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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替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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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段一:
再一次见到他,是在孟兰节放河灯时。
没想到他居然也会来放河灯,堂堂公孙策。虽然此时已不再是那庙廊上的侍郎大人,只是一个教书先生。虽有些替他可惜,也罢,这样不是更容易亲近了么?
这次来宋域,一方面是游玩,另一方面也算是亲自来打探一下宋域续粮储赋方面的情况。反正军权已被解除,闲着也是闲着,便成了执行这一任务的最佳人选。
早已听说宋域的孟兰节会放河灯,原先还以为是官府组织,做个过场而已。没想到真实见到的场面如此宏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公孙策是一个人来的,虽人群众多,但只有他最扎眼,一眼便能认出。
他的河灯是给谁的?哦……想必是那个已经失踪了两个多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包拯。
[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他应该还认得我。]耶律文才如是想。终于下了决定要去打招呼了,却被拥挤的人群挤到了另条街。再回到河边,那人已不在那了。
回到旅店的耶律文才居然彻夜难眠,直到临破晓时分才昏昏睡去。
第二天,打听到了公孙策的私塾地址,便登门拜访,顺带一点小小礼物。
到达,叩门,门开。
“好久不见。”文才哂语。那人微愣。
“请进。”片刻后让进院。
在午时放学前,公孙策还得给孩子们上课。遂让客人先在屋内等候,还好时间不长,半个时辰耳。
看窗外他的身影太久不好,对方显然已经有点以眼神示意拒绝观看的意思了,便转移注意力观察屋内。竹香与书香参互飘漫,布置简约却不简单,好一座“神仙”居所啊。没有战场的尘垢,没有市井的铜臭,只有如诗如画的意境,正配那如诗如画的人儿。于是,不禁再次看向窗外的他,入迷。
片段二:
不知何时,所住旅店外多了个卖包子的摊位,耶律文才故意去探过,那摊贩右手虎口有茧,气场均匀异常,显然是个常用右手握兵器的练武之人。但那摊贩却说自己祖孙三代都是以卖包子为生。明眼人一看便知,有诈。
不过五日,又多了个摊位,从气场可看出,后者的武艺绝对超出前者。如果二者分别与自己单打独斗,或许还有些许胜算,如果二者联合的话……
此地不宜久留,耶律文才回房收拾包裹打算离开。提起一摞衣物时,一物坠地,捡起。那是一把扇子,自己画的山水自己提的字,只是,那扇坠却是前几日那新深交却不算新结识的友人赠与。
耶律文才没跟店掌柜打声招呼便匆匆离开小镇。
片段三:
在第一个摊位被耶律文才发现时,他就已经告诉过公孙策了。公孙策推断出,这是辽国他们要将耶律文才赶尽杀绝啊。五天后,公孙策来找耶律文才,但是,在他上楼时,耶律文才正从另一面的楼梯下楼来,匆匆离去。
片段四:
在房中,公孙策想了很多。
从早上等到了下午,以耶律文才的性格不可能一直不回来,除非已经离开了小镇。
既然是辽国的密杀行动,肯定是得不到结果不罢休。
想着耶律文才可能终身都要在逃避追杀、战战兢兢中生活,公孙策对月深深地叹了口气。目光随着摇着的扇子向下,那里挂着的扇坠,与赠与耶律文才的那块本是一对。
有时候感情很是奇妙,就这么短短的几日,就可以发生质的变化。
二更了,公孙策却没有盏灯的意思。突然,从窗外闪进两束人影,其中一个用辽语轻声说道:“我们是辽国派来的使者,我君有密旨,请问耶律文才可在此处?”见房中那人影未说话,打算走近时,听见了一声叹息,后,对方以辽语答道:“我便是。”
片段五:
公孙策……公孙策……公孙策……公孙策……
离开后,每日每日,想着的都是他,自那以后,连耶律文才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发自内心深处的,开始模仿起那“神仙”居所里如诗如画的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尽质淋漓。数月之后,当他自己意识到时,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他,成了另一个公孙策。
片段六:
再次回到那个小镇,沿着记忆来到私塾前,欲叩门,犹豫。
突然的,门开了,耶律文才心想终于能见到心中日日盼夜夜想的人了。可眼前出现的,却是一名少妇。
“请问……”耶律文才还未开口。却见那少妇狂喜地奔进门内,大声喊着:“公孙先生回来啦!公孙先生回来啦!”接着一个老人迈着颤抖的步履被搀扶着出来,边走边说:“公孙先生啊,你可算回来了。”当看清楚了耶律文才后,“咦……”上下打量一番后接着说,“看你,离开了数月,变黑了些许,也长壮实了些许,没少吃苦吧。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说着欣慰地看着眼前的人。少妇接语:“公孙先生可是好人那,好人会有好报的,不像你走的时候被杀的那个辽人。”
“辽人……被杀?”耶律文才讶异。
“是啊,就在你失踪的那天晚上,哦,那天还是红月呢。那个巷尾的疯汉大半夜的就在那边跑边喊‘杀辽人!杀辽人!’有人说之后看见两个黑衣蒙面的人其中一个背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从旅店楼上的窗户跃出来。据店掌柜说,那个房间可住着个辽人那。”少妇故作神秘地说辞。
[难道他……]耶律文才感到耳朵被什么重物击中般脑中嗡嗡作响,在老人与少妇不解的目光中无力地靠在门框上。
片段七:
耶律文才不知晓的是,只在这数月间,辽国便已流出南院大王耶律文才被大王秘密处决的传闻。
片段八:
[我知道多少个对不起也无法赎清这份罪,我要以你的名义活下去,从此,再无耶律文才此人。]
小镇郊外,立起一座新冢,一座碑上名字为“红月”的衣冠冢。
之后年年孟兰节放河灯时,都会有来自一个私塾先生的河灯被放在河上顺水而去。
尾声:
数年后。
一从辽国贩马来的商队经过小镇,街上,其中一名曾当过兵的伙计晃眼间看到一个曾经熟悉的身影,遂追去。
“南院大王?您是南院大王吗?”边说边将那人扭过身来。却见是一名感觉上与自己猜测的人相去甚远的,白白净净的书生。
那人稍稍一惊,作揖后微哂道:“南院大王?想必阁下认错人了,在下只是一介布衣,复姓公孙,单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