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正当年少》木葉江水

63、饭友

　　事情转变得太快，确实让人有些猝不及防，尤其是范海明加入剧组，程以恩事前竟没收到半点风声，这多少显得她这个女主无足轻重，她想弄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所以她对被半强迫地带离开会议室并没有抗拒。

　　酒店里到处人来人往，再加上范海明太惹眼了，她一时找不到时机开口。

　　直到两人经过电梯前，范海明停下脚步，按了上楼键，程以恩才转过身，看着他，“前面有酒店附设的酒吧，我们去那边聊。”

　　范海明没有附和她的提议，却做了一个令她有些出乎意料之外的邀请，“我在楼下等你，你先去换身衣服，我带你去见几位朋友。”

　　程以恩看他一眼，双手环胸，颇不以为然地问：“在这种鬼地方也有饭局？”

　　这里所谓的饭局，自然不是普通朋友见面吃饭那种。

　　问题的重点更不在饭局本身，而在他们所处的地点。

　　其实她不是那种会排斥饭局的人，就像西方人开派对一样，这就是一个适合谈天，甚至是拉关系，谈生意的场合，差别大概只在于东方人更喜欢坐着聊。

　　他们又身处在娱乐圈，有实力的人海的去了，机会却很少，有无人脉差别很大，人脉当然不是随随便便能找到的，范海明那圈虽说跟秦导他们不同，路子明显野得多，可不管怎么说，同样都需要交际应酬，而体现的最佳方法，就是一个又一个数不完的饭局。

　　过去有段时间，她跟着范海明参加了好几次正经的饭局，他也习惯称呼那些大佬们是“朋友”，当然这里头的水分有多少，她不想深究，但来到远离城市的片场，按理说就不会有这种饭局了，毕竟那种身分的人，怎么可能千里迢迢特地一起来这里只为了吃一顿饭？

　　程以恩压下心中的怀疑，接着又问：“明天一大早还有工作，我非去不可吗？”

　　范海明不急不徐地说：“只是简单吃个饭而已，不会花太多时间。”

　　“嗯。” 程以恩没继续坚持，不过她还是给自己留了退路，“我让司机开车跟我们一块去，待会儿我如果要先走也方便些。”

　　范海明微微笑，似乎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却没有任何不快，反而还提醒她，“让小孟一起来吧，有她在，你回来的时候，身边至少还有人陪。”

　　司机不是公司的人，长得高头大马，身材几乎是寻常男人的两倍，他是何煦请来的，表面上他的工作是开车，实际上是在保护程以恩的人身安全，然而范海明并不知情，他让小孟跟着，其实算得上是好意，但她不打算跟他多做解释。

　　她回房去换了衣服，补过妆，才慢悠悠地下楼来，坐上范海明的车，而她自己的保姆车则是一路跟在后头。

　　车子行进间，范海明几度欲言又止，在程以恩露出疑惑的眼神后，他才开口说：“这件事跟你无关，可你应该先有心理准备。”他顿了顿，“工作室要彻底脱离公司，你是我签约的艺人，自然是跟着我一起走，没有意外的话，我会跟今天见面的几位投资人合组新公司，今天找你，就是让你跟他们打声招呼。”

　　程以恩很讶异，这个变化快得让她来不及思考，范海明怎么忽然跟余宛乔走到这一步的？事前竟然一点征兆也没有。

　　她犹豫再三，明知是人家的私事，还是忍不住问：“那个人能接受吗？你不担心她会失去理智？”她呲牙咧嘴，故意做了鬼脸，“我不是开玩笑的，看她平常的表现，她真要跟你玉石俱焚，我也不奇怪。”

　　范海明定定地看着她，“我怎么从来都不晓得，你对我的事还挺关心的？还是你其实是在幸灾乐祸呢？”

　　程以恩别过头，打哈哈说：“拜托，你跟她的事，公司内部各种谣传都有，我就是好心给你提个醒。”

　　说实话，他跟余宛乔分或合关她屁事，她就是吃瓜群众，等着看好戏罢了，不过她毕竟是跟工作室签约，于情于理，她都应该站在范海明这一边，与工作室共进退。

　　范海明皮笑肉不笑，话说得极其敷衍，“不劳费心，我会处理好的，多谢你的好意。”

　　程以恩对这个话题，也没多大的兴趣，很快车里又恢复宁静，直到车子开到用餐的地方，他们谁都没再开口说话。

　　进到包房后，一大张能容纳二十人的圆桌，几乎坐了八成满，就只有主位旁边，被预留了两个位置。

　　在看到主位坐着的人后，程以恩有点吃惊，但她马上恢复镇定，摆起营业用的标准笑容，跟范海明一起走向前，与对方寒暄，“你好，陆先生，好久不见。”

　　陆向荣泰然自若地颔首，“嗯，确实是好久不见了。”

　　这话说的很是让人浮想联翩，又是在这种场合说出口，要程以恩不多想也难。

　　她的情绪从这刚进来的这一刻开始，便显得十分紧绷。

　　幸好，周边的人都表现得很自然，接下来的整个吃饭过程，气氛也异常融洽，如果不是谈话的内容牵涉太多商业机密，真会给人一种亲友间在聚餐的错觉。

　　程以恩一直很安静，试图做好一个花瓶的角色，但期间还是莫名被敬了几次酒，只是都被范海明挡下来。

　　刚开始的情况似乎有点难收拾，毕竟在场的都是圈内有头有脸的人，不过，在陆向荣开口以后，事情的走向立刻有了变化，“海明，我原本以为，你算是年轻人里头行事稳重的，没想到只是受点刺激，你就方寸大乱了。”

　　虽说语气中带着嫌弃，可席间哪个不是人精，他们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这话中有话，明贬暗褒的意思，更何况陆向荣还亲切地喊他一声“海明”。

　　范海明非常懂得见好就收，也知道人家给自己台阶下的时候，就该适时地往下走，他必恭必敬地说：“很抱歉，是我失礼了。”

　　其余的人纷纷大笑出声，一点都没放把刚才的不愉快放在心里的意思，还很有默契地开起他的玩笑来，好化解他的尴尬。

　　“都是过来人，谁不知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我说你们就别再闹了，保不定人家心里多舍不得。”

　　“呵呵，脱离先前的公司，抛下过去打下的江山，也全是为了美人的缘故吧。”

　　玩笑越开越离谱，程以恩垂眸不语，她倒不是接受不了这种玩笑话，只是单纯不想参与其中，这时无论她说什么，反驳也好，顺着他们的话讲也罢，该被调侃的还是会被调侃，那倒不如什么反应都不要有，他们觉得无趣，自然也就不讲了。

　　“欸，怎么就说你几句，你就脸红了，年轻人就是年轻人。”

　　“你这样不行啊，还得再多修练几年……”

　　程以恩一听，不由得瞥了身旁的范海明一眼。

　　疑？他是真脸红了，连耳根也红成一片。

　　她怔楞几秒，随即在心里猜想，“真不愧是影帝，这演技都活用到日常来了，除了扮傻装年轻，跟大佬们拉近距离，还藉由这个机会，拿与她的暧昧，跟余宛乔那边彻底划清界线，不可不说是一举两得。”

　　陆向荣似乎很吃范海明这套，脸上带着欣赏的笑意说：“别不好意思，年轻人有所为有所不为没什么不好，该守好的原则守着，其余的你大可自由发挥，不用管别人怎么说。”

　　这么明幌幌的夸奖，程以恩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可是在场的人好像都不觉得有什么，对范海明更加热情了，而这局面说没有陆向荣在推动，她是根本不信的。

　　只不过这里头让她感到怀疑的地方，就跟怀疑范海明为什么会脱离余宛乔掌控是同样的道理，他究竟是怎么搭上陆向荣这条线的？

　　难道是顾琳琳居中牵线的关系？

　　这倒是说得通，毕竟她跟他们两个人都分别认识很久了。

　　饭局还没结束，范海明已经借口程以恩明早要工作，他得先送她回去，但即便如此，也没人不高兴，最多只是再揶揄个几句，就很干脆地放他们走了。

　　回程的路上，范海明大概是喝高了，人有点疲倦，身体放松地后仰在椅背，闭着眼睛在休息。

　　程以恩瞧他没什么精神的模样，便也不想趁机发难。

　　车子平缓地行驶在夜色中，路灯明明灭灭照射进车厢内，她也有些累了，肩膀不由得松懈下来，直到身侧突然传了低沉的笑声，她顿时又戒备起来，调转过头，有些不悦地瞪着他。

　　范海明的姿势没变，就是抬起手，一只手轻抚着额头，淡淡地说：“看来刚刚有人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他偏过脸来看着她，“你会不会觉得不高兴？”

　　不是会不会让你产生困扰，而是会不会不高兴，这种问法有点投机取巧的意思，说明困扰是一定有的，但他无能为力，不过基于朋友立场，他还是适当地表达对她的歉意与关心。

　　程以恩嘲讽问：“现在说这些话有意义吗？”

　　其实再垃圾的话，她都听过，刚刚那些玩笑，对她来说真的是不痛不痒，她装作生气的样子，也不过是要占据道德的制高点，好让范海明因此欠她一个人情。

　　范海明似笑非笑地点点头，“你没往心里去就好。”

　　他陪着她回去，却没有下车，只送到酒店门口，看她上楼就离开了。

　　过几天，剧组搞了个规模颇盛大的开机仪式，四面八方的媒体来了不少，但里头约莫有一大半都是冲着范海明来的。

　　程以恩跟男主角被晾在一边，稍微有些尴尬，也许是有同样的处境，彼此之间倒也兴起了一点惺惺相惜的意思。

　　傅光哲低下头，摸摸鼻子，小声地说：“今天这种阵仗，要不是我有自知之明，我还以为我已经大红大紫了。”他挑起眉毛，扯起嘴角轻笑，“你那边肯定有我不知道的小道消息，别吝啬，快说来听听。”

　　程以恩斜睨他一眼，不想接他的话荏，他根本就是明知故问。

　　毕竟才短短几天的时间，业界早已传开范海明要自立门户的消息，这次的戏算是他从前公司出走后的第一部戏，不仅客串了里面一个角色，还有投资跟参与制作，动作不可说不大。

　　然而那些终归是上位者的权力游戏，一般粉丝关心的不是这个，也窥不见全貌，她们更多关注的是他为何要重返电视圈。

　　有一部分事业粉帮他解释，他是为了给投资的新戏抬轿；有一部分亲妈粉觉得他前段时间在国外拍了那么久的戏跟广告，是该回国好好地休息一阵子；当然也有极少一部分敏感的女友粉，因为程以恩当女主角，联想起两人过去曾传出的一些诽闻，而勾起了许多不好的回忆，随之而来的，则是在互联网上，隐隐开始产生批评她的声浪。

　　叶蓁那边像是不嫌事大，还不忘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

　　她前些日子上了个恋爱节目，跟里头配对的一个男演员打得火热，私底下也被拍到两人的互动跟约会。

　　近来她的路线，目标越来越明确，有点像在模仿韩国的那位小野马。

　　这种调性在内娱算得上是头一份的了，她也确实走出了自己的一条路，支持她这么特立独行的粉丝虽然不多，但还是有，毕竟是寡占市场，在粉丝群眼里，她接连换男友根本不算什么，还被夸作是真性情。

　　范海明那边粉丝的骂声当然也是有的，但风波不算大，她们更多的是暗自庆幸，也很乐于接受这段诽闻无疾而终。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们能同意范海明跟程以恩配对，不是说她比叶蓁形象好很多就可以了，事实上全娱乐圈，喔不，哪怕是放眼全世界，根本也找不出一个人能配得上她们心目中的好哥哥－范海明。

　　当事人程以恩倒是一点都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她拍戏时一向很专心，不太关注外界的消息。

　　再者，傅光哲那边给她带来一点小压力，他演戏的时候，像换了一个人似地，爆发力十分惊人，跟半路出家的她，也跟范海明一样，都是体验跟方法派的演员，她跟他对戏时，有好几次都有种差点走不出来的感觉。

　　拍到感情波动大的戏分，两人时常在导演喊卡了以后，情绪还是下不来，有好多次，剧组人员围上来后，傅光哲即便已经精疲力竭地倒卧在地，还是双目通红地死死盯着她，彷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了才甘心。

　　戏拍得越久，他的情形越发严重，连带着就算下了戏，他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这也导致她每每在私底下遇见他，都是绕道，有多远走多远。

　　程以恩也是专业演员，很能理解这种情况，并没有把他的失态放心里去，他就是入戏太深，一时无法弄清现实，甚至她还觉得过足了戏瘾，也终于理解当初为何制作方跟导演会同意一个没什么演戏经验的小鲜肉，来担当男主角的重任。

　　这段时间，因为范海明是监制的关系，就算没有他的戏分，他也来过剧组好几次，比较意外的是，陆向荣也跟着一起过来。

　　他们俩的关系进展得飞快，好到简直有些离谱，要不是程以恩知道他们之间有合作关系，准备在片场周边土地投资开发房地产，她肯定怀疑他们是不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才会成天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地绑在一块。

　　人来都来了，免不得要应酬应酬，她跟他们一起简单地吃过几次饭，也找不到推辞的理由，原因说来很荒谬，他们大概是嫌麻烦，吃饭的地点，都直接选在剧组下榻的这间小酒店，她就算推托要回房读剧本，也会看在范海明的面子上，去餐厅露个脸。

　　当然她是有点摸不清陆向荣的底，按理说以他的身分地位，他实在犯不着亲自过来谈公事。

　　她也不是没怀疑过对方真正的目的是她，可既然他没有任何表示，也没有一丁点对她不礼貌的意思，她就不会端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子，表面虚伪客套那一套，她多少还是做得到的。

　　就这样，他们维持了两个多月的“饭友”关系。

　　可就在范海明以为，今晚能让她一如往常地下楼来“陪”他们吃饭的时候，她却破天荒地直接回绝他的邀请。

　　程以恩在手机里，跟他说话时的语气，与她平常那种应对人时的声音截然不同。

　　她的喜悦是从骨子里发出来的，藏也藏不住，讲话时的声音，带着一丝撒娇，也有一点任性的感觉，“我跟人有约，今晚我就不跟了。”她思忖片刻，补充说，“这几天拍完戏，我都不会回酒店，有事情找我，你可以联络小孟，她知道我在哪。”

　　挂断电话不久，她人就下了楼。

　　范海明站在大厅角落，她并没有发现。

　　他是亲眼看她上了那台黑色卡宴，因为车窗贴纸的关系，没法看清里头坐着什么人，但不用看，他也猜得到是谁。

　　范海明站在原地，目送车子开远了，才转身走向酒店的餐厅，陆向荣早已经等在那了。

　　他抬一抬下巴，没有说出口，但眼神透露出来的意思，是在问他，为何程以恩没跟着他一起过来？

　　范海明摇摇头，摊开手，语气有些无奈，“那个人来了，她说得去陪他，未来几天她收工，都不会回酒店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