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不跑了》响萍

9、第 9 章

　　郝雪瑛是个急性子，她说干就干。

　　隔天一大早，她便找了两副手套，自己一副，给孙若刚一副。
　　孙若刚眼睛虽不好，但有些活儿闭着眼睛照样干。
　　郝雪瑛承包这片地，杂草丛生，有些草的高度快及人的腰部了。
　　郝雪瑛打算花费几天的功夫，将地上的草全拔了。

　　草高有草高的好处。
　　因为草长得高长得密，反而使地面保湿不错，拔草的时候相对容易些。
　　她和孙若刚两人并排着干活，她一边拔自己这边的草一边照看着孙若刚那边，就怕万一有个棘子啥的刺了他的手。

　　傍晚的时候，小千、小万以及郝雪瑛的弟弟郝风顺都赶上山帮忙。

　　人多力量大，如此连续干了三天，水库周边都清理得差不多了。

　　地清理好了，郝雪瑛自己去赶了一趟集，她借了孙国闲家的大金鹿，一路骑着去了镇上。
　　一到集市上，久违的回忆就扑面而来。
　　郝雪瑛看着人们衣着朴实的蹲在街头叫卖的情形，心里感慨良多。

　　八十年代，人们的性格还是比较朴实的，做生意做买卖都是实打实的。哪象现在，买的没有卖的精。那些个生意人一个套路连着一个套路，把顾客给哄得团团转，恨不能把手剁了才好。

　　郝雪瑛买了十几包种子，又买了一根很长的水管子，卷成一团用细绳绑了挂在车把上。
　　最后郝雪瑛停在供销社门口，她支了车子，让门口大爷帮忙看着，她进去转了圈。
　　在售卖电器的柜台，郝雪瑛停了下来，她盯着古朴的大收音机发呆。

　　售货员热情的问道：“姑娘，想买收音机吗？这可是新到的货，78元一台，买回去可气派了。”

　　八十年代的时候，收音机还是稀罕物，谁家要是有台收音机，那是倍有面子的事情。毕竟78元这个价格也是放在那里的。郝雪瑛记得父亲上建筑工地打工，一个月也就是百十来块钱的工资，那还属于比较高的。这一台收音机差不多顶上一个月的工资，普通老百姓哪舍得买？

　　这东西买了只是用来听个动静娱乐娱乐，不能吃不能穿的，老实质朴的农民一般都不舍得花这钱。

　　郝雪瑛捏捏口袋里的钱。
　　她的积蓄花到现在，还有二百元左右，若是买了收音机，还是有些盈余的。
　　只是这些钱是要支撑她和孙若刚两个人的基本生活开销的。

　　售货员看得出郝雪瑛有心想买，便继续鼓动她：“按说买这收音机是要有票才行的。正好，我们领导有个票用不上了，说是有顾客要买的就卖出台。姑娘也是有福气的人，还不瞅准机会拿下台？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郝雪瑛这才记起，现在买东西还是需要购物票的。大约在86年前后才出台文件逐步取消了票证。
　　这个售货员其实说得很对，她这次要是不买，以后想买还不一定有机会。
　　郝雪瑛一咬牙，从兜里掏出一百元票子，递给售货员：“那就买一台吧，谢谢了。”

　　售货员笑着说：“你放心吧，买回去不亏。晚上没事的时候听听歌曲新闻啥的，挺好的。我哥结婚的时候想买，一开始是没钱，后来凑够了钱又没有购物票，后来有了购物票，我哥又生了孩子，有钱也不舍得花了。”

　　这话倒是实在。
　　郝雪瑛接了装收音机的袋子，对售货员表示感谢后走出供销社大门。
　　她将东西都挂在车把上，骑着自行车回了家。

　　草棚跟前，孙若刚并没坐在那里发呆，他竟然在刚开出的地面上用铁锹挖来挖去的。
　　郝雪瑛支好车子走过去。
　　“你这是在干嘛？”
　　“你不说要种菜吗？我先松松土，到时候你下菜种子的时候省点儿事。”

　　郝雪瑛看眼孙若刚的工作成果。
　　一长溜的地面，他已经松了一大半，汗水顺着他的脖子滴到衣服里，他身上的褂子已经湿透了。
　　“行了，”郝雪瑛抢过他手里的铁锹，“种点儿菜用不着这么麻烦，快歇歇吧。”

　　她拉着他的胳膊走到草棚门口。
　　郝雪瑛将买到的东西全拿了下来，她将收音机拿出来放到马扎上。
　　以前的科技不够发达，这收音机造得又大又笨重。

　　郝雪瑛笑着问孙若刚：“我给你买了件礼物，你猜是什么？”
　　郝雪瑛下决心买这台收音机，很大一部分是考虑到孙若刚的眼睛。他看不到东西，在黑暗的世界里肯定特别苦闷。
　　但有了收音机就不一样，他可以通过收音机打发时间，也可以排解看不到东西的那种寂寞。

　　孙若刚愣了愣：“什么？”
　　她给他买礼物，他想不到会是什么。
　　郝雪瑛笑了笑，旋开收音机的按钮。
　　她慢慢旋着找到了一个清晰的电台，里面主持人正在字正腔圆的念新闻。
　　“在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正确领导下，我们社会主义社会正在……”

　　孙若刚表情一滞：“这是，收音机？”
　　郝雪瑛“嗯”了声：“以后我不在家的时候，你用它打发时间。你可以听听评书、新闻或者歌曲啥的，日子也有滋味一些。”
　　“收音机肯定很贵，你哪里来的钱？”孙若刚情绪隐隐有些激动，“为了我花这么贵的钱，不值得，能退，赶紧退了吧。”

　　郝雪瑛知他是不舍得花钱，遂无所谓的说道：“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这是我结婚前自己攒的钱，你放心，还有点儿，够咱俩过日子的。再不够的话，我会想办法。”

　　孙若刚半天说不出话来。
　　郝雪瑛见他不说话，遂抬头看他，“你怎么了？”
　　“对不起，”孙若刚脸上全是抱歉的表情，“跟我结婚，你是接手了一个大麻烦。”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只不过多一张嘴吃饭就是了。”郝雪瑛扫眼空旷的大山，“你觉得要是没有你，我自己个儿敢在这山上待着？”

　　“如果没有我，你也不用上山过这种苦日子。”孙若刚内心似乎挣扎了一会儿，才据实以告，“我转业时的转业费还有粮票和布票，全部给了我叔和我婶。因为我眼睛不好，需要他们的照顾。”

　　郝雪瑛愣了下。
　　这孙若刚要是不说，她还想不到这层。
　　甭管什么时候，这当兵的转业都是有待遇的，国家一直重视军人这块，孙若刚不可能空着双手回来。
　　要是拿了孙若刚的转业费还一声不吭的话，孙国闲两口子的做法就有些不地道了。

　　想了会儿，郝雪瑛一挥手：“算了，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你叔婶怎么说也帮你张罗了婚事。钱给他们又不是给了旁人，无所谓了。你把这事就妥妥的撂下，以后咱都不提了。我这人说话算话，说养你，就一定能养得起。”

　　郝雪瑛将自己买的水管子递到孙若刚手里：“你摸摸，我刚买的水管子，”她看眼四周，故意压低声音，“我打算把泉眼的水引流到咱的水库里。过几天，我再去买点儿好养活的鱼苗。”
　　“村长让吗？”
　　“村长那里我觉得问题不大，怕的是嘴碎的村民，为防万一，我打算晚上挖沟，咱把管子下到地下，等埋好管子，没人能看出来。”

　　“你想法还挺全面的。”
　　被人当面夸，郝雪瑛颇有些自得，她伸手拍了下孙若刚的肩膀，有些得意忘形的说道：“小子，放心大胆跟我混，绝对没错的。”

　　她这一拍，两人都愣了。
　　郝雪瑛盯着自己的手，有些讪讪的笑了：“那个，开玩笑，开玩笑哈！”
　　孙若刚惊诧之后跟着笑了：“咱们是夫妻，说话不用拘着，想说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