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神降之日（八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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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很快嘛。”
结束了凡界一场血腥杀戮的萍汀和墨华再次回到化外之天，迎头而来的“洞察”依旧微扬着高傲的头颅，挑剔地打量着这两个新加入的裁决者。
回来的两人身上的白袍具是沾满了血污，萍汀更是用力压着胸膛里乱跳的心脏，才能减轻身体内因为汲取掠夺了太多灵力而沸腾躁动的痛苦。鼻端的血腥气让他很不舒服，甚至冲击得已经忘却前尘旧事的脑袋也剧痛欲裂。
身上受着这大量灵力的暴走侵蚀，痛苦让萍汀对这上赶着来的“洞察”实在提不起喜欢，便没有理他。倒是身边的墨华，周身浓稠的黑色魔力汹涌澎湃，几乎要凝结为实质，他也正受着和萍汀相同的灵力过剩之苦，原本荷色的花瞳现在已经被染得血红，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暴虐的戾气。
见那洞察做出这般阴阳怪气讨人厌烦的姿态，脾气暴躁的墨华自然对他越发厌恶，伸手便挥出一团魔气，直打向洞察，染了血的艳红薄唇轻掀，冷声吐出一个字：“滚。”
那凝聚着千万亡魂怨灵的一掌，携裹着可怕的灵力浓度，几乎能在瞬间摧毁一座巍峨高山，然而洞察却轻巧避过，冷冷一笑。
同时，四周出现了数十个身穿白袍的无面人，将萍汀和墨华两人围在中央。这数十个天道裁决者一起发动灵力，织成天网结界，将萍汀和暴怒的墨华一起困了起来，把两人送到了化外之天中的另一个空间。
他们以天网牢笼将人困入另一个空间的手段，正是当初锁困玄谷的时候用过的结成镜像世界的手法，当初玄谷毁了天命真身才得以突破，可想而知这结界有多么厉害。
萍汀尚且保持着一丝神智的清醒，明白这坚不可摧的结界是无法被打破的，便安静地蜷缩起了身，忍受着体内烈火焚烧一般的痛苦煎熬。这苦他原本是不需要受的，他是万年的莲花精灵，体内原有一颗万年莲子，能帮他平息这痛苦的，可是萍汀找不到自己的莲子了，他也完全不记得他的莲子去了哪里。
而墨华，被这剧烈的痛苦已经摧毁了理智，发疯似的将躁动的灵力发泄打在结界上，而那透明的结界却只是晃荡起淡淡的涟漪，轻易便将那些威力可怕的灵力吸收掉了。
萍汀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他们被关到这样的结界里。每次他们到凡界之后，就会杀掉很多很多的人，而墨华则会吞噬很多很多的灵力，多到就算分摊在他的身上，他们也还是根本无法控制那些暴走的灵力。
第一次的时候，失控的他和墨华被洞察带领着，屠掉了一座宗门山头，还有山下方圆五百里内所有身怀灵息的人。墨华像是一只不知疲倦的饕餮，将那一方天地之间无主的、有主的灵力，全吞噬了下去。
然后，他们就被洞察带回了这个完全纯白的化外之天，关进了结界里。之后，便是一段极其难熬的痛苦时间。暴虐的灵力在他和墨华的体内横冲直撞，每一块骨骼血肉，都好似被打磨成粉末，又被重塑组合。
捱过去之后，萍汀和墨华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们果然变得更强了。
洞察说，这就是天劫的本质，淬炼煅骨。而萍汀和墨华被淬炼煅造过的身体，承接吸收了一部分灵力之后，剩余的那一大部分，都被其他的天道裁决者们瓜分蚕食了。
天道裁决者们，从来都是把萍汀和墨华看作一对完美的灵力转化工具。他们根本不会关心这一对工具遭受的痛苦，而萍汀和墨华，在这一次又一次的痛苦之中逐渐麻木。
蜷缩在地上，萍汀咬着自己发抖的指尖，慢慢抬起头，透过湿漉漉的睫毛，看向他们这个结界牢笼的隔壁。
那里也有一个牢笼，不过因为那牢笼的年代太过久远，已经变得不再剔透，内壁也像是结了一层雾气的毛玻璃一般，只能看到一个朦朦胧胧隐隐绰绰的大概情形。
那个牢笼里面吊着一个赤身果体的人，永不停歇的天罚雷电鞭笞在那个人身上，而那个人绝望的惨烈嘶吼，几乎刺破了结界的阻隔。
萍汀惊惧的眼中映着那个像一颗蓝紫色的雷电球一样的结界牢笼，听到那里面的人在崩溃绝望地喊着：“杀了我！杀了我！”
那个被关在结界的人，从萍汀和墨华第一次进入牢笼的时候，就在那里了，而他们出去，那个人还会在那里，继续受着天雷的鞭劈。不知道那是个怎样厉害的人，被天罚雷击劈打了这么多年，却一直还没有死。但，虽然没有死，可身受天雷的痛苦根本不是任何人都能忍受的，即使天道帝君强如红爻云易，在天雷之下都会被劈作灰飞，那个人能在天雷之下不死的人大约是已经被这天雷刑罚给逼疯了，如今只求一死。
萍汀怔怔地看着眼中那个模糊的影子，那个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惨嚎逐渐变成了凄厉而绝望的咒骂：
“你当初为什么要造养我？为什么要给我生命？我恨你！为什么要把我造养成这种不死的怪物！我恨你！我恨你！”
骂了一会儿，那人又神经兮兮地哭嚎了起来：“求求你们……让我死吧……我什么都不想要……都给你们……都给你们……这具身体给你们……让我死……”
直到萍汀和墨华都被折磨得晕过去之前，萍汀的脑海里，还在响着隔壁结界里惨绝人寰的哀嚎声。这甚至给了萍汀一种扭曲的慰藉——原来在这个地方，他还不是最惨的。
……
“萍汀和墨华出现在了前线……”扶鸾看着手中的灵鸟符，蹙眉沉思。
孤阳点点头：“正是白尧亲眼所见。而且，三千诛魔军被萍汀杀了一千，被墨华吃了一千……兄长，你也知晓，那三千诛魔军是我与你倾举国之力，在修道界内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修士，而他们又是白尧亲手调/教，能结成不输神君实力的天罡大阵，便是我在修为巅峰时期对上，也要头疼一阵子。按理说，萍汀和墨华他们的实力，加起来也并不比我巅峰之时强上多少，万不该能让诛魔军如此伤亡惨重啊……”
扶鸾摸着怀里红爻的小脑瓜，看了一眼脚边的狐狸，叹了一口气：“你别忘了，当初大人斩杀了一位裁决者，那个裁决者的灵力修为，可是都进了萍汀墨华二人的肚子里，他们二人也早就今非昔比了。”
“这……”孤阳无言，思来想去，觉得只怕人间也没有谁能压得住萍汀和墨华这二人了。
“我只是在想，萍汀一向不沾杀戮，怎么会突然就变了性子，成了这般滥杀无辜的凶残阴狠之人？”
扶鸾这么一说，孤阳也觉得异常，便说：“白尧还捎话说，他与萍汀和墨华二人相遇的时候，对方好像谁都没有认出他，完全把他当作陌生人一样。我怀疑，他们俩是不是被那群天道裁决者们消去了记忆，然后控制洗脑了？”
“很有可能。这样倒说得通了，定是那群人在背后指使他们二人的。”扶鸾内心很是不甘愿地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继续做他的贤惠道子，“大人说一定要寻回萍汀和墨华，现在我们既然知道了他们的下落，自然应该帮他们摆脱天道裁决者的控制才是……”
“理当如此，可是怎么才能把他们救回来呢？”孤阳很是忧心忡忡。
旁听的北辰倒也知道现在的大概情形，说到底，还是凡界的修士实力不济，故而在萍汀和墨华这样强大的对手面前，才一败涂地，若是那白尧手中的三千人实力再强一些，他也不会被那二人逼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若北辰处在扶鸾如今的位置，要想破局，只靠凡界的力量怕是不行的。而天道裁决者们，也恰恰知晓这一点，所以才会派萍汀和墨华这两个接近天道的强者，在明面上来搅乱凡界的局势。
碍于现任天道帝灏和三界对天道裁决者们的诸多制约，他们自己是不敢明目张胆出现在台面上的，只能作为幕后的推手，暗中掌控着三界局势。而现在，萍汀和墨华也不过是他们推到台前的傀儡。
兜兜转转，萍汀和墨华，终究还是落在了天道裁决者们的手中，玄谷若是知晓先前自己为救墨华所做的一切，具是白费工夫，也不知会做何感想。
“白尧所率领的诛魔军前线失利，无非两个原因，一者人手不足，二者能力不够。凡界的修道者，和远超他们境界的萍汀墨华相抗，自然是不占任何优势的。”扶鸾所想，正和北辰所思相同。
“那便将三千诛魔军扩为三万，三十万，甚至三百万，以量补质，兄长以为如何？”
“正该如此。”扶鸾点点头，“白尧他素来对统兵布阵别有心得，便是三十万，三百万，他也能领得。此事须得在大人出关之前解决掉，万不可再累大人费心了……”
当即，燕月神宫与昆仑九宫八卦宗联手发布了召天下修士书，南方九华禅无相门振臂响应，将门中弟子十分之九全派到了前线白尧麾下。九宫八卦宗更是将东海无情宗灭门之祸公诸于众，例数妖邪祸世之罪状，彻底将天道裁决者们指使邪魔乱世的阴谋摆到了台前。
一时间，凡世修道界震动巨大，狐疑者，不信者有之，师长兄友已被迫害故而信者，也有之。如今以燕月神宫和九宫八卦宗牵头，组织起对抗邪魔的义军，自然有很多人闻风加入。
白尧在墨华和萍汀手中折损得只剩下千人的队伍，很快就又补充扩大了起来，不久便形成了多达十万余人的修士大军。白尧也无愧战神之命，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将这些修为参差不齐的人，按照灵力高低分开队伍，井井有条，各司其职。
萍汀和墨华在化外之天消化灵力成长的期间，白尧又带领着新军四处剿魔，他最擅长以战养战，不多时，便又重建起了让妖魔们闻风丧胆的诛魔军的威名。
扶鸾听得前线战况得以控制，高悬的心才微微松了一松。正当他以为此事不会演变成他所预见的那般惨烈，玄谷也不会挺身而出慨而赴死时，却是他的安排对策，正落入了那些天道裁决者们的算计之中。
白尧的诛魔军在人间风头无双，比之大陆诸国军队，已经足以让各国君主夜不能寐地忌惮了。
那些天道裁决者们，实在是太了解人这种多疑的动物了。他们只需要指使几个小妖魔幻化成某些国家的臣子，在君主面前吹吹耳旁风，不用他们亲自动手，便有人，会把白尧的诛魔军，当成威胁到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按捺不住要除去他们了。
白尧其实对自己树大招风的境况早已有所预见，毕竟他先前便是这人间权力争夺的博弈场上，用杀伐铁血赢下来的将军王。他本是不忌惮那些凡夫俗子的君王的，放在以前，他们来一个，他便杀一个，来一国，他便灭一国，人屠将军的铁蹄，踏破的从来不只是妖魔，还有无数人族的血泪。
可是现在，白尧却不能再那么肆无忌惮了。已经开启的天书功过簿，会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无辜杀孽，会毁了他的业果，玄谷对他的殷殷叮嘱，都会付诸东流，他便永远不可能知道那些想知道的事情了。
为此，白尧只能收敛起自己的性子，对人族军队的打压一味防守退让，故而诛魔军在人族和妖魔的夹缝中，活得很是憋屈煎熬。
而诛魔军腹背受敌，让扶鸾想要尽快解决这件事变成了奢望。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而他抱着红爻看到的画面越来越清晰真实，几乎让素来稳重淡定的扶鸾恐惧到了极点。
不想让玄谷再担一点风险，扶鸾决定让帝灏亲自出面解决这件事，但是失去半魂之身，重伤沉睡在锁星宫的帝灏一时根本无法苏醒，更何况，还有帝灏身边的那个无面人秩序，在暗中阻止神族的势力过早地加入。
因为局面若是太过容易控制，不够混乱的话，天道裁决者们，是得不到足够的“养分”的。
神族无法指望，扶鸾只能把目光投向身边的人。在看到脚边的毛团狐狸时，扶鸾眼前一亮。
作者有话说
第146章 神降之日（八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