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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忘了吧 ...

  •   秋收之后田间地头喧闹的场景终于结束,村子又一派宁静,精力充沛的少年们又开始了上山下河四处折腾野物的日常。

      刘湛对于猎野猪已经驾轻就熟,秋天的野猪最是肥美,不趁这个时候多猎一些要待何时?

      还有一个原因,刘学渊铁了心的不让宋凤林跟着刘湛上山霍霍,刘湛只好把满腔怨气发泄在野猪身上。

      于是刘家的野猪肉多得都吃不完,不只是刘家,曹家张家闻家同样挂满了腊肉,吃到来年开春还有富余。

      刘湛跟曹壮几人一合计,干脆把野猪拉到县里发卖了分钱。

      曹壮家有牛车,一车拉了两大两小四头整猪,临出发前刘湛却打了个转在刘家门外停下。

      此时天方初亮,宋凤林已经起了打了水在窗台上洗脸。

      前些日子他跟着刘湛或晨训小跑或上山野猎习惯了早起,刘学渊不让宋凤林跟着刘湛,这些日子宋凤林早起了便是看书。

      “我们要下山去,你要一起来吗?”刘湛揪着手中的稻叶靠在门框上。

      宋凤林抬起头,俊秀白净的脸滴着水,看得刘湛一阵心驰荡漾,宋凤林用眼神问下山去做什么。

      刘湛忙道:“昨日猎了四头野猪家里腊肉多得都吃不完,我们打算拉到山下去卖,大壮有牛车不用走路,我们卖时你在一旁看着就行,卖完了咱们去林记吃一顿?”

      虽然刘学渊不许宋凤林跟着刘湛野但也没拘着,每日在家确实无聊,宋凤林没多想便点头答应。

      四头整猪都洗干净了码在牛车上,刘湛用稻草垫了副驾驶的位置给宋凤林坐,曹壮驾车,刘湛坐在宋凤林侧边,曹鸣李小连闻青山张小满四人坐在后面扶着猪。

      今日正好是赶集的日子,武源县城那条石板长街人潮拥挤,六个少年居然带着四头野猪立即轰动了整条街。

      虽然野猪肉在县城里也不是多稀罕的东西,但是整猪拉来卖的都不多,何况还是四头。

      刘湛是个心思活泛的,他把整猪拉到县里当场开膛,一时博人眼球二是卖的就是新鲜,想买哪里现切哪里不怕没人买。

      刘湛摆开架势一脚踩在野猪上叉腰叫卖。

      “各位父老乡亲,这是我们山上的老猎人猎的野猪,个大的十个月大,个小的七八个月大,肉不柴鲜嫩可口比家猪肉要香,现只卖二十五文钱一斤,要买就趁早,过了这村没这店了啊!”

      普通的家猪肉也要二十文钱一斤,这稀有的野猪肉只贵了五文钱,很多人都能接受。

      刘湛叉腰站在正中间主持大局。

      “这位大娘,猪里脊是吧,小连,一斤猪里脊!”

      “你说什么?这还不新鲜?你看看这肉的颜色,野猪凶悍非常我不可能活着拉下山吧?”

      “好咧,这位大爷要三斤五花肉!”

      曹壮负责开膛破肚,李小连曹鸣负责切肉分猪,张小满负责打称,闻青山负责收账,刘湛一人叫卖还价舌战群雄。

      宋凤林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是公府嫡子从前的生活何其尊荣,宋凤林长到十五岁就没碰过烟火气,更别谈接触底层老百姓的市井生活了。

      “都让让,都让让,你这头小的我整头要了。”来人是武源县最大的客栈悦来楼的方掌柜。

      刘湛帮忙收钱收到忙不过来,一下子有人要买一整头猪,刘湛把钱塞宋凤林手里,忙去帮忙张小满抬猪打称,刘湛做主抹去零头算个整数八十斤,一共两千文。

      方掌柜满意的付了二两碎银,便让随行的店小二抬回去。

      有了方掌柜买了一整头猪在前,有更多原本在张望的路人纷纷意动,都过来买个一两斤回家尝尝鲜。

      “我跟你们说啊,这野猪是刚猎的可新鲜了,或炖或炒都很鲜美,保证不腥不骚。”

      “你之前吃的很腥?那肯定是老猪,不信你买半斤回去尝尝,半斤才多少钱?我也不会骗你这么点钱。”

      刘湛推销收钱两不误。

      另外五个少年杀猪的杀猪称肉的称肉忙得热火朝天,不知什么时候钱都汇总在了宋凤林那,刘湛和闻青山收了钱便给宋凤林找零。

      到了中午四头猪卖得干干净净,一共得银九千二百文,银钱分成七份,按往日规矩刘湛拿两份,其余一人一份。

      宋凤林也分了一千文钱,本想推拒刘湛直接塞他怀里。“你负责管账,下回卖别的咱们还一起。”

      那边曹壮拿到手一千文钱感觉走路都在打飘。

      “这才多少钱。”刘湛十分嫌弃他没出息。

      张小满笑得满脸傻气。“老大,野猪肉这么好卖,以后咱们经常来卖吧!”

      “经常卖就不好卖了,今天乡亲们也是图个新鲜劲,偶尔卖卖还行,下回卖野猪你们来吧,我就不参合了。”刘湛把钱用布裹了裹塞进衣襟里,人多了能分的就少了,他不贪多这点钱。

      刘湛本意是好,但是曹壮他们一听刘湛不来立即蔫了。

      野猪肉卖得这么快,也多亏了刘湛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原本不想买的人都被他忽悠得买了一斤半斤回家尝鲜。

      刘湛见他们听到下回自己不来就泄气的蠢样,没好气的一人踢了一脚。“没出息,我最多跟你们再来两次,以后靠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闻青山嘿嘿一笑。“头儿,我们都跟着你跟习惯了,你不在我们都不会做事。”

      刘湛拉宋凤林上车招呼大家。“走,去林记今天老子请客,想吃啥点啥。”

      林记角落,七少年围在圆桌吃喝,大盘卤肉、大酱肘子、烧饼面条还温了酒,十五六岁正是吃穷老子的时候,那风卷残云看得林记老板直乐,又给他们送了一盘炒肉。

      林记的斜对面就是衙门,今日正好有囚车送来流犯,正拘在那等候发落,宋凤林不自觉的就定定的看着,回忆种种仿若昨日。

      “看啥呢。”刘湛用手指把宋凤林的脸拨回来。“过去的事别想,快吃吧,面泡久了不劲道。”

      宋凤林没说什么低头不紧不慢的吃着卤肉面。

      对面曹壮曹鸣几个在争抢最后一块肘子肉,刘湛不管他们对宋凤林轻声问。“后山上的野枣树熟了,明日我们去打枣,你要一起来吗?”

      “好。”宋凤林没想就点头答应了。

      刘湛又问:“有没什么想买的?”

      “银子留着吧,家里开销大。”宋凤林没有犹豫便说。

      刘湛说:“你的留着,我的上交给我娘就行了。”

      宋凤林摇了摇头,态度很明确不会留着,刘湛没有多说什么,目光落在宋凤林的发髻上。

      那是一条粗布带子,前些日子赵氏扯了布回来,正带着家中女眷赶制新衣,想来不久就能给宋凤林换掉身上的旧衣裳。

      这日少年们吃饱喝足方驾车回家,牛车慢悠悠的踱着,曹鸣张小满两个鬼吼鬼叫着不成调的山歌,路上满地枯黄齐云山再过不久就入冬了。

      第二日午后,七少年再次齐聚,每人身后都背着背篓爬上后山。

      刘湛后面那面山坡因泥地少碎石多,不能开成梯田一直荒着,山坡上长满了杂草和稀稀落落的树,没有人知道原来这片外面看来荒芜的山坡深处,竟野生了几株枣树。

      秋末冬来的时节正好,大红枣子都干在了树丫上,用棍子一敲便扑朔朔的落了满地。

      刘湛摘了两颗大的,一颗递给宋凤林另一颗丢嘴里嚼着。“试试,可好吃。”

      宋凤林用袖子擦了擦咬了一口,沁人心脾的甜。

      刘湛见他惊讶的模样哈哈直笑。“想不到吧,这可是我们的秘密。”

      闻青山边吃边捡边道:“去年捡的那筐大枣,我娘卖了大半剩下的给锁在库房里,隔三差五才让吃一颗,还得躲着吃呢,生怕被旁人瞧见了。”

      张小满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道:“我爹去问了,李大夫的医馆说是几十文钱一斤收购,老金贵了。”

      果树在齐云山是稀罕物,酸涩的野果子不值钱,像大枣这种既能入药又能食用的果子自然金贵。

      齐云山上寸土寸金,种田已是不易谁还有功夫种果树,还是刘湛发现了这片野枣树之后暗中照料,才有这样好的收成。

      大枣和枯叶落在一起,李小连和曹鸣负责把枣子扫成堆,其他人负责挑拣枣子,刘湛更是直接盘腿坐在地上。

      宋凤林一开始还有些矜持,但是蹲着实在太累便也放开了坐在地上。

      “坐地上其实也没什么不同是吧?”刘湛朝他咧嘴一笑。

      宋凤林没说话手里挑拣的动作不停,只是眼里有了两分笑意。

      这片枣树大家都有份打理,每年收成都是平均分了各家,一连两日采摘每家能分得两筐。

      刘家还是跟往年一样只卖一半,留下一半给家里人补身子,又两天之后曹壮他爹驾了牛车,几家人一起下山把枣子卖给李大夫家的医馆。

      卖枣子是大人的事刘湛便不去掺和,他又带着少年们趁齐云山还没下雪去给枣树剪枝。

      刘湛上辈子就在农村长大,爷奶有十几亩果林照料果树他自有一套。

      他们在剪枝修树,宋凤林便坐在阴凉处看书,他本想帮忙,但刘湛说这是技术活一时半会教不好只得作罢。

      其实这不过都是借口罢了,刘湛向来不愿意宋凤林做累活。

      傍晚夕阳映着下山的路,曹壮曹鸣李小连几个嘻嘻哈哈的走在前面,刘湛跟在宋凤林身后。

      忽然刘湛拉住宋凤林的手臂示意他停下,没一会前面几个少年便走远了。

      “给你。”刘湛从怀里掏出一条崭新的发带。

      宋凤林愣住。

      刘湛道:“上回卖野猪赚正好顺路一并买了,早该给你做新衣,因着秋收前家里没有余钱才拖到现在,我娘他们已经在赶制了,想来用不了几天就能做好。”

      宋宜均的断腿前前后后治了几两银子,不仅掏空了刘家的私房还挪用了云中书院的用度,这些宋凤林自然都知道。

      这次刘家全家做新衣买的也不是多好的料子,而刘湛买的这条发带布质上乘想必花了不少钱。

      “你……不必如此……”宋凤林觉得什么情绪哽在喉咙。

      也许是出身顶级世家又早慧的缘故,他从小恃才傲物待人寡情冷淡,即便从云端坠下也并没有改变他骨子里的骄傲,他觉得刘湛真的不必如此。

      宋凤林也不想自己寡淡的心增添点什么,君子之交淡如水便很好。

      这时刘湛笑了,少年爽朗英气。“日子会越来越好,相信我。”

      刘湛把叠的整齐方正的发带放进宋凤林手里。“我不会让喜欢的人过苦日子。”

      什、什么?宋凤林愣了愣。

      刘湛也不挑明只笑道。“走吧,早上我让娘今晚炖腊肉,隔着山坡都闻到香了。”

      宋凤林那双好看的凤眼满是纠结,倒是刘湛一副无事人的模样,见状宋凤林又觉得自己多虑了。

      世家子弟之间常以雅物寄情,只要相投便能以契兄弟许之。

      从前朝起中原男风屡禁不止,到了大楚好男风者更是十有二三,家里娶妻外头又有好些契兄弟的世家子比比皆是。

      世家子弟还会遮羞,百姓好男风便要直接得多,只要看对眼了往树丛里一钻就能成事。

      往日里少年们凑一块也爱八卦,尤其是各种荤段子,十五六七的少年正是开荤的时候,私下里说话毫无避忌。

      也就只有在宋凤林面前几个少年才会闭嘴不敢提半句。

      刘湛不知道吗?刘湛不着急吗?怎么可能!他只是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徐徐图之方为上策。

      回到家,堂屋已经摆了两桌丰盛的饭菜,赵氏催促两人收拾一下身上的泥灰过来吃饭,炖腊肉的香味醇厚诱人,两人赶紧收拾了过来开饭。

      之后齐云山上下了第一场雪,云中书院放假,刘家内外忙着冬储。

      过冬前刘湛也没闲着,捡木柴,修门窗,收地里最后一茬大白菜大萝卜,直到房前屋后包括走廊里都堆满了木柴,库房里放满了冬储,刘家这一片院落才彻底归于平静。

      刘湛终于得空迫不及待的就想去寻宋凤林,但是刚踏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他这些日子上上下下的忙已经好些日子没有洗澡洗头,想起宋凤林那谪仙般的身影,连忙滚去厨房烧水洗簌。

      经过一年相处刘湛知道宋凤林极爱干净,想要靠近他必须得干净,若是身上有味道想进他的门都难。

      刘家日子好起来之后便在厨房隔壁隔了一间澡堂,里面摆了个大木桶,刘湛烧了满满一桶水搓澡,把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搓遍了,头发也用皂角洗了两遍。

      刘湛从澡堂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赵氏,赵氏见他浑身冒水似的怕他着凉,连忙压着刘湛到灶台边上烤火。

      待刘湛收拾妥当已是午后。

      齐云山的冬天那是滴水成冰,初冬的天气今天下雪明天雨夹雪,房檐上都是长长的冰凌,穿再多衣裳也不顶用,只有猫在炕上才能熬过这一冬。

      宋凤林裹着棉被在炕上看书,但整个人还是止不住地难受,一有大风刮过门窗缝隙便呼呼冒风,他感觉自己像是得了风寒但是又不像。

      刘湛来时,宋凤林整个恹恹的脸色也不好。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刘湛想摸上他的额头却被躲开了。

      “没事,我从小畏寒。”宋凤林故作淡然,强撑起精神不想刘湛看出端倪。

      因平日相处宋凤林便是淡然沉静,刘湛早就习惯了,他也没放心上一骨碌爬上炕。

      “炕烧大了吗。”刘湛摸了摸炕面热乎乎的没有问题,看来确实是他畏寒。

      “再烧我就得烤熟了。”宋凤林难得幽默。

      刘湛认真道。“就得烧这么大,再过些日子大雪下来能有齐腰深。”

      宋凤林被唬住了。

      刘湛一笑。“要不然怎么叫猫冬呢。”

      之后又过了半月,齐云山开始扬起漫天大雪,刘家三兄弟和刘湛每天早晨起来都要扫雪。

      一日不清便要淹没走廊把路堵死,还有屋顶上的雪也要几日敲一次,以防把屋顶给压塌了。

      即便是在猫冬的日子刘湛也没有一日躲懒,这日刘学逸说是风寒,刘学礼懒床起不来,刘学渊去敲房顶上的雪,刘湛一人扫走廊。

      齐云山被称为极北苦寒之地不是没有道理,北风像冰刀子似的扎人,宋凤林踏出房门觉得大片的雪白扎得他晃神。

      “大冷的天出来做什么?”刘湛意外,看到宋凤林比雪还惨白的脸立即道。“你的气色怎么更差了?”

      宋凤林定了定神拿起扫帚帮忙扫雪。“没事。”

      此时的宋凤林看在刘湛眼里,像极了一只仰着下巴目空一切骄傲到骨子里的猫,刘湛很肯定若有人现在去触碰他一准得炸,同时刘湛也很肯定他定藏着事。

      停下手里的动作,刘湛盯着宋凤林苍白的脸道。“你这扫雪的动作不对。”

      宋凤林愣了一下。

      “我教你。”刘湛放下自己的扫帚一步跨过去握住宋凤林的手,触手骇人的烫!

      宋凤林要抽手刘湛不让,有些恼了他瞪向刘湛。“松手。”

      很好,会瞪人了。

      刘湛夺了宋凤林手里的扫帚二话不说将人拽回房里,碰一声甩上门,刘湛一手按着他的肩膀一手摸上他的额头。

      “你不要命了!!”

      宋凤林挣开不说话。

      刘湛气得仰头。“我带你看大夫去!”

      “不用。”宋凤林眼里难掩难堪。

      “不看大夫这高烧躺着能好?”刘湛不自觉的提了声。

      他早就瞧着宋凤林状态不对,只是宋凤林防备着他,刘湛一直没机会近身。

      宋凤林懊恼。“我已经好多了。”

      刘湛懒得跟他犟。“今天放晴正好能下山,我带你下山去!”

      说完刘湛大步出了房间去寻刘学渊,一时惊动了刘家上下,也许是病情败露宋凤林也撑不下去了,才一会的功夫刘湛就见他已然迷糊,再严重些怕是要休克。

      “这可如何是好!”宋宜均吓坏了,急得六神无主。

      刘家人也吓住了,要知道当年刘学逸的长子就是这样没的。

      “我去请张大夫过来。”刘学渊说罢要出门。

      这时刘湛带着曹壮曹鸣两兄弟回来了,三少年身上落满了雪,想必是一路涉雪回来。

      刘湛沉声道。“张大夫那些土方子治小病小痛还行,这样重的高烧如何能治,我背凤林下山去寻李大夫,有曹壮曹鸣陪着你们莫要担心。”

      “这样大的雪如何下山!”刘学渊瞪大了眼。

      “我们冬猎也是这样上山如何不能下山。”刘湛不想再拖延,他拉起宋凤林在曹壮曹鸣帮衬下背上背,又用带子把人绑在身上防止人往后仰。

      “我随你们一块去。”刘雪渊着急道。

      “爹,方才大壮他爹要去我都给拒了,我们能行,你别担心。”刘湛扯了毯子披在身上把宋凤林罩住。

      曹壮道。“院长请放心,我们有经验不会出事。”

      曹鸣也帮忙解释。“去年的雪比今年更大我们也这样上山去打野猪,今天放晴了路上不难走。”

      三人穿的都是羊皮袄子保暖不是问题,唯一只有路上险情,大雪封山可不是闹着玩。

      临出门前赵氏塞了三两银子给刘湛,刘湛握了握赵氏的手。“别担心,今天回不来明日一定到家。”

      说罢刘湛领着曹家兄弟涉雪出门。

      路上的雪没到了大腿肚,出了村就更难走,大雪盖住了道路只能靠记忆分辨哪里是路哪里是田埂,为了安全曹壮拿着杆子在前面探路,以免踩错了给翻下山去。

      宋凤林知道发生什么事奈何睁不开眼,薄薄的眼皮却仿佛有千斤重一般,他枕在刘湛的肩膀上听着耳边粗重的呼吸,感受得到刘湛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小心翼翼。

      曹壮大叫一声不好。“头儿!前面大雪塌方把路淹了!”

      只见远方盘山的路被山上崩下来的大雪掩埋了一段,人要涉雪过去根本不可能。

      刘湛面沉如霜。“换路!绕道东流村!”

      刘湛能感觉得到宋凤林越发粗短的气息,即便隔着袄子刘湛也能感觉得到背上的人不正常的热,刘湛心急如焚。

      宋凤林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刘湛骂自己是傻瓜,他实在醒不了又睡了过去,待他再次有知觉耳边是李大夫的声音。

      “快把袄子解了把人放上炕。”

      “来人把祛热散拿来兑了水喂下去。”

      “我来。”刘湛接过药,宋凤林还算配合一喂便喝。

      李大夫沉着脸把脉。“寒气沉郁入骨,旧疾沉疴,观此脉象最少得有一年了,不好办啊……”

      刘湛恳切道。“请李大夫救命!”

      李大夫点头。“老夫明白,只是为了救命只能下重药,唉,雪上加霜怕是要坏了根本于房事有碍。”李大夫捋着山羊胡子直摇头叹息。

      “还这样年轻,可惜了。”

      刘湛整个一愣。

      宋宜均受了这样重的伤,宋凤林怎么可能一点事也没有,只是每有不适他都强撑着不说,直到入冬一股脑发作撑不下去,这才被刘湛看出端倪。

      此时刘湛满脑子都只有救命一个念头,他坚定的请求李大夫务必救命!

      李大夫奋笔直书开了方子让药童立即抓药,又给宋凤林施针放血,中医博大精深刘湛这现代灵魂也看不明白,只见施针之后宋凤林的脸色没那么难受便松了一口气。

      不久药童端来煎好的药,刘湛亲自喂了,浓黑的药一喂下去宋凤林便开始大量盗汗,刘湛吓了一跳看向李大夫。

      李大夫拔下最后一针不慌不忙道。“出汗就对了,寒毒发出来高热便能褪。”

      “谢谢李大夫。”刘湛也不敢质疑,心道出这么急的汗很容易休克,古代不能吊水只能给宋凤林多喂些水补充。

      李大夫站起来擦了擦手。“这病房往日人满为患,冬日里都空着你们就在这睡一晚吧,老夫让下人送些吃食过来,明日再回去也不急。”

      刘湛忙拱手道谢。

      李大夫笑了。“老夫的外甥正是刘院长的学生,不必客气。”

      原来如此,难怪刘湛等人能得如此礼遇,刘湛还是再三道谢。

      不久之后药童送来热饭热菜分量够多,三少年也不客气敞开了吃,刘湛吃饱了又去寻药童要了碗粥回来喂宋凤林。

      此时天色渐晚,曹壮曹鸣两兄弟吃饱便在炕床另一侧睡下,刘湛回来时两人已经鼾声如雷。

      刘湛没好气的摇头,他坐在炕沿上扶起宋凤林的头,轻声劝。“来,喝些粥水,你身体太虚了不吃些东西熬不住。”

      宋凤林实在难受,咽了几口便吃不下去,刘湛只得把碗热在火盆边等他夜里好一些再吃。

      刘湛一遍又一遍的给宋凤林擦汗喂水,见宋凤林汗出的实在太多,刘湛忙又去找药童讨了些红糖化在水里喂给他。

      许是李大夫有交代,药童今晚也守在病房里。

      夜里万籁俱寂,刘湛卧在宋凤林身旁打盹,药童一个激灵醒来忙去端药。“差点坏事,要喝第二服药了。”

      这药太烈了宋凤林每次喝完便盗汗,刘湛提心吊胆了一整晚,直到黎明时分宋凤林的高热终于被压下去,刘湛这才睡了个囫囵觉。

      第二天上午醒来,宋凤林只觉得身体沉重得动弹不得,他动了动干涸的嘴唇,想说话嗓子疼得说不出来。

      “醒了?”他一动刘湛便立即惊醒。

      “要喝水吗?”刘湛立即端来温水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着。

      刘湛抬眼却见宋凤林正看着自己,那双让刘湛一眼便喜欢上的凤眼,此时却暮气沉沉,刘湛心中一痛,他知道宋凤林这是在怪他为什么把他救活。

      刘湛放下碗,眼中带着心疼。“父母至亲尚在世,你怎能有这样的念头。”

      宋凤林疲惫的闭眼。

      刘湛知道他在听。“有我在一日不会让你过苦日子,我的都是你的,明白吗?”

      宋凤林眼皮下的眼珠颤了颤。

      “粥还热着呢,吃一些吧?”刘湛温声劝。

      宋凤林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刘湛端来稀粥一点一点的喂着。“吃完咱们就回家了,李大夫开了药回去按时服用便行。”

      三少年重新整装出发,刘湛蹲在炕沿示意曹壮曹鸣把宋凤林扶上来。

      曹壮实心眼的道:“头儿,你昨夜都没怎么睡,不如我来背吧?”

      刘湛废话少说的白了他一眼,曹鸣是个机灵的忙扶起宋凤林。

      昨日宋凤林病得昏沉,今日清醒了一些,这会趴在刘湛背上只觉得既尴尬又羞愧,上山的路这样远,刘湛背着他得多难走。

      “要不我还是……”宋凤林十分纠结。

      刘湛充耳不闻,用布带子在两人腰上扎了两圈,而后披上毯子站起来,步伐坚定背着宋凤林踏出医馆。

      庆幸的是连着两日放晴,头顶的蓝天碧空如洗。

      出了县城上山的路都被大雪掩埋,三人循着昨日的路往回走。

      因着没下雪昨日的痕迹还能辨认,即便如此三人还是走走停停十分不容易,可想而知昨日涉雪下山有多艰险。

      宋凤林只觉得心口有什么堵得慌,同时也烧得慌。

      忽然刘湛愣了一下,宋凤林缓缓靠在他颈侧,这还是第一次他主动靠近,刘湛勾了勾唇,心里高兴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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