天还有另外两人,一个白毛,一个黄毛。
      而房间的设计哪里是当初说好的家庭影院——是一间实验室。

      “蛇立,你放开他。”贺天斜倚在墙边,平静地看着屋外的二人,淡淡地开口。
      蛇立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却将小刀往前移了一寸,几乎贴上了莫关山的脖子。
      贺天二话不说冲上前,一把夺过蛇立手中的刀并拉来了两人的距离,然后转身与蛇立缠斗了起来。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迅速得如行云流水,莫关山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推到了一边。

      片刻后,他终于缓了过来,想去支援他的omega,结果被身旁的白发青年拉住了胳膊:“别去掺合,这俩omega凶起来很恐怖的,你凑过去小心被乱拳打死。”
      莫关山听了这番话才留意到空气中陌生的信息素,是盛放的罂粟花香和雨后青草的味道。

      眼前出手迅猛招招致命斗得头破血流的二人居然是omega??!
      而攒着他往角落躲的白发青年居然是个alpha……
      这世界怕是要乱套了。

      很快,这场惊心动魄的打斗便分出了高下,蛇立被贺天一拳正中门面,败下阵来。
      他舔了舔唇边的鼻血,态度仍是嚣张:“我说,你出手有点重啊。就这么心疼你家的alpha?”
      贺天的手心也被小刀划伤,他从旁边扯了一张卫生纸,随意地擦了擦流到手腕上的血迹,勾着嘴角冷笑:“蛇立,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在我家动我的人。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你最好给我客气点。”说完他又斜睨了莫关山一眼:“前几天见一不是说想再安排一个人和他一起走访么,我觉得他可以。”
      瑟缩在角落里的白发alpha立刻热情地揽住莫关山的肩膀,兴高采烈地说:“好啊好啊,这组织里终于又来了一个(和我一样弱的)alpha了。你好我是见一,以后就请多关照了,小红毛。”

      一边坐在实验台边阅读报告的黄发beta闻言也对他点了个头,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展正希。”

      莫关山的小脑瓜子无法一下处理这庞大的信息量,他皱眉扶着额角,痛苦地看着贺天:“不是……等会儿,这是什么组织?”

      贺天看着他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心情舒畅,不由泛起一个笑,恶狠狠地说:“一个操翻alpha的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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