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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醉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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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坛酒喝得很快。
宫明观觉得自己已经有些醉了,眼前子规隽秀的面容明明那样近,却觉得远在天边,隔了一层雾似的。
他便迷蒙地伸手,扯着子规的衣袖把人拉过来,“你近些,过来……怕什么,再近些。”
子规顺从地坐过来,便觉肩上一沉,是宫明观倚过来。尊主平日里那冷峭严厉的气势被美酒浇得淡了大半,双眼带着醉意盯着他,口中只含混不清地道,“子规……你哪儿也别去。”
子规一手绕到宫明观腰后,扶着他往自己身上靠得更舒服些,声音清润,“尊主醉了……如今天网楼已有杀手百余,寻常任务子规早不用亲自出手。只要尊主不将子规往外赶,子规自然可以哪儿也不去。”
宫明观却不满地在他怀里动了动,翻身躺下,后脑枕在子规腿上,闭着眼,“那你方才怎么还要出任务……”
比寻常夜晚更加明亮的月色照在宫明观的眼角,哪怕闭着眼,也能感受到那朦胧的光华。
他无端地有些困倦,迷迷糊糊地拿脸颊去蹭子规的衣角。
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拂过他的额头。
他听见子规笑道:“果真是醉了。这回的任务,不也是尊主派下来的么?”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
竹香似酒,醉意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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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明观再睁开眼时,子规没看他,却在抬头望着月下的竹花。
自己方才似乎睡着了片刻,身上还披着子规的暗青色外袍。宫明观脸色微沉,伸手按着子规的肩借力坐了起来。
后者轻轻“啊”了一声,“尊主醒了?”
宫明观这会儿醉意还存着六七分,人却是稍稍清醒了些,翻手把袍子披回到子规身上,佯怒道,“夜深寒重,乱脱什么衣服。”
子规也不辩,把自己的外袍穿好了。宫明观伸手从后面把他抱进怀里,下巴就搁在他白皙的脖颈一侧,“别动。身上冻坏了没,给你暖一会儿。”
子规摇头,“真的不冷。”见宫明观不动弹,又带些无奈让步的意思道,“不如……子规给尊主舞剑看?正好也当暖暖身子了。”
“……”宫明观这才缓缓放手,神情还是有些不悦。子规只当没看见,站起身来道,“尊主稍待,容子规去取……”
宫明观一把将人拉住,沉声道:“不许用你那寒刃。”
那边却很是无辜地耸肩,“尊主,子规这里没有别的剑了……”
“哪个指望你有了?本座还给不起你一把好剑么?”宫明观哼了一声,将自己腰间的佩剑解下,手一扬扔过去,“接着。”
子规轻巧地接了剑,往背后反手一收,踏着月色走下庭中。
他望着这边,冲宫明观遥遥一躬身。
倏然,抽剑出鞘。
人影剑光,如龙游,如凤舞。
子规身姿利落,剑招凛凛,内蕴的淡淡杀机恰似赏心悦目的狂草。
他在庭院内闪展腾挪,青衣翻动。竹上的花穗花丝被剑气斩落,地上的落穗落丝被剑气挑起,在他的身侧飞卷,纷纷扬扬。
白色的絮如雪,红色的蕊如血。
正是一场冬夜肃杀。
宫明观看得痴了。
他忽然觉着,自己仿佛是在做一场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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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规收了剑,回到宫明观身旁坐下,慢慢平复着气息。
宫明观冲他伸手勾了勾,子规便恭谨地把长剑递还回去。
没想到宫明观却推开配剑,径自握了他手腕,顿时皱眉,“怎么还是这般冷?你不是说能暖暖身子的么,嗯?”
“这……”子规一时语塞,没想到尊主还记挂着这个,“还是有暖了一些的。”
宫明观自然不会信这人的瞎编,他眉头皱得更深,神色忧虑,忽然猛地把子规的脸掰过来,瞪着他质问道:
“你莫非是身上还带着什么伤病?可不许瞒着忍着,知道么?万一哪天发作起来,有的你苦头吃。”
子规急忙摇头,“劳尊主挂怀,都是陈年旧伤……”上身却不着痕迹地往后缩了缩,试图糊弄过去。
“子规!”宫明观眼明手快地伸胳膊一环,揽住人的后背叫他避无可避,更怒了,“你躲什么躲,本座有那么可怕?还是你心虚?”
再一使劲,子规便整个人跌入他怀里。
“尊主……!”
子规吓了一跳,手上无意识一挣。
平日里再怎么在尊主面前显得乖巧,子规那也是江湖上鲜有对手的顶尖杀手,又常年甩惯了暗器飞刀短匕这些玩意儿,手腕的劲力大得惊人。宫明观一时没压住,反而被带的自己也失了平衡,匆忙中只来得及把子规往自己怀里一抱。
两个人一起栽下台阶,倒在亭下草地上滚了两圈。
宫明观倒是把子规护得严实,自己却结结实实地摔的脑子发晕。
还没反应过来,子规就慌忙爬起来扶他,那人刚散开的发丝尾梢还挂着草尖间沾上的露水,“尊主,快起来……都是子规的错!尊主可有撞到哪里?”
宫明观不吭声地扶着额角坐起来,子规有些急切地还想说什么,被他伸出食指按住了嘴唇。
宫明观望着子规俊秀的眉眼,不说话。
他心里头有种莫名的情绪在翻涌,是潮水一般地澎湃涨落,是火苗一般地灼热窜动。
好一会儿,他忽然含笑从子规松散了的衣襟上取下一枚竹叶,“别动,沾上了。”
子规果真没动,安静地看着他。
宫明观不笑了。
他顿了顿,再次伸手揪住子规衣襟,慢慢地凑了过去。
子规深黑的眼睛微微睁大,长睫一颤。
他仍旧没有避开。
两个人的唇贴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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