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正当年少》木葉江水

16、软肋

　　邵晋哀号，“今天的工作量简直太虐人了，我得跟老板娘要求加钟点费，要不也得增加一些员工福利。”

　　年过四十，仍风韵犹存的美艳老板娘顾琳琳，忽然从旁边冒了出来，慢条斯理地说：“你不说我都忘了，之前你打破的那个茶具组，是我特地托人从英国买回来的，价钱不算很贵，刚刚好是你两个月的薪水。”

　　邵晋浑身一个激灵，什么福利都不要了，话也不敢再多说，埋头开始洗起那成山的杯盘来。

　　顾琳琳笑一笑，转头看向已经离开吧台，忙着在送餐的程以恩。

　　她可比邵晋勤快多了。

　　当初选择她，不过是看她长得漂亮，就算事情做不好也不打紧，反正凭她那张脸，就算不吸引客人，摆在店里，至少也赏心悦目。

　　顾琳琳这些年来见得多了，像程以恩这样的姿色，别说在校园，连在娱乐圈都是屈指可数。

　　她那样的女孩子，有资格娇气，可偏偏她不，重点是人还很勤奋。

　　要不是顾琳琳脱离那个圈子很久了，她还真有种冲动，介绍程以恩去经纪公司面试。

　　但她也不必要咸吃萝卜淡操心，有那种相貌的女孩，绝不可能一直困在小咖啡店里，默默无闻的。

　　迟早有一天，程以恩会脱离这个环境，无论她自己想不想走。

　　所谓的被埋没，只不过是一般人用来安慰自己，人生为何会失败的理由。

　　可出色的人则不然，他们从不会被埋没，因为得天独厚的条件，他们总能比一般人多很多不平凡的际遇。

　　无论成功或者是失败，命运他们安排给他们走的，只会是与寻常人大不相同的道路。

　　至于平凡的人，羡慕忌妒有何屁用，老天爷自始至终就没告诉你，他是公平的。

　　这时，程以恩刚送完一桌咖啡，正忙着去收拾另一张桌子，外头突然传来阵阵的尖叫声。

　　那群刚拍完戏的导演跟演员们，排开重重人群，从大门走了进来。

　　程以恩一点都不好奇，她甚至连头也不抬，继续手边的工作。

　　因为事前剧组已打电话过来关照过，顾琳琳事先替他们安排好一间隐密性很高的包房。

　　她跟导演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赶紧将他们一群人请进里头，免得待在显眼处，给店里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从走廊最底的一扇门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极其明亮包房，正中央是一座内天井，里头种有一颗海棠树，四面是玻璃窗。

　　阳光从上头洒落，恍惚间，彷佛走进了画里，有种十分不现实的美感，让人的思绪，一下子就平静下来。

　　平时，顾琳琳不常将这个包房对外开放，能进来的人，必然跟她有一定的交情。

　　等那群人就坐以后，她走到外头来，朝程以恩招招手，“以恩，你过来帮我招呼客人。”

　　程以恩放下手边的事，带着几本菜单走进来，可刚到门口，就听到有人喊她大喊，“你是以恩对吗？哎呀，好久不见了，不晓得你还记不记得我？”

　　她抬头一看，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个人是魏昶。

　　几年不见，他看起来比以前胖，五官像泡了水似的棉团般，舒展开来，还留着满脸的络腮胡，难怪她没有办法一眼将他认出来。

　　以前何煦曾带他到别墅，当时只知道他在读电影学院，没想到现在他已经进娱乐圈里工作了。

　　顾琳琳疑惑地问：“你们俩以前认识？”

　　魏昶笑，“岂止是认识，以恩可是我的妹妹。”

　　顾琳琳看了一眼程以恩，“他说得是真的吗？”

　　程以恩摇头苦笑，“当然不是。”

　　顾琳琳回头看着魏昶，“我就说凭你这长相，怎么也不可能有这么好看的妹妹。”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都跟着笑，但不敢笑得太过分。

　　魏昶虽然年纪轻，资历尚浅，可他好歹是这部片的导演，大家多少是要尊重一下他的。

　　顾琳琳就不同了，她的背景有些玄乎，只知道她早年去国外当过几年模特，后来退下来以后，就回国投入餐饮业。

　　这间咖啡店不是她唯一的一家店，然而她只亲自坐镇在这里。

　　她认识许多背景雄厚的大佬，连魏昶见到她，也要装模作样地称呼她一声顾姐。

　　魏昶一直看着程以恩，脑子里有很多事情，瞬间过了一遍。

　　他趁她给其他人点餐的时候，拨了通电话，叫还在拍摄地点做收尾工作的穆馨过来。

　　等到程以恩忙完，魏昶才又笑瞇瞇地对她说：“下回我找何煦吃饭的时候，你也跟着一块过来吧。”

　　他会突然冒出这句话，自然是有原因的。

　　何煦那个人，打小就给人一种距离感。

　　出意外后，加上年纪渐长，他倒是显得比以前亲和许多，也时常面带微笑。

　　可魏昶不吃他那套，反而觉得，他的性子更加内敛深沉。

　　何煦在那样的家庭里长大，为了在一众小辈中脱颖而出，受到长辈青睐，他心里有城府，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他唯有一个软肋，就是听不得人家在他面前提起程以恩。

　　魏昶也是他身边，少数知道有程以恩这个女孩子存在，又时不时敢拿她来调侃他的人。

　　每次一提到她，魏昶都有种要被他的低气压给折磨死的感觉，却仍旧乐此不疲。

　　只有几月前的那个晚上，哥们几个喝酒，何煦光顾着喝闷酒，连话也懒得跟他们说。

　　难得见他失魂落魄，哥们有默契，群起围攻他，拼命灌他酒。

　　最后他喝高了，还是不肯吐实。

　　他的酒量不惊人，可藏话的功夫，绝对没几个人能比得上。

　　那天他实在喝得太高，以至于魏昶必需帮着司机，将他的人跟轮椅，一起搬进车子里。

　　因为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魏昶索性陪着他回家。

　　车开至半路，何煦似乎醒了过来，魏昶还来不及开口，就见他拿起手机，拨了号，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讲个没完。

　　说的什么，魏昶听得不是很清楚，只是反复听到“以恩”两个字。

　　可让他蹙起眉心，从副驾驶座转过头的，是一声似有若无的哽咽。

　　此时，车窗外的街灯，照进里头来，明灭的灯光，映照在何煦的脸上，他的眼角依稀有点水光。

　　魏昶这才惊觉，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栽了，栽在那个乡下别墅里，长得特像个妖精的小女孩手上。

　　下车的时候，他硬是掰开何煦的手指，拿走手机，却发现，刚刚那通电话根本没拨出去。

　　魏昶很没良心地气笑了，真是的，都几岁人了，还在玩纯情初中生那套，他妈的，简直丢人现眼。

　　但笑归笑，都多少年哥们了，就算何煦没开口，该帮的还是得帮。

　　没想到魏昶还来不及去找她，那个女孩子倒是自己出现了，他怎么可能放过这大好的机会。

　　程以恩听他提起何煦，只是平淡地回道：“不方便。”

　　魏昶呵笑，“怎么就不方便了？大家几年的老朋友，一起吃个饭而已，你也不肯赏光？”

　　程以恩不作声，若不是她正在工作，她也许掉头就走，不会给魏昶留任何面子。

　　跟着魏昶来的人，也在一旁瞎起哄，“去吧，别害羞嘛，魏导又不会吃了你。”

　　他们胡言乱语惯了，只当作是在开玩笑，可听在一旁的顾琳琳耳里，却有他们联手在欺负自家员工的意思。

　　顾琳琳忽然敲了敲桌子，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这里可是正经的咖啡店，你们要玩去别的地方玩，别在我店里捣乱。”

　　她虽看着高贵美艳，但只要有本事惹她不高兴，过去混迹饭局的江湖味道就全都跑出来了。

　　听她出言警告，不只是魏昶，连他身旁的那群人全都消停了，没人敢再拿程以恩说笑。

　　顾琳琳转身，朝程以恩使了个眼色，她便快步从包房里出来。

　　刚走到吧台边，却又遇到进店里来的穆馨。

　　比起魏昶，程以恩对穆馨的感觉要好很多，在她仅有的印象里，穆馨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过去，她曾听何煦提起过，穆馨读得是建筑系，原本的志愿是当个建筑师，却为了魏昶放弃了自己的理想，只一心一意，跟在他身边，为他瞻前顾后，打点拍片所有的杂事。

　　程以恩能理解，穆馨为何肯为魏昶牺牲这么多。

　　因为只有处境相同的人，才会懂得惺惺相惜。

　　穆馨一到咖啡店，并没有急着去找魏昶，反倒先过来跟程以恩打招呼。

　　“以恩，我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是啊，真巧。”

　　穆馨本想接着问她，“怎么会到咖啡店打工呢？”

　　但看她忙得不可开交，便不好在这种时候，去影响她的工作。

　　更何况这种话，也不是那么容易问出口的，就怕一个不小心，伤了她的自尊。

　　穆馨思考了一会儿，才又问：“以恩，你什么时候下班，方不方便跟我聊一聊？”

　　程以恩笑一笑，不动声色地回绝了，“可能会很晚，今天的客人比平常多，怕会让你等太久。”

　　穆馨仍旧坚持，“不怕，反正我们晚上还得再拍一场戏，等你下班后，打个电话给我，我立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