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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3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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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距离沈耀被下岗还有三十二个小时。
市电视台在一档重播的综艺节目里插入滚动新闻,内容如下:屡遭命案的红F乐队代言人称,今晚九点将于阿尔法酒吧举行追悼会。
这则新闻以不起眼的形式一闪而过,掀起的浪潮却不是普通惊涛骇浪能比拟的。电视台的官方网站在一瞬间涌入许多声音。有人感叹这些富二代无知无谓,竟然在凶手猖獗的情形下顶风作秀,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也有人质疑电视台的公信力,认为这种新闻的播出无疑雪上加霜,为凶手的下一步计划添砖加瓦;更多的人则是担心自身安全,如果凶手的目标转移,那这个城市的每个人都有成为受害者的可能。
惨淡的阴云密布在城市上空,焦躁与不安的情绪如油锅里的火球,一触即发。
新闻内容不断被点赞转发,相关媒体纷纷点评,不到十分钟,所有本地频道都进入如火如荼的讨论模式。
四点十分,老宋风风火火地冲进办公室,将正在电视机前看新闻的沈耀揪起来,一把掀到对面墙上去。
“这就是你把大伙叫回来的原因?看电视?哈?”他用一只胳膊卡着沈耀的脖子,压低声音怒吼,“沈耀你他妈……老子真想往你脑袋里边儿崩两颗枪子儿!你想干嘛呀?这种新闻爆出来就是激发凶手的血性,你巴不得再死两个人是不是!”
“老宋,冷静点,冷静点啊。”沈耀伸手举在胸前,安抚道,“没人会死。当初你瞒着大伙儿把消息透给晚报都没死人,这次更不会。”
“老子他妈还过不去这个坎儿了是不是!”老宋气得脸红脖子粗,喘着粗气道,“那性质能一样吗!你不服气到万局跟前打报告去,我老宋该背什么处分眼睛都不带眨的!我看你是被万局逼到走投无路了吧!走投无路也不应该发这种新闻,现在已经明确了凶手的目标就是红F乐队,你这么做只会把凶手引来,你……”
“怕的就是凶手不来。”老宋话没说完,后背被人拍了一下,荀栃和颜悦色地望着他,说,“宋叔,你离我哥远点儿,他重感冒,这波病毒可不好惹。”
老宋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横眉竖眼地瞪了荀栃一眼:“哎,我说你怎么也跟来了,这什么地方不知道吗,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他朝荀栃走两步,作势要赶人,荀栃连忙后退,指了指脸上的口罩道:“我也感冒,你也离我远点儿。”
老宋:“……”于是更气了。
沈耀按住老宋不断起伏的双肩,用力往下压:“老宋,你别急,听我慢慢解释,这就是一个局,酒吧我都布署好了,只要你带人守在外面,凶手一露面就抓捕归案……”
老宋单手叉腰,用另一只手隔空指着沈耀,恨恨道:“没有你这样破案的,知道会浪费多少警力吗!”
沈耀道:“那也比让凶手逍遥法外强,我们现在没多少时间……”
“是你没时间!”老宋喷着唾沫星子吼,吼完还觉得不够解气,随手把眼镜儿摆在桌面的笔筒扫到地下,叉着腰原地转了个圈,再次指着沈耀道,“老子他妈是犯了一次错,那也比你强,老子他妈没拿人命闹着玩儿!沈耀你给了凶手和潜在被害人面对面的机会,稍有不慎,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老子原先觉得你不配当队长,现在觉得你他妈根本不配当警察!”
他说完,扭头就走,徐濛濛在后边怯怯地叫了声:“师傅……”没得到回应,又委屈地看向沈耀,不知如何是好。
沈耀朝她挥了挥手:“你跟着他,别让他真闹到万局那儿。”
徐濛濛连忙小跑着追出去。
荀栃抻长脖子,朝着空荡荡的门口吹了声口哨,感叹道:“这老叔脾气挺爆啊。”
“你别瞧不起他,他说得不是没有道理。”沈耀沉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荀栃的眼睛。现在荀栃的人命在他手上,救不了荀栃,他就得死,然后人生得不断重来,直到找出能挽救荀栃的方法为止。这看起来像是上天的恩赐,毕竟正常人的一生没那么多重来的机会,但沈耀自己知道,他的心理压力一分不会少,荀栃每死一次,他就得多背负一条人命,跟杀人凶手没什么两样。
他朝荀栃勾勾指头:“来。”
俩人走进他的办公室,关起门来,荀栃还没坐下,沈耀突然发难,握手成拳,朝荀栃的下腹狠狠揍去。
荀栃没防备,结结实实挨了一拳,脸都白了:“我说你这动不动就揍人的习惯改不了是吧?”
“我要是凶手,你这一下已经死了。”沈耀说。
荀栃眯了眯眼,听出他话里的含义,揉着肚子笑起来:“那倒未必。”
言罢顺势翻手成掌,抓向沈耀手腕。沈耀用肘格挡,同时抬膝上顶,直取荀栃丹田。荀栃并不正面迎战,双手一推一抽,将沈耀推出自己的防卫区,笑道:“怎么着,不相信我?要不是你每次都偷袭,我能着你的道?”
沈耀正色道:“凶手杀沙元洲也是偷袭,他的身手不比你差。这两招你好好学着,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用不着!”荀栃哼一声,向沈耀发起凌厉的进攻。
俩人不温不火地斗了一会儿,沈耀浑身无力,一心想要尽早结束,手上的攻势渐渐猛烈,很快将荀栃压制住。他受过警队的专业训练,而荀栃只在健身房练过一阵格斗,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跟他没法比。但荀栃有一点好,无师自通了一门耍赖技,眼瞅着沈耀的拳头要落下来,先哀叫一声,膝盖一拐,便作势要倒。沈耀下意识要停手,不料下盘空虚,被荀栃一个横扫,踢翻在地。
荀栃居高临下看着他:“偷袭嘛,谁不会似的。”
沈耀深感体力严重透支,索性就不起来了,躺在地上重重喘气。
荀栃伸手给他:“认个输,认输三哥哥就拉你一把。”
“滚蛋!”沈耀宁死不屈,一把甩开他,自己用手肘撑着地,艰难地坐起来,“到时候真打不过,你还有一招。”
“什么招?”
沈耀得意洋洋,学着网络上夸张的“凡事叫妈”表情包,拖长音调叫了声:“哥~~”
荀栃:“……”
如果要给沈老二做心理侧写,荀栃觉得只用两个字就能概括:幼稚。这人无时无刻不显摆比他年长二十八小时的优势,就好像那是唯一能让自己尊敬的点。荀栃打赌这人的心理年龄不超过十八,说是窈窕少女也不为过。
荀栃啧了一声,单膝跪地,揪起沈老二疏于打理的额发,将自己的额头贴了上去:“别哥了,你这烧得都能烫锅贴了。退烧药不管用啊,你张张嘴。”
沈耀问:“干嘛?”
荀栃说:“我看看能不能吐三昧真火。”
沈耀:“……”烦躁地一挥手,嚷道,“去去去,大白天调戏你哥呢,我一口气把你吹成一盘熟牛肉你信不信。”
下午五点。
沈耀在打了半小时盹后恢复一点精神,踱到房羽的办公桌边,敲敲显示器问:“酒吧监控都连上了吗?”
房羽戴着测试耳机没听见,他把耳机拉扒下来,又问了一遍。
房羽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差不多了,没出什么问题。不过这是酒吧里面,外面围观的人太多了,好几个摄像头都被挡住了,我们的人又不敢出面让他们离开,怕凶手混在人群里,打草惊蛇。”
“眼镜儿在现场吗?”
“在。”房羽飞快地调试软件,连到内部频段,将耳机递给沈耀。
沈耀喊了一声:“眼镜儿。”
“老大,我在。”眼镜儿回复得很快,声音外有些杂音,这些杂音显然不是来自质地良好的通讯设备,而是酒吧内部。眼镜儿似乎正往僻静处走,杂音渐渐消失。他问,“有什么指示?”
“里面都安排好了吗?”沈耀例行公事地问。
“都按你的指示办好了,就差人员到位了。”
“让大家先去吃饭。”沈耀说,“吃完顺便在超市买点苹果。就酒吧街对面那个住宅小区楼下有家超市,天天特价大甩卖,有多少你们买多少,发-票拿回来,我给报销。”
“这么多?”眼镜儿瞠目结舌,“吃不完啊。”
“没事,自有用处。”沈耀又问了些别的情况,切断线路。摘下耳机时他发现房羽正直勾勾地瞪着他,不由摸了摸下巴,问,“怎么着,我脸上镶金了?”
房羽站起来,没接他的玩笑话,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利用媒体来吸引凶手的注意,找别的途径不行吗?凶手看起来并不像喜欢博关注的人。”
“别的什么途径?”沈耀反问。
房羽低头沉思片刻:“找她的同学带话什么的。”
“这是以许嘉悦或荀小艾为凶手的前提,虽然我们已经推理了八-九不离十,但任何推理都不是万无一失,如果凶手不是她俩呢?”
房羽抿了下唇,仍旧反驳道:“如果推理不成立,那我们这样大费周章又是为什么呢?”
沈耀拉了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不得不说,在全国都提倡节俭的大环境下,他这样大肆浪费警力,实在当之无愧人人喊打。他语速很慢,边思考边说:“因为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来保障市民的安全,凶手一天不归案,乐队的成员就多一天担心。而除了固定成员外,或许还有别人也演唱过这首歌,我们亦不能锁定下一名受害者。如果势必要再搭上一条人命,我希望这人是荀栃,他的亲人不多,不会有太多人为他伤心,只我一个就已足够。”
房羽抬了下眼皮,心情复杂地望向不知何时站在沈耀身后喝热水的荀栃。
荀栃用膝盖撞了下沈耀的椅背,问:“明哥呢?你打算一直瞒着他?”
“能瞒一时是一时吧。”沈耀毫不意外被人偷听,郑重其事地叹了口气。
荀栃哼了一声:“这么肯定我会有事?”
沈耀站起来,语重心长地拍拍他:“那敢情好。你要不出事,今天局里上下所有费用麻烦你结清一下。”
荀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