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正当年少》木葉江水

45、签约

　　自那日敞开心扉地聊了天，顾琳琳倒是对程以恩的事，由一开始的被动，转而积极参与。

　　范海明传合同来的时候，顾琳琳也在场，她硬是逐条看过几遍，才朝她点了点头。

　　程以恩倒是没傻白甜到，人家让她签约就签约。

　　她私底下给认识的律师发过去，自己也反复确认，不是因为合同的条件苛刻，反倒是因为范海明那边，释出很大的诚意，才让她感到怀疑。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条件，他们要求程以恩得定期去做心理咨商。

　　那位心理医师刚从国外来，与范海明有私交，不喜欢用药，治疗模式比较像国外，靠一次次深度谈话，兼或催眠等方法，来了解病人的问题在何处。

　　这一点，程以恩无法反对，她晓得范海明在顾虑些什么。

　　顾琳琳见她迟迟没签约，索性开门见山，跟她指出隐藏在其中的关键，“你仔细看看是谁跟你签的约？”

　　程以恩一愣，她倒是真忽略了这点，“怎么是明哥的工作室？”

　　顾琳琳笑得有些意味深长，“防止有人给你下绊子。”

　　程以恩佯装疑惑，问：“我不懂你的意思。”

　　其实她完全清楚顾琳琳在些说什么。

　　背后的原因，外人看不懂，她却早已从魏昶和穆馨那里，听过这个传言。

　　经纪公司的幕后大金主是余宛乔。

　　这并不是业界公开的秘密，所以程以恩必须假装不知道。

　　顾琳琳不打算隐瞒她，“余宛乔才是经纪公司实际的负责人，她平常不管事，可难保她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来。”

　　“为了我的事，真是为难明哥了。”程以恩这话倒是说得极为诚恳，可下一秒，她忍不住笑了出来，“但这样打她的脸，我竟然觉得好开心，这样是不是显得我很坏？”

　　顾琳琳被逗得哈哈大笑，揉揉她的脑袋瓜，“没事，我就是喜欢你坏得这么坦荡。”

　　程以恩同意以后，范海明那边，找来许多名媒体记者，在一家大型酒店，给她办了隆重的签约记者会。

　　当天，就连许久不见的叶蓁也来了，她开起程以恩的玩笑，说：“从今天开始，你就变成我师妹了。”

　　严格来说，程以恩不是经纪公司的旗下艺人，可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她也不打算解释，只扯起嘴角，淡淡地问：“你不怕我跟你争公司一姐的位置？”

　　这一句话狠狠地戳中叶蓁痛处，她被公司雪藏多时，别说什么姐了，前些时候，她连拍戏或接通告的机会都寥寥无几，好不容易最近才有了点起色。

　　叶蓁咬紧后牙槽，没好气地说：“我哪敢跟你争，你可是有明哥在背后保驾护航的。”

　　她没说出口的是，公司里哪个签约的艺人，用得上今天的排场？

　　即便她当初选秀第一名出道，也没有这种派头。

　　叶蓁很能摸清其中的利害关系，要不她也不会缠着郑启东，硬要出席这跟她毫无关系的记者会。

　　程以恩意有所指地问： “你见过哪个当红明星，台面上没有几个好朋友的？”

　　那是，这圈子里，所谓的好闺蜜，好哥们还有少吗？

　　谁不是亲亲热热地抱成团，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叶蓁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她咧开嘴笑，“那以后我们可是好闺蜜了啊，你可别我给忘了。”

　　程以恩笑了笑，不置可否。

　　加入范海明的团队以后，她走得就不再是过去青衣的路子，势必得先面临转型。

　　依照郑启东惯用的手法，他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包装她，并帮她炒作话题，好将她捧做流量明星。

　　毕竟，在这个浮夸的年代，演技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玩意儿，名气才是收入的保证。

　　只是这签一签下去，跑行程的时候，难免会遇到熟人。

　　程以恩倒是不意外会在应酬的场合，见到魏昶。

　　虽说娱乐圈的圈子不同，范海明的公司，跟魏昶不是同一挂的，平时少有交集，但有金主在的场合，不管是哪个圈子，基本上他们都能和和气气地坐下来，一起把酒言欢。

　　魏昶早听说，程以恩离开何煦身边，不过他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种场合见到她，而更加令他想不到的是，她是跟着范海明一块出现的。

　　魏昶脑子轰地炸开了锅。

　　看多了太多圈子里的狗屁倒灶的破事，他对程以恩宁愿放弃，对她呵护得无微不至的何煦，却选择拿她当陪酒外围女的范海明，简直鄙视到了极点。

　　就为了成名吗？

　　还是因为范海明的缘故？

　　他俩传过诽闻是不争的事实，说不准其中真有什么猫腻，可无论如何，在魏昶心中，他的好哥们仍是比范海明好过千万倍，他实在没法理解程以恩的选择。

　　即便这天晚上，她穿着露肩小洋装，细白的手臂勾在范海明臂弯，两人站在一起，外貌相当，宛如一对璧人。

　　魏昶依然觉得，程以恩不只是瞎了眼，就连她的良心，也都被狗给吃了。

　　她明知道是谁把何煦害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但她竟然背叛他，跟害他的人在一块。

　　魏昶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一整个晚上，他都没给程以恩好脸色看，他猛灌了不少酒，有人来敬酒，他二话不说都是一口闷。

　　程以恩却对他视而不见，脸上总是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

　　她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就算在座的大老板们，都已阅遍名花，可他们目光，还是时常滴溜溜地在她身上打转。

　　范海明也不以为意，一一帮她介绍人，再四两拨千金地替她挡掉不少酒。

　　魏昶喝上头了，好不容易等到程以恩出去包房，他就想跟上去臭骂她几句，让她别给猪油蒙了心，分不清楚好歹，究竟谁是真心对她好，谁又只是拿她当跟金主们交际的筹码。

　　可他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就看见范海明向大伙儿颔首，跟在程以恩背后出去了。

　　“他倒是盯得她很紧。”魏昶咬牙切齿地想，“可不是吗？她现在对他来说，那就是一件奇货可居的宝贝，哪能让人随便染指。”

　　他还迟疑该不该出去堵人，对面坐着的一位建筑业的老板，举杯邀他喝酒。

　　魏昶顿时清醒了一点。

　　他们那对狗男女可以不要脸，但他还要。

　　今天的场合到底不合适，以后他有得是机会收拾他们。

　　酒足饭饱后，大伙都散了。

　　魏昶看着程以恩跟范海明一同坐上车，眼睛都快瞪出血。

　　也许是酒精作祟，又或者是心有不甘，都快十一点了，魏昶仍是拨了通电话。

　　响了两声，另一头就有人接起电话，还没等对方开口，魏昶便低吼道：“兄弟，你晓得我今晚遇到谁不？”

　　何煦默不作声，他知道魏昶又发酒疯了，这不是头一遭。

　　自打程以恩离开以后，无论白天黑夜，他总尽可能在第一时间接电话，唯恐她在打来给他时后悔了。

　　可她从没打来过。

　　魏昶开始叨念着，他是怎么遇见程以恩，又是怎么看她与范海明出双入对，最后他酒气上头，狠狠地骂了一句，“那个小白眼狼，就不值得对她半点好，她丫不配！”

　　另一头，只传来浅浅的呼吸声，过了很久，才听到何煦缓缓地说：“你喝高了，快回家去。”

　　魏昶听他的语气，似乎还不死心，便阴阳怪气地挖苦说：“你比我还不清醒。”

　　何煦不发一语。

　　魏昶继续说：“我们给她安排的正经路，她不走，偏要学人家送往迎来那套，要我说，她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婊……”

　　何煦紧握住手机，闭起眼楮，语气严肃地打断魏昶的话，“这么多年兄弟，就算帮我一个忙，别动她，这是我跟她的事，与你无关。”

　　魏昶愣了几秒，觉得自己枉做小人了，冷笑说：“好，我特马的爱多管闲事，以后老子见着她，绕道走，免得一个不留神，冲撞到她，惹得你不高兴，咱俩多年的好哥们也不做不成了。”

　　他们一起长大，何煦是什么样的人，魏昶最清楚。

　　何煦这家伙特能装，从来有人得罪他，他总是谈笑间，三两下就把人收拾了。

　　魏昶最爱调侃他，这就是他们这些三代的做派，什么都可以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姿态要好看，就算要吃人，也得风度翩翩地拿起刀叉，一刀一刀地割，盘子里，还不能见太多血。

　　现在就为了一个女人，何煦竟然低声下气请他帮忙？

　　魏昶实在无法理解，程以恩究竟有哪里好？

　　何煦即便腿不方便，但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有何必要吊死在一株红杏上？

　　魏昶气得狠了，觉得无法再跟何煦沟通下去，索性挂掉电话，免得他们以后连兄弟也没得当。

　　何煦听到嘟嘟的忙音，垂下拿着手机的手，背靠着办公椅，仰起头，用另一只手背，靠着紧锁的眉眼。

　　曾经他奢望过，她总有一天会回头，所以他一直在原地等着她。

　　可她非旦不肯回来，还离他越来越远。

　　他怎么也想不到，她对自己竟有这么深的埋怨。

　　怨到不管不顾地逃开他。

　　怨到连一句话也不肯对他说。

　　不……

　　她一再向他抗议过的，只是他不敢听。

　　他很清楚自己在逃避什么，虽然她没说过，但她骨子里，总有点害怕自己配不上他，若是让她回忆起过去发生的事，后果会如何，他真是不敢想。

　　……

　　正式签约以后，郑启东开始一连串对程以恩的包装计划。

　　首先，他得让她在观众面前，混个脸熟。

　　纵使不能让她立刻大红大紫，也要人看到她的那张脸，能喊得出她的名字，对她有一定的印象。

　　于是，这开始了程以恩在各大剧组，与综艺节目转场的生活。

　　她几乎没有私人的休息时间，就连睡觉、吃饭，也大多是在赶场的保姆车，和飞机上进行的。

　　日复一日，她忙到脚不点地，睡眠总是断断续续。

　　半梦半醒间，她时常下意识将手机放在脸颊边。

　　在路灯明灭，时而昏暗，时而透进灯火的车厢里，她总喃喃自语地说：“我想你了。”

　　在手指长按1，即将拨打出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前，她会猛然惊醒过来。

　　尔后，不管再疲倦，她都毫无睡意。

　　她会拿着手机搜寻，不放过任何一则，有关何煦的消息。

　　不是不晓得这样很病态，可她控制不住自己，如果不这么做，她没法撑下来。

　　由于重新起步，程以恩不能在第一时间，拿到好的资源。

　　许多时候，她就只能先当个三线的小配角。

　　可好在郑启东的人面广，又有范海明这个影帝在背后撑腰，至少她演的角色，人设一定是好的，连入镜的机会，也比其他同等级的配角多。

　　正值这种青黄不接的过渡时期，有个年度大制作的执行导演，主动找上门来。

　　说是他们即将开拍的宫廷剧里，欠了一名嫔妃的角色，恰巧演这部戏的女主沈清荷向推荐剧方了她，所以剧组才会主动与她联系。

　　早几个月前，这个剧组试镜，几乎大半个娱乐圈的女演员都去了，她没赶上那次大朝圣，却在这时候捡了个大便宜。

　　郑启东还乐得花钱，请几个大v号和公共媒体发通稿，借机会把她炒作了一番。

　　这也就是为什么，程以恩进剧组的时间，比其他人晚。

　　整个临时停车场里，早已划分好位置，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车，她的保姆车没法跟大伙儿停在一起，被安排在有点距离的花圃边。

　　虽然偏远了些，但那里并不只有他们一辆车，还有另一辆大型保姆车，以及几辆私家车。

　　那些车子看起来价格不菲，也许是剧组里哪个重要人士的，所以这个花圃外，还特别安排了保安在看守。

　　只是几天过去了，程以恩都没看过，除了她跟助理之外的其他人。

　　这天晚上，剧组赶拍一场夜戏，外头的气温很低，前晚还下过雪，她却得穿着极为单薄的戏服，在户外的宴会布景里，翩翩起舞。

　　她刚跳完，助理冲上来给她裹上羽绒大衣，她还是冻得脸色发白，全身发抖。

　　导演见状，让她先回去休息。

　　程以恩刚走进花圃，这时候，四周围除了不远处一盏微弱的花园灯，几乎可说是黑压压的一片。

　　陪着她回来的片场助理，替她撩起裙子，让她好能进到车子里。

　　程以恩踩上车踏板，回头低声道谢，可就在这鬼使神差的一刻，她似乎看到隔壁的保姆车里透出一丝光亮。

　　她瞧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迅速拉上窗帘。

　　隐约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缓缓地浮现出来，程以恩的心里喀噔一下。

　　忽然间，她方寸大乱，竟忘了怎么呼吸，等她终于缓过来以后，她才赫然发觉，自己站在那台保姆车外面，手握成拳，颤抖地敲打着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