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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浮金】长夜若奈何 ...

  •   午间剑冢落了雨,直至傍晚才停歇,潮气水汽在黑漆漆阴恻恻的山崖间弥漫,衍了絮丝般浅白的烟雾,妆点得一片零落地如雪幻仙境般似梦非真。这会夜色渐浓,直至一轮瑶台明镜从逼仄的黑云间逸出,方才得几分亮堂,不致过黯。

      有残留的雨露自凉亭的檐角滴落,悄无声息地润了亭下没精打采的枯草。夜虫在丛间抖着翅膀,叨叨地念,又被兀的一声脆声碰响惊得仓皇,胡不择路地蹿进更幽深的缝隙里去,再也不肯探头张望。

      一樽酒,映着明月,柔柔地漾着清波,将那愁与怨都搅碎了,尽数融进琼浆里去,教人一口吞下,再添三分苦恼。光辉落在大地上,照见亭中两个白色的影子,一个静静地坐,一个肆意地饮。细看之下,是两个白衣的少年,不过刚及束发的年岁,但周身气势均不凡,非是池中之物。

      静坐者,衣上以银线萦着云纹,细致的金饰与丝绦垂在胸口,双手交叠垂在膝上,阖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少年半边脸沾了月色,嘴角微抿,半城的霜花揉进他眉宇,既冷且寂。淡金的短发柔顺地帖服在他脸侧,后边稍长的用缎带系了,随着行止略有摆动,反添几分恬然。

      肆饮者的那身衣服倒不像他的同伴,用料简单,穿法随性。他生得是清雅的少年模样,然而眼中竟不时流露出暮年者才有的苍凉凄色来,倒显得成熟许多。行动之间也不顾忌,只是对着月亮喝得尽兴,嫌襟袖浸湿,干脆撩袖之后再把盏。

      对坐半晌,肆饮之人先举杯开口:“金铃,感谢你应我之求,驰援剑冢防卫。此番小酌,本当敬你,结果你不喝酒,只得委屈你陪我这大半天。”

      静坐者睁眼,声音淡如冷泉:“无剑,你也不必籍这些客套话探我。古墓弟子虽绝情避世,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一旦整个剑境崩溃,我师门亦难逃一劫。此来我与师兄几人真意尽付,若是不信,剖肝沥胆可证。”

      无剑丢了酒盏,苦笑一声:“抱歉。我的语气,很像是在试探吗?”

      金铃索默然,诸念转过千回后,终是叹道:“我也该道歉。剑冢一战过后,我总感觉世界天翻地覆,一切都陌生起来,你也不是以前的你。还有……些别的,也令人烦忧。”

      他在关键的地方止了话头,含糊其辞,无剑却听得出言下之意,心下亦是叹惋。若是时光能倒流回当初众人齐心协力闯难关、破万险的时候,那该有多好?可他自己也非那初入江湖懵懂无知,事事要人教、要人护的寻梦人,而是一跃成了剑冢之主,对抗魍魉祸首的中流砥柱。要说变,恢复记忆的少年自是避不开的。

      于是剑冢的主人点点头:“不错,我不再是以前的我啦。但金铃儿,就算忆起过去的一切,我们之前那些闯荡的情分绝不会变,而是常驻心中。自从你回来,我时时刻刻想告诉你这一点,却不知道怎么表达,只好说些俗话,将我现在最为真实的一面也展现与你看,好教你得知我不会欺你瞒你。如今看来,倒起了反作用……唉。”

      他这番话说得诚恳,表达的方式又很是笨拙。金铃索瞧他那自信中又有几分惴惴的样子,分明又是过去寻梦人的模样了,不由轻笑出声:“我知道,我都懂。只是无剑,对于挚友,你也不用一直端着那副架子,尽管轻松点不好么?”

      无剑摆正姿态,一手扶在额上,烦闷般肃着眉眼看他:“我倒是想。但自我那剑冢之主的名声一传开,免不了与各门派的使者打交道,乱七八糟的客套话往心里一塞,哪里还有以往肆意江湖的快意在……唉!你看又有人来。”

      剑冢的主人说着,对着凉亭远处剑冢狭窄的入口遥遥指了一指,金铃索随他指的方向去看,一泓碧蓝的人影似作道士打扮,悠悠地往主人处来了。

      无剑站起身,掸去衣摆上的尘埃,将卷起的衣裳落了,手往袖内一笼,颔首道声失陪,径自去迎客。

      留了古墓的少年一个人看明镜高悬,细想之前那番话,又怔怔地在心里念:情谊不移?如何不移法?

      话说得再如何好听,终究是成空的。花开再好,也不过朝暮一瞬,明年再开的,早已不是今日之花,又怎能回头,怎样回头。世事难料,昔年古墓中静修时,自己又何曾想到过纵使断了入世的尘思,亦会有如今难解之局?

      难舍难分的,不只是旧人旧事,更有别的情分在。

      有不速之客来。

      一道陌生的影子悄没声息地溶进黑暗中,惊动了夜风中的枭,咕咕啼鸣。窥探者见状,打了个轻轻的唿哨,见那鸟回头朝他望来,手指摁上唇边,嘴角弯起,对它比个噤声手势。小东西敏锐,与他对上视线时,打个寒噤,只觉得不详,吓得往外飞去,连头都不敢回一回。

      那人低低地笑,敛了杀意:“好孩子。”

      他复抬眼,紧盯着远处一蓝一白两个身影不放,将那二人的谈话尽数收入耳底。待得附近又出现了魍魉,那两人携手往外去应敌,不再详谈之时,才转身,欲从窥听处离开。

      浮生方落了脚步,余光蓦然瞥见道浅淡如月华的白色身影,下意识停了下来。眼见得那少年从亭中往外缓步走出,就要远去,心念电转,手中掐了诀,化成旧时绿竹的样子来,先抄了近路往对方必经之路前面去,守株待兔。

      许是他操之过急,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影,像根树桩子往那杵了半天,也是怪没趣的。浮生刚想着再不走就要贻误了时机,猝不防听见后边传来声礼貌的问候:“是打狗棒前辈?”

      一颗心似是被只手一把提溜起了,又往地上一掼,蓦地摔进了冰窟里。少年的脚步声实在过轻,他又因别的思虑有些焦灼,未察觉金铃索的到来,好在尚且背着身,有足够的时间调整表情,不致露了破绽。

      浮生咳了一声,略掩了掩形色,想起之前无剑与秋水的谈话,将音调往欢欣处提了提:“是我,我得了些紧要消息回来,是要告诉无剑,倒是恰好遇见你。他现下在何处?”

      他听到衣料细碎的摩擦声响,应是少年挪步到了近处,转过身去看时,果真如此。金铃索抬头见他,或是之前有情绪遗留,浮生总觉他表情仍残余着淡淡的愁,像是细碎的花,往叶丛中藏了,若隐若现。尽管以前同行时就已见惯,可是这回再度瞧了,他仍是不免心下一叹,不知是为少年愁的,还是为自己愁的。

      “之前有位道长来寻,无剑一时半会儿怕是不得空。前辈若是愿意等,就与我同去罢。”少年语调不甚热络,始终保持着疏离有礼的谦恭,而与他的距离也始终保持在微妙的距离内,不致失了礼数。

      浮生刚要应,心中猛地生了疑窦。从前模仿丐帮帮主时他下足了工夫,也知悉此人古道热肠,很容易就得了他人好感。如今成了共同作战的伙伴了,为何金铃索仍是一副谦谨模样?莫非其中有诈?

      他正不定着,那厢金铃索久等不到回答,抬了眼来看他,微微偏了头,尽是些无辜的神情:“前辈?”

      浮生看他纯澈的眼,道声自己多疑。目为心窗,少年真诚,没一点瑕色。至于态度问题,或许是自己之前扮了打狗棒,众人对这副皮相生了忌惮也未曾可知。无论如何,切勿放松大意。按理他是该找个借口就此推辞离去了,理智告诉他无剑与秋水仍在与魍魉奋战,就算去了也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可神使鬼差的,他就是想与久别未见的少年多待上一会儿,说话也好,行动也好,做什么都好。

      就当是逗逗许久不见的猫儿,他这么说服自己。

      少年当真是变了许多。浮生跟在他身后,一路上有的没的搭些话,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他也试着显得热络,得到的依旧是不咸不淡的结果,金铃索做足了、摆正了后辈的姿态,倒是让他无从下手。真像是小猫伸出了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心间挠,想要捉住,又脱开了。

      他走神间,金铃索停了脚步,侧了头引他:“到了。”

      浮生正心不在焉,胡乱应了,往前去时,一阵轻风从他身侧拂过,他稍睁大了眼。

      察觉到不好,已是迟了。

      金铃索面上没什么情绪,手下却相反,毫不犹豫一掌推出,印在他背后,将浮生一把推进了乱石嶙峋的阵法间!随即少年脚下一点,手中白绸抛出,也跟了下去。

      浮生暗叫一声不好,幻化身形的术法无法维持,变回了原来锦衣华服的模样,从背后仓促推剑出鞘,这才勉勉强强挡住一击。他好容易站稳了,逼出适才一掌□□内淤积的血,以手背拭了唇角:“你……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金铃索轻巧落地,没点儿犹豫,言简意赅:“一开始。你的扮相过于明显,举止也太过恶劣。”

      这是说浮生再扮成丐帮帮主的样子想要继续作恶的举动,实在令少年看不过去。

      浮生眼中闪动不明意味的光:“想我长于此道,竟有一天败在你手里。我哪里露了破绽?”

      “我能认出你,这还不够吗?”白绸顺势帖服地绕上手腕,留末端的铃铛在空中晃荡,少年双手抱臂,语里衔了霜,定定看他,“背叛无剑后,你还敢在剑冢附近徘徊。我是该赞你胆大,还是笑你无谋?”

      “这正是我要说的话。”浮生道,最初的不可置信一过,青年自信如常,嘴角勾起戏谑的弧度,“你明知我有备而来,即便无剑亲临也不能留我……还要孤身一人诱我来此?金铃儿,托大之后,可千万不要后悔。”

      话音未落,那道褐发锦衣的身形已动,端得是鬼魅无形,眨眼到了面前,伸手就去捞少年的肩膀。眼见着就要一击得逞,在他触到少年时,那月华般的身影却垂下眼,如水中之月一般,倏的一下碎了散了,融进流动的烟雾之中,再无影踪。

      浮生怔愣间,下首处盈盈转出人影来,赫然是金铃索,清冷一声道:“你在看哪里?”

      讶异只一瞬,他旋即回过神,眼里起了寒意:“这是桃花岛的八卦迷阵?是玉箫?!”

      “你会四象皆杀,我就学不得九宫八卦么?”少年话里带点傲意,稀薄的烟气萦于周侧,衬得他身形愈□□缈,“自剑冢一战后,无剑亲上桃花岛请教岛主,设困阵于此,是为剑冢安全,如今我只是借用。浮生,你真当我没有任何准备就敢对上你?机会难得,失去一次就再也没了以后,我又怎能不谨慎?”

      浮生明知他话中有话,却装作听不出来:“极好,这样我们也算扯平啦。”

      两人目光交接在空中,俱探出对方出手心思,暗自戒备。浮生掣剑横在身前,金铃索不管他的花样,径自往后退了,又消了影迹。浮生这回有了防备,知晓少年要从自己缺漏处下手,于是面上佯作警惕张望的样子,心中时时在意背后动静。果不其然,有泠泠轻响从不经意处来,青年垂了剑,猛地提转身形,往声音来处一云,钩了衣服一角,却又让金铃索脱开。

      惋惜时,脑后铃音又到,冷不防从侧面拐出白绸来,点他右手曲池穴,意在让剑脱手。惊险一刻,浮生迅疾回手一挽,剑与铃铛撞在一处,发出一声脆响,他隐约见了少年没甚波澜的表情,要捉那影子,又少了一寸,消了够不着,只差跌足一叹。

      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浮生从前知道金铃索的轻功超绝,却不知竟是好到了这个地步。雾中身影无常无定,再配合八卦迷阵,一触即离,又不贪多。困阵的目的在于困,并非杀,少年握得其中精髓处,要困一个不知底细者,绰绰有余。

      长风卷了薄云,那白色的身影又现在浮生的眼前,雪声劝他:“浮生,知错能改,时犹未晚,无剑不是会计较的人。”

      浮生听他冷静言辞中认真之意,只是笑,同时不忘折身抢招往少年胸口拍去:“鸿鹄志在苍宇,燕雀心系檐下。与凡夫俗子为伍,我不屑!”

      金铃索回手一截,拆了这一招。两人此刻离得很近,照面时浮生眼见着少年目光澄明如水:“好一个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安知此之苍宇,非彼之檐下?你不屑凡夫俗子,邪魔外道就是你心中好的了?!”

      少年说着,留一只手挡招,另一手携了白绸一掷,折过巧妙的曲线,往紫宫与玉堂去。浮生刚想驳他,不敢小觑了招数,省下唇舌间的功夫,意图撤掌退去再续。不料一招未走脱,两人袖子几近绞作一块去,要救已是不及。正作没奈何处,他忽地福至心灵,转剑一抱,捞了满怀的月色,于料峭处化去危机,又借势往前一撩。

      金铃索被他逼得后退,那灼热的剑芒将刺到少年眉心,剑主却停了手。少年定定神,心中先道声险,又带些不甘看他:“为何停下?”

      浮生展了眉眼,右手收了剑,左手并了剑诀,在剑上一划,剑出。长剑平平一递,照见清曜月光如流银,皎皎往剑上映了,真如水中玉璧一般。青年眼中璀璨流连,神采飞扬:“不过是想试试新招。”

      见少年迷茫不解的神情,他没来由起了调笑心思:“我唤这招——静影沉璧。”

      金铃索一下反应过来,知道他是在戏弄自己了,面上登时生了怒意:“你……信口开河!”

      浮生见他模样,生气也是好看有趣的。像是雪上绽出一枝红梅,惊了也暖了霜华冷色——于是笑得更加开心:“金铃儿,我作甚么要骗你?招的确是我刚才想的,起什么名字还不是任凭我来?哪里是信口开河了?”

      金铃索心知他是在纠缠,可这三个问题凿下来,确确实实是对方占理的,只能倔着瞪他看他,不说别的话。浮生任他看,坦坦荡荡,光风霁月。一阵眼神厮杀,终是金铃索落了下风,少年手中攥了绸带,又转回阵里去了。

      甫经这么一遭,金铃索知道昔日同行者是再劝不得了,唯有强行将人扣下一途,之后种种,再从长计议。心念一转,已是有了主意。从阵中心转出,恰与浮生对上眼。少年心中定了,这会轻松不少,招走空灵,照之前的法子,依旧与浮生游斗,并不正面交锋。

      一旦避开正面,浮生再度觉得棘手起来。少年步法飘忽,戏清流,翔神渚,全然不在话下。又兼雨雾朦胧,更是助长轻功之能。转眼功夫,已有好几处穴位被封,虽无碍大局,但这么拖下去,不利的是自己。

      不过转念一想,时间久了,若不能速战速决,难免招式用老。剑诀如此,阵法同样。浮生沉下心,转了剑招,以防守为主,细细观察理解,果然窥得门隙。心头拿定了注意,成败落定在他眼里了。认出九宫之分,眼见着金铃索遁入离位,青年摁了剑,背向巽位,卖个破绽。

      少年果然没设防,见浮生背后空门,挺身去攻。不料青年似是背后生了眼,转身一剑逼咽喉,誓要一决胜负!危急时刻,浮生忽见金铃索眼中不慌不忙,在空中折跃,脚下一点山石,侧身避开剑芒,青年一惊,想要收回剑,已是止不住去势,落入古墓弟子的陷阱里。

      二人扑通落地,响声吓走了不远处草丛中蛰伏的鸟雀。锦衣华服的青年站住不动,落下冷汗。三根轻细的长针抵在他咽喉前,左手的脉门被少年扣住,是落败了。

      浮生艰难挤出语句:“早在……你算计之中?”

      金铃索轻轻点了点头:“是。我知以你天性聪慧,看破阵法无需太久,我又只懂皮毛,没了八阵图,我绝对拦不了你,索性兵行险招,你果然上当了。”

      浮生刚想动,被少年喝止:“别动!我手中所持,是我师兄的御蜂针,其毒与冰魄银针不相上下,不想死就给我待着!浮生,你想清楚,现在回来,还来得及!”

      浮生却是没犹豫,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天要亡我,夫复何辞?只是要我回来,再没可能。死在你手里,也算是得其所归了!”

      他说着,竟不顾劝阻,直直往那闪着寒光的锐芒上撞去,要自戕于此!

      沉闷一声响,是浮生撞到了少年肩上。浮生看得清楚,他撞上去的时候,金铃索眼中闪过迷茫慌乱的神色,千钧一发之际收回了手,不由得无声笑了一笑,没让少年看见。

      长针落地,发出清脆声响,金铃索一把推开浮生,往后退了一步,刚想说什么,忽然察觉体内气血阻滞,动弹不得。少年想来想去只剩下一个可能,看向浮生的方向,惊怒交加:“……你对我用了毒?”

      浮生缓缓站直,收剑回鞘,脸上又是一贯的浅笑:“对付你哪须用毒?贪、嗔、痴、慢、疑,七情六欲,覆心识,焚五内,无一非剧毒。其中又以情为最,情花闻名,也是源于此间。”

      他扳着手指,不紧不慢地数给少年听,到关键处,又顿一顿,一道幽芒闪过眼中:“金铃儿,这世上最难解的毒,早就深入你骨髓,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金铃索眼看着他朝自己走来,心知最终还是自己败了,万事成空,只望无剑能平安。他静静看着浮生,却不料青年走过来也只是低头看着他,什么也不做,不由得疑惑出声:“你做什——”

      话音未落,浮生忽然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睛,金铃索心中一惊,硬生生地停住了将要说的言语。

      按说阳属性的兵器是热的,而此前浮生递出的剑芒热度也逼得他不得不退,可面前之人覆在他眼上那只手的温度又是冷得非同寻常。

      少年正疑惑,耳畔传来的气息与声音令他浑身一僵,动弹不得。

      ——“虽潜处于太阴,长寄心于明光。”

      浮生说得很轻很轻,几乎成了气音。可少年竟是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在回答自己之前的疑问。心湖一旦被扰动,搅起了涟漪,就再也无法停止。若是浮生此刻移开遮住少年眼睛的手,必能看到少年眼中流动的情绪。

      可他没这么做,而是用另一只手把少年圈进了怀里。半晌,少年认命般放松了下来,任他抱着,同样极轻极轻地叹:“也罢……物道人狂,魔由心生。”

      就这样吧。你赌对了,人皆有私心,折在你手里,是我命数。

      浮生得了他回答,笑了笑,以抱在少年身后那只手拂过他睡穴,将他轻轻放在地上,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失去意识的前一瞬,金铃索看着浮生远去背影,没来由想起同无剑交谈时,对方说过的话。

      “情谊不变,久驻心中。”

      忽不悟其所舍,长夜若奈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浮金】长夜若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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