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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Chapter 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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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梦见自己是个孩子。
穿着亚麻布做的衣衫,赤着脚徜徉在玫瑰花盛开的葡萄园里。
我听见笑声,风铃的响动。
手指抚过荆棘一般的葡萄藤,有人在远方呼唤我的名字。
我在葡萄架中间奔跑,循着呼喊找去,父亲和母亲站在葡萄园锈迹斑斑的铁门后,向我张开双臂。
我便冲着他们跑去,青灰色的天空有乌云飘过。
“米罗——!”
忽然有人在身后喊我,我停下脚步,扭回头望去,一个黑衣黑发的男人出现在葡萄架的间隙中,两只眼睛好像幽深的湖水。
我犹豫了,站在中间不知何去何从。
父亲和母亲更加急切的呼唤,我看到铁门在缓缓关闭,刚想迈步,手却被拉住了。
“米罗。”
我听到他叫我的名字,然后他蹲下来抱住我。
温暖,从未有过的温暖,让我留恋让我迷失。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和母亲消失在关闭的铁门后。
“哇——”
我一下子哭出来,像所有孩子那样抱怨:
“我要爸爸……我要妈妈……”
“米罗……”
他将我抱得更紧,在我耳边吐着热气:
“你忘了我么?”
“你……?”
我止住抽泣,疑惑的定睛打量他,雍容华贵的气质,黑得耀眼的长发,我的手未经同意就抚上他的脸颊。
“哈迪斯?”
说出他名字的那一刻,我惊觉自己稚嫩的小手瞬间变为成年人的手。
“哈迪斯!”
“我在,米罗。”
谁在回答我……脑袋里嗡嗡作响,炸了锅一样,方才仙境般的葡萄园不知去向,只觉得好像有人在旁边。
“米罗,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不是不想睁,是睁不开啊……我的身体根本不服从指挥。
“先生,先生请您先出去!”
谁说的?别让他走!
“先生伤者还需要治疗,请您不要妨碍我们好么?”
伤者?谁是伤者?
困倦袭来,我的世界又坠入黑暗。
等我彻底清醒,时钟指向凌晨两点半,我望着天花板费了很长时间才回忆起发生了什么事情,才搞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仪器滴答滴答规律的蜂鸣,带着绿莹莹的光芒,我觉得自己仿佛置身某部科幻电影。
不动声色的用眼睛打量四周,床边趴着一个人,脸埋在臂弯里,睡着了。我努力抬起胳膊,去触摸他的黑发,顺滑的感觉未曾改变。
真是的,这样睡觉会着凉的啊……
我想把被子分给他一些,可这个本该简单的动作对我却不亚于登天,手背上插着针头,酸痛肿麻,左腿竟然还打着石膏。
“唉……”
不禁叹了一声,手指根本使不出力气,明明已经抓住被子了,却像捏了一团棉花。
“米罗?”
他被我的动作惊醒,揉揉额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瞧着我。
“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叫医生?”
“哈……哈迪斯……”
我的嗓子干哑得撕裂般的疼,我从不知道说话还能这么痛苦。
“米罗……嘘……我在。”
他用手指点点我的嘴唇,将我伸出来的手送回被子里。这才一动不动的盯着我。我浑浑噩噩的又想睡,朦胧间,听到他压抑的哭声。忍不住偷偷望去,哈迪斯捂住脸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隐忍的啜泣着。
这个笨蛋……
我无言的在心里骂了他一句,再一次抬起手去够他的手。
“哈迪斯……我没事……”
“米罗……”
我拉下他的手,那双纯澈的绿眸泛着泪光,我安慰他:
“如果不是见到你,我就不会回来了。”
“嗯?”
他显然不知道我的梦,我对他淡淡笑道:
“我梦见爸爸妈妈了,我梦见他们要接我走……”
他手腕反转,用力握住我的手,我试着用轻快的语气说:
“但我看见你了,哈迪斯,你拉住我,所以我留下。”
“真的?”
他摊开我的手掌,把着我的手抚上他的脸颊,绿瞳这才有了些许笑意。
“当然是真的……”
我咳嗽起来,哈迪斯顿时紧张的问:
“要不要叫医生?”
“没事没事……”
我歇了一会,劝慰他:
“我运气好的很,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都没事……”
说到这我倒是有个问题。
“呐,哈迪斯……你……不问问么……”
我还以为他会大呼小叫的问我是谁干的,或者为什么不和他打个招呼就跑了之类。他摸摸我的额头,成竹在胸的说:
“那是因为我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你哥哥和费依还有我的律师,正在搜集证据,准备起诉他。”
“哦……”
我闷闷的应了一声,缩在被子里。
“任何伤害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他带着最温柔的表情,却用最残忍的语气说。
“那……如果他被判有罪……会怎么样?”
“蓄意杀人未遂,终身监禁。”
哈迪斯给我倒了杯水,问:
“想喝点水么?”
“不想……”
输液输的太多,一点不觉得渴。
“米罗,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他沉下脸问了这个问题,我撤回手支吾着回答:
“我……我就是怕你知道了会担心……”
“你怕我担心什么?”
他紧揪住不放,神情严肃的很。
“我……”
其实我也不明确自己到底怕哈迪斯担心什么,但凡是和撒加有关系的人和事,我都不想让哈迪斯知道。
“因为卡妙他……他……他……”
“他牵扯到撒加?”
哈迪斯一如既往的替我说,我又往被子里缩了缩,遮住自己大半个脸。
“我怕你会怀疑……我不想……其实我只是……”
“米罗……”
他喃喃的用手指轻捋我的头发,无奈的笑:
“若是我不相信你,我便不会在这里了。”
“哈迪斯?”
我从被子里探出来,两只眼睛滴溜溜乱转。
“我知道你和撒加以前……但我从未介意过,否则我不会想去农场见你,也就不会被撞下公路,更不会有后面那么多事。”
“嗯……”
心里豁然明朗,我对他微笑,主动承认错误:
“是我错了,原谅我这次好么?”
“坏小孩……”
哈迪斯虽然在笑,眼中却淌出泪水:
“你知不知道从你失踪,到做完手术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我是怎么过来的?”
我无言以对,只好用手去擦他的眼泪,他偏过头去,接着说:
“我觉得就像一个冗长的噩梦,我天天守在你床前,祈盼你早一点睁开眼睛……”
“那现在,噩梦醒了么?”
我打断他,不要再说下去了,我也会承受不住,他的痛,我感同身受。
“嗯,醒了哟。”
他笑得更厉害,俯身亲吻我的唇,我借机揩油。
“哈迪斯……我想吃乳猪肋排……”
“嗯?”
他挑挑眉毛,冷着脸义正言辞的回绝了:
“不行,那东西太油腻了,你要吃清淡的,嗯……给你做点海带汤,喜欢么?”
唉……我不喜欢清淡的东西……穆说过,我上辈子肯定是饿死的一只狼。不过既然哈迪斯这么说,索性就随他去吧。
“嗯,好吧。”
我点点头。哈迪斯站起身,为我又盖了盖被子,在前额落了一吻,轻声说:
“你先睡,我出去打个电话通知你叔叔他们,很快就回来。”
“啊?现在是夜里三点钟啊!”
我以为哈迪斯疯了,就像费依曾经讲过的冷笑话,这个时候打电话,一般可以说:姿势不对,起来重睡。
他轻弹了一下我的脑门:
“你还知道是夜里三点钟,你一天没醒过来,你叔叔他们就一天没睡过安稳觉。”
“哦……那……那你去吧……”
我放开哈迪斯的手,目送着他消失在病房门后。屋内安静下来,我似睡非睡的躺在床上,周围的空气仿佛都飘溢着属于哈迪斯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