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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疯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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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千辛万苦养了一个女儿,送到他家里伺候他,难道他不用给些钱表示表示?”程修嗤笑,“就算是嫁女儿,多少得收点彩礼不是?况且你这样没名没份跟着他,那也就算了,他还是个残废,我只收那么一些钱,真是便宜他了。”
程以恩的脑袋,轰地炸开,她几近歇斯底里地咆啸,“你给我住口!我不准你这么说他!”
程修最听不得她忤逆自己,脸瞬间垮了下来,面目变得无比狰狞丑恶,“你他妈就是一个没长脑子的畜生,还不懂得好好感谢老子,要不是老子聪明,拿李家人当枪使,凭你的身分,你高攀得起人何家的大少爷吗?”
原来,这才他把程以恩卖给李家当媳妇的真正理由。
她简直小看了程修,他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答应李家的婚事,就能让事情如他所愿地往下发展。
他最终的目的,并不是李家,而是更有钱的何家。
倘若何煦没来救她,她果真嫁给何家的大儿子,程修也不是捞不到任何好处,只是会比他原先所计画的少。
她甚至有种预感,程修不会拿一次钱就肯善罢甘休的。
李家人那么粗俗市侩,绝不肯一而再再而三,让他得逞。
只有像何煦跟俞姨那么好的人,才有可能为了她,一直受到他的摆布。
程修肯定要利用她,不断向何煦要钱。
她就是只会下金蛋的母鸡,能给他带来源源不绝的财富。
程以恩气到浑身发抖,他怎么能干出这么卑鄙龌龊的事?
她低着头,慢慢地走向前,沉声说:“我警告你,不要再去骚扰俞姨跟何煦,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天欲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
程以恩觉得自己的理智完全消失了,她彷佛抽离身体,灵魂飘在上方,冷漠地观看着底下所发生的一切。
其实她说这些话,根本不是想警告程修,她就是要激怒他。
依他暴躁的性格,不会容许她对他的挑衅。
他势必会冲过来打她,到时,她拿起剪刀自卫,也是逼不得已的。
假使她不小心刺死他,她还能有借口说自己是防卫过当。
果不其然,程修怒火中烧,恶狠狠地看着她,“我呸!别给你脸不要脸,得了便宜,还在老子面前,卖起乖来了,老子可不像何煦,他会舍不得你,我可他妈的不吃你这套。”
他边说边举起手,毫不留情地搧了程以恩一巴掌。
只这么一下,她便被打倒在地上,半边脸红肿起来,嘴唇被牙齿咬破了,上头沾满血迹。
程以恩侧着头,趴在地上,手伸进外套口袋里,不动声色地握紧那把剪刀。
她一动也不动,程修怕真把人给打伤了,于是抬脚踢了踢她,嘴里还不忘挖苦说:“不用装了,快点起来,我都没用多大力气。”
程以恩缓缓地别过脸,似笑非笑地说:“垃圾,你打我啊,把我打死了,我看你拿什么跟何煦要钱。”
她持续在火上添油,就担心他一时良心发现,下不了重手。
程修一听,气得笑了,“好,今天老子就帮何煦教训你,好让你学会什么叫做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道理。”
他正准备弯下腰,揪起她的头发,再意思意思,搧她几个巴掌,代替何家人管好她这张利嘴,家门口的马路上,却忽然停下一辆商务车。
司机还没停好车,副驾驶座的人已经冲下来,从后头扯住程修的双臂,不让他继续对程以恩施暴。
她微微地仰起头,发现帮她抓住人的是徐天国,这样正好,他人高马大,体格健壮,有他帮忙,她要杀死程修,就变成轻而易举的事。
也不知为什么,在事情发生的当下,程以恩所想的,所做的,都像是慢动作。
她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握紧兜里的剪刀,双眼满布血丝,准备朝程修扑过去。
这时,她的后头传来呼喊声。
是何煦。
他似乎在说话,甚至是声嘶力竭地在喊些什么,可她已经听不到了。
她连头也不回,眼中只有一个目标,一个念头,那就是杀掉程修,只要他死了,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能利用她,再去威胁俞姨跟何煦了。
她本以为要替妈妈报仇,一定要让程修受尽折磨,可惜,现在只能让他那么快死,真是白白便宜了他。
何煦坐在车里,冷汗直流,没等司机过来帮他,他已推开车门,朝程以恩大喊:“以恩,待在原地不要动。”
她没有理会他。
何煦紧握住把手,从固定在车上的轮椅里出来,他艰难地倚靠车门,手背全是暴起的青筋。
他不管脊椎传来如同被钢钉凿穿般的剧痛,只为了在憾事发生前,来得及阻止她。
然而,程以恩听不见了,她的耳朵里只剩下一个声音。
杀掉程修。
只要他不在了,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能够得到解脱。
从何煦的方向,他看得见她的手藏在外套里,直觉告诉他,她手中拿着能攻击程修的武器。
他的脑子乱成一团,在这一刻,他没有了平时处事的淡然与冷静。
一直以来,他只能,也只敢把她当作妹妹看待,给她最多的是疼惜与怜悯。
可现在,他终于发觉,失去她这件事,将是他生命里,永无法承受的痛。
从她踏入青春期开始,似乎对他产生异样的情愫以后,他总是小心翼翼地拿捏好分际,不愿打破他们之间,那像兄妹又不像兄妹般的相处模式。
但因为她的失控,那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突然全部涌现出来。
他不能没有她。
他还来不及等她长大,带她去看看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美好的人事物。
更加没让她知道,他想她好,想一辈子保护她,让她待在他的羽翼下,免于惊慌受怕。
他不敢想,假使她真得出手,情况会变得有多糟,但唯一能肯定的是,她的人生就毁了,这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事。
何煦心急如焚,不只是她,连他也处在失控的边缘。
“以恩,我叫你停下来,你听见没有?”他绝望地嘶吼,只盼望能唤回她的一丝理智。
程以恩颤巍巍地站起来,剪刀已经被高举在她的手上。
程修见状,想起几年前所发生的事,头皮不由得一阵发麻,他说话时的气势明显比刚才减弱许多,“你可别乱来,放下剪刀,我们有话好好说。”
程以恩牵起嘴角,笑一笑,都到这种时候了,她怎么可能还有心情,听他废话。
当她要刺下去的时刻,正后方忽然传来“碰”地一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摔在地上。
她不去理会。
可紧接着,她依稀听到司机的呼喊声,“何先生,你没事吧?”
程以恩心里一沉,那层彷佛阻隔着她与现实的玻璃罩,忽然间破碎成粉末。
她终于听见,何煦不停地叫唤着她的名字。
第一时间,她的四肢发麻,几乎握不住剪刀,进到她脑海里的念头,是他跌倒了,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程以恩僵硬地转过头,当发现他摔在地上,脸色惨白,衣服沾满尘土时,她的心头像被什么给狠狠地重击了一下。
尤其他还不管不顾,推开司机的手,努力地朝她的方向爬过来,她忽然留下眼泪。
她的肺脏似乎整个塌陷了,连呼吸吐气这个简单的事情,她都做不到。
紧接着,她的双腿比她的理智,更早背叛她的心,在她尚未想明白前,她已反方向,往何煦所在的地方飞奔过去。
她扑倒在他面前,用尽全力地想要抬起他,却因为两人的体重相差太多而徒劳无功。
程以恩只能紧紧地将他的上半身,搂在怀里,语无伦次地哭喊,“我不要你为我做这种事,你不需要这样做,我不要你为了我,变得这么狼狈。”
她配不上他对她的好,他那么骄傲的人,不应该为了她,连基本的尊严都放弃了。
何煦倒在她怀中,这是头一次,他觉得她愿意听自己的话,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
至于他狼不狼狈,那都无关紧要了。
只要她能不干傻事,一切平安就好。
何煦轻轻地摸着她的脸,“以恩,我没事,你别再哭了。”
程以恩点点头,却仍是哭得说不出话来。
何煦柔声说:“以恩,跟我回去,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程以恩哑着嗓子,应了声“好”。
司机赶忙过来帮她一同扶起何煦,进到车里。
徐天国放了程修,他依旧骂骂咧咧地,满嘴没有一句能听的话,“好端端待在家里,也能碰见上门来找碴的疯子,老子这是招谁惹谁了?”
徐天国作势要揍他,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嘴巴。
直到关上车门,所有人坐定了,何煦才松开抱着程以恩的手,再若无其事地取走她放在外套里的剪刀。
程以恩低头看了剪刀一眼,没有说话,既然放下了,她就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
何煦一直看着她,内心除了失而复得的喜悦,更有后怕,他怕她会突然消失在自己面前。
全身彷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程以恩闭上眼楮,靠在他的肩膀上,喃喃地说:“我好累,到家的时候叫醒我。”
其实程修住的地方,离别墅并不远,可她还是抵抗不住浓浓的睡意,她感觉自己,从未有这么疲累过。
何煦摸着她的后脑勺,嘴唇碰着她头顶的发丝,偶尔轻触她的额角,“睡吧,到了以后,我再叫醒你。”
这一觉,她睡得很长。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永远不要醒过来。
车子开到别墅,何煦让司机停下车先离开,他继续留在车里,陪着程以恩。
横跨过那么漫长的岁月与距离,如今才是他们最靠近彼此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