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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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海天相接的地方掀起一道缝，金光从紫灰色的云雾之中乍泻而出，给山峦覆上一层金纱。
最早的一束朝阳落在了从椒房殿到昭阳宫的路上，陈青之一个人在这条路上快步走着。
天还没亮的时候她就起床了，仔细收拾了一番，今天她特意去昭阳宫给赵合德赔礼道歉。
昭阳宫门口给赵合德守夜的宫女正站着打盹儿，侍卫们也都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惺忪样，唯有金碧辉煌的昭阳宫依旧像以前一样，熠熠生辉的矗立在这一方。
这是汉成帝特意为赵合德修的宫殿，比椒房殿还要华丽上数十倍，里面的金器，壁画，陶器，琉璃，全都是顶级的，随便哪一样都耗费了匠人无数的心血。
陈青之放轻动作，不想打扰这些宫人侍卫，可是她刚踏上昭阳宫的台阶，宫女们就睁开了眼睛，给她磕头行礼：“皇后娘娘长乐未央。”
陈青之抬了抬手问道：“合德还睡着吗？”要是睡着，她就在外面先等一会儿。
宫女奇怪的说道：“娘娘没有看见昭仪娘娘么？天还未亮昭仪娘娘就说去找娘娘您了。”
从昭阳宫到椒房殿的道路有很多条，陈青之懒，喜欢走最近最好走的那一条，时间久了，赵合德也习惯走那一条路。
就这么一条路，两人还能华丽丽的错过？
看来这缘分真是简直了。
陈青之在心中感慨了一会，然后又打道回府。
木屐走路实在是累人的很，陈青之把这条路走了个来回，腿都快要走不动了，她看着现在这条路上没什么人，干脆就把木屐脱了，双手拎着。
一边走，陈青之就在想，等她和赵合德和好以后，该做些什么去取得最后那一点信任值，该怎么让汉成帝多有几个孩子，该怎么对付奸诈的傅太后。
如果让赵合德渡过了最后的危机，该怎么陪伴着赵合德度过余生？到时候她自己还会记得秦组吗？要是她忘记了自己最终的目的是想要救秦组，那该怎么办？
陈青之正想着，不经意抬头，忽然看见椒房殿的匾额，她回过神来，轻笑了一声，她是一定不会忘记自己的目的的，何必庸人自扰想那么多？还是先把眼下的任务完成吧。
“昭仪娘娘殁了，昭仪娘娘殁了！”陈青之嘴角的笑容还未消散，突然从殿内冲出来许多宫女，她们着急的奔跑着，喊着这句让陈青之五雷轰顶的话。
陈青之揪住一个跑出来的宫女，手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颤抖，“你说什么？合德怎么了？！”
那宫女吓得连眼泪的掉下来了，她结结巴巴说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昭仪娘娘应该在昭阳宫的，怎么会……怎么会……”
陈青之着急的问道：“怎么会什么？！”
宫女哭的眼泪鼻涕一起流：“血……昭仪娘娘一身的血……”
陈青之听见这句话，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无比，她扔掉手里的木屐，疯了一样往内殿跑。
风声从陈青之耳边呼啸而过，她感觉自己身处在奇寒无比的冰窖里，周围的人在哭喊什么，她都没听见，她撞到了什么，也没知觉，她只是不停的往内殿跑着。
跑进内殿，入目的是猩红的地毯和几乎与地毯融为一色的赵合德的尸体。
看着赵合德苍白的脸，陈青之往后退了一步。
“系统，她真的死了吗？”陈青之动了动嘴唇，直接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是的，宿主，这一世界即将崩溃，请宿主做好准备进入下一世界。”陈青之忽然觉得系统的声音和周身的气氛比起来，温暖多了。
“能不能让我多留一会儿？”陈青之无助的蹲了下来，她捂住自己的眼睛，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梦，这不是真的，期望放下手的时候，噩梦能醒来。
然而系统机械的声音提醒着她，这是真的。
“可以。”
陈青之没有力气站起来，她用力的朝赵合德爬去，手触上赵合德的手指时，陈青之像是触电一样，收了回来，顿了顿，然后又覆了上去。
她将赵合德抱在怀里，声音颤抖的喊道：“合德，合德……”
“你别再喊了，她已经死透了，再也醒不过来了。”一个冷酷的声音从陈青之的床帐后传来，班婕妤用一把带血的剑撩开床帐，从后面走了出来。
陈青之难以置信的看着班婕妤，“是你杀了合德？你怎么敢这么做！”
班婕妤讥讽一笑，“我有什么不敢的？是她让刘骜杀了阿娥，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你不管你的家族了吗？班家上下人的性命你都不管不顾了么？！”陈青之看着眼前这个失去了理智的女人，十分抓狂。
她从没想过她会以这样的方式失败，也没想到赵合德竟然会死在以淑贤著称的班婕妤手上，电视剧里也没说过班婕妤和许皇后感情会那么深厚啊！
难道真如她曾经猜想过的那样，她们是一对？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电视剧里根本不是这么演的，真实的历史上也没出现过这回事啊！
“我之所以杀她，是因为她心狠手辣，杀了我的儿子阿尤，我所做的，不过是为儿子报仇，皇上又怎么可能为了她诛灭班家？就算皇上答应了，太后也不会答应，至于我……我自是会去陪阿娥的。”
“你杀了阿尤？！”陈青之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是班婕妤，她怎么会疯狂到这个地步了？！
“如果不是为了借阿尤杀她，我怎么会忍辱生下他？！现在他死了，不过是起到他的作用罢了，他应该死的开心！”班婕妤姣好的面容上只有令人胆寒的冷酷和绝情。
常言虎毒不食子，现如今陈青之亲眼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在自己出现，她心中百味交杂，最后都化为一股浓重的悲伤。
她当警察那么多年，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案例。
只是，现在死的人是赵合德，她在这个世界的妹妹，要说不难过，那怎么可能？
陈青之的手托着赵合德的脸，紧紧的将她抱在自己的怀里，陈青之忘记了，她是不喜欢别人和她这样亲昵的。
她曾经这样拒绝过赵合德多次，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还甩开了赵合德的手，自己先上了马车。
如果不是赵合德一直委屈自己讨好她，她又怎么会对赵合德从刚开始的讨厌到无感，再到关心。
“其实，害死赵合德的人是你，赵飞燕！”赵飞燕三个字在陈青之听来无比陌生，她是陈青之，不是赵飞燕。
“你为什么这么说？”陈青之握着赵合德冰冷的手，咬牙问道。
班婕妤愤恨的说：“如果你当初对阿娥的态度能好一些，能有礼一些，阿娥怎么会故意侮辱你？阿娥不侮辱你，赵合德又怎么会为了你害阿娥？！都怪你过于孤傲，不把阿娥放在眼里，要不然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以为我和阿娥每天就在自己的宫里什么都不知道吗？赵合德干的那些龌龊事，我们一清二楚，早年你们在定陶的时候有两个奴婢得罪了你，还不是被她弄来了长安，关在暴室，折磨而死！还有你宫里那些多余的宫女，也是她调走，关进了暴室，给活活饿死了！说的好听你们是姐妹，其实到底是不是姐妹，谁又知道呢！”
“她让皇上杀阿娥，不过是因为阿娥差点杀了你，根本不是因为巫蛊之事，她把你当她心尖上的人，所以才会想尽办法要处死阿娥，我求她放过阿娥，你知道她对我说什么吗？她说，谁让你掉一个指甲盖，她都不会放过！她对你恐怕早就不是姐妹之情了吧！你难道不知道吗？你的态度决定她的行为，如果不是你，她怎么会铁了心要杀阿娥？！”
“你一句话，她可以为你救那个侍卫，如果你当初替阿娥求了情，她怎么会以死威胁皇上杀阿娥！你为什么不替阿娥求情？！你不是有意要和我交好吗？那你就应该知道，阿娥是我的心头肉，我绝对不会允许有人伤害她！所以你想要和我成为朋友是假的！一切不过是你们姐妹争权争宠的手段罢了！”
“你们是傅太后安排进宫的，傅太后是你们的恩人。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么？也是傅太后告诉我的，傅太后给我出了一个计策，让我杀了自己的孩子嫁祸给赵合德，这样皇上就会杀了赵合德。可是我想要的不止如此，我要亲手杀了她，这样才算是真正为阿娥报了仇！”
“你以为赵合德的孩子是她故意不要的吗？呵呵，是我让人在她香料中加了麝香，她闻多了自然会流产。她吃了傅太后那么多的息肌丸，根本不敢相信自己这个孩子能生下来，只有你才会傻到以为她真的不要自己的孩子，就算她不喜欢，为了你，她也会把孩子生下来。你真是可悲啊，因为这件事和她吵架，害她连你最后一面没看到就含恨而死……”
……
这个世界在班婕妤声嘶俱厉的指控声中逐渐坍塌，陈青之怀里的人逐渐破碎成发光的碎片，消失。
陈青之根本握不住，她站了起来，想要抓住往上飘散的碎片，然而，空气中什么都没了，她整个人悬浮于一个漆黑的多维空间，在她面前的，是一块巨大的电子屏幕。
上面显示着大大的红字——失败！
“我失败了。”陈青之脑子一片乱糟糟的。
屏幕上出现一个机器人的影像，机器人的嘴巴一张一合，说道：“宿主是否想看最后的剧情——合德的死亡？”
陈青之咬着牙说道：“看。”
屏幕上的机器人消失，出现了椒房殿的场景。
这个时候陈青之已经起床了，所以椒房殿外面并没有宫女守着，所以赵合德进到内殿的时候，一路上都没有人告诉赵合德，陈青之不在。
于是，赵合德高兴的进入了椒房殿内殿，她关上门，轻悄悄的走到陈青之床边，伸手掀开床帐，一把锋利，冒着寒光的剑一闪而过，直接刺入了她的心脏。
班婕妤一脚把赵合德踹下了床踏，睥睨着赵合德，冷冷说道：“你姐姐知道了你对她的龌龊心思，特意让我帮她解决了你。”
赵合德还有一口气，她呕出一大口鲜血，把胸前粉色的衣裳都染成了猩红色，她胸前的伤口也汩汩流着血，把衣裳都染红了。
“姐姐……她可不是我姐姐……”赵合德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然后又呕出一大口鲜血。
班婕妤冷目看着赵合德，没说话。
“班婕妤，我求你，求你，一件事，可好？”此刻，赵合德一边说话，不断有鲜血从她嘴里涌出。
“你帮我问问她，她真的是我姐姐么？若……若是，她为什么从不喊我妹妹了？若……若不是，她是谁……”
原来她早就怀疑自己了。
当初那一声一声的妹妹如今想来是多么讽刺啊。
难怪她总是喜欢提起过去的事，原来她是在探口风。
可是陈青之有系统，承接了赵飞燕所有的记忆，她应该没证据说陈青之不是她的姐姐，那么，她是失望还是开心呢？
如果没有系统，陈青之永远也不会知道赵合德死前求班婕妤问她的问题。
有时候，好人不会一直是好人，坏人看上去其实也没有那么坏。
就像当初秦章洁告诉陈青之的一样，她永远也不能指望把坏人全部消灭，有一个最现实的问问题，如果没有坏人了，她们也就失业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黑才会有白，黑白的界限是很模糊的，当初陈青之固执的非要将是非搞清楚搞明白，如果不是秦章洁一直顶住压力保护她，恐怕她早就脱下警服了。
如今，赵合德死了，这一切难道还不能说明这一切吗？陈青之在心里问自己，是非对错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能活下来，能活得好不就够了么，为什么非要分个对错？
可是，如果没有是非黑白，谁去维护正义呢？
那么，正义会一直是正义吗，善良又会一直善良吗？
就像赵合德，她对其他人坏透了，可是她对自己却好到了骨子里，难道为了别人伤害一个爱自己如命的人，就是维护了善良了么？
善良如班婕妤，还不是为了自己所爱之人变成了满肚子心机，被仇恨侵蚀了理智？
难道，黑白之间真的没有绝对的界限么？
陈青之带着这个问题进入了下一个世界——山鬼篇。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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