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厮守》湘**晚

1、不曾厮守

　　从出生到现在,我一直生活在父亲的掌控之下,只因为我是海神最得意的女儿,海族未来的王.我从不否认父王比宠几个姐姐更宠我，但我并不想拥有这种被束缚的溺爱.我想要的,只有自由而已.
　　在我16岁的时候，一切都变了。我不再听从父王的命令,不再把成为未来的王当作肩头的使命.我要的,只是夙煞,一个有美丽而清澈如海水般瞳仁的男子,是我一直深爱着，也将继续爱下去的人。
　　“岚涯，我要你——”他抓住我的肩，坚定地说，“生生世世陪我走下去！”
　　我仰起头吻了吻他斜飞入鬓的眉，轻语道：“好。”
　　两年后，海族和冰族的战争开始了。夙煞是一名优秀的勇士，所以，他必须要战斗。临走的时候，他用修长的手指托住我的下颚。我看着他的眼睛，不见平日里的温柔，取而代之的，是满眶的忧伤。我突然觉得喉间有些许的哽咽，只好闭上眼睛，不敢再看。直到他放下手，轻轻地叹息。
　　“涯，我没有能力给你承诺。如果我死了，请你不要……”
　　“不，煞！”我打断他，“你不会死的，因为我不会允许你死，我会陪你到终老！”
　　夙煞只是凄凉一笑，踏浪离去。
　　五天后，传来了夙煞阵亡的消息。我没有流泪，也没有心痛，只是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不眠不休。
　　一个月后，父王的军队溃不成军，而敌人，已经攻到了城下。我的姐姐相继在战斗中死去，我的家族里，只剩我、父王和母后。
　　“涯，你是未来的王。”父王说这话的时候，城外撕杀一片，“无论如何，你都必须活下去！”
　　“父王——”我跪在他面前，泪流满面，“请原谅我曾经的不孝——”
　　“涯，敌人已经破城而入了，我的时间不多。
　　“涯，我只能送你去凡世……你要等待机会复国。涯，你要记住，你永远是未来的王！”
　　说完，父王开始施展法术。这时，我看见在外抵挡的母后倒下了——她美丽的面容上，满是惊恐和哀怨。她最后看了我一眼，那一眼，仿佛在说，涯我未来的王，复国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我用手指刮去脸边的泪。可当敌人将锋利的剑残忍地刺进父王宽阔的胸膛时，我的泪又情不自禁地从眼眶中溢出。也是那一刻，我发现从前眼中伟大的父王竟是如此苍老和不堪一击！
　　我问自己，是不是再也看不到一张严厉的脸只有在棉队我的时候才会露出笑颜？

　　我在凡世生活了八个月。在那里，我一直没有灵力。我用自己的双手做每一件事，并用变卖首饰的钱维持生计。我在海边盖了一间小木屋，同时也向邻人学习如何种菜捕鱼，这样的生活，我觉得很闲适。只有在午夜入梦时，才会记起父王和母后死时的模样，似乎还能听见他们的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最后是他们关切的眼神……
　　我蓦的从床上坐起来，惊得满身是汗。我站在窗口，对着窗外潮起潮落的海水落泪。
　　我问周围冰冷的空气：煞，我该怎么办？
　　第九个月的第一天，我回到了熟悉的海。接走我的人是穆地，海族现在的王。他不再到我是谁。因为父王封印了我所有的灵力，所以他感应不到。
　　“我不管你以前叫什么。”他霸道地说，“从现在开始，你就叫纯珞，冰海族王——我的侧室。虽然你是一个凡人，但我一定会用灵力延长你的生命。”
　　我曾见过他的正室，那是一个有长如瀑布搬紫色头发的美艳妖娆的女子。我只见过她一次，知道她叫潆佑。也只是那一次，我发现她看我的时候，恨意充斥着她的全身。因为穆地在她面前，低下头，吻我的额心。
　　我不爱穆地，我恨他。是他，毁了我整个海族！我只能等待时机，等他完全信任我。
　　我以为生活会一直平静下去,可没想到,竟然遇见了夙煞!他憔悴了，面色苍白.
　　“夙煞!”
　　他回过头,看见了我，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却又重新转过头离开.
　　“夙煞!你为什么不敢见我?”我拉住他.
　　“原来你瞒着我和其它男子偷会!”说话的人是穆地.他邪邪地笑着向我走来,英俊的面容带着嘲弄的神色.
　　“我没有!”
　　“你真是个傻孩子呢，纯珞!”说完，他低下头吻我的唇.
　　我用尽全力推开他,可他却轻易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搂入怀.他用轻蔑的延伸看着夙煞,然后带着我离开.
　　夙煞从头至尾不发一言,我不愿意相信他畏惧穆地.
　　这个晚上,因为夙煞的出现,我再次做了噩梦.父王和母后责问我为什么不复仇,夙煞脸色阴郁地问我:为什么没有陪我一起走?
　　我痛苦地挣扎着醒来,一对细长的胳膊将我搂入他坚实的胸膛.我伏在穆地的怀里放纵的哭,泪水浸透了他的衣裳.
　　他什么也不问,只是轻轻地吻我的头发.他的吻,是那么深长而温暖,那一刻,我忘了自己,忘了恨.
　　第二天早晨醒来,我忘记了晚上的噩梦和穆地的温柔,忘记了,自从来到穆地身边,第一次做噩梦.我只想再次见到夙煞.
　　我觉得思念从心中溢出来,做什么事,都显得心不在焉.有一次，我和穆地四目相对,他的脸色阴沉.我没有多想,因为他平日就是那样冷漠,很少笑.
　　晚上的时候,我没有见到穆地.侍者说,他去了潆佑的寝宫.我独自躺在床上，竟有些不习惯。那一夜，噩梦不断，没有坚实的臂膀，我无法入睡。我披上风衣，推开寝宫的门，穆地站在门外。
　　“我的心听见了你在哭。”他说。黑暗隐蔽了他的脸，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你在嘲笑我吗？”我冷冷的问，心中因为见到他的欣喜荡然无存。
　　他笑了，笑中有些许凄凉。他用手指刮去我脸上的泪，将头靠在我的肩上，我闻到了他满身酒气。
　　“你来干什么？”我推开他，“你醉了。”
　　“我的人醉了，心却没醉。我知道你这个小妖精现在想夙煞想得发狂！”
　　“是，如何？”
　　他狠狠地抓住我的肩，面带怒容：“你别忘了，你是我的妻子！他只是个懦夫！”
　　“他不是懦夫。”我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
　　穆地不说话，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然后转身离开。空旷的大殿又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恨恨地盯着他的背影说：“我一定会杀了你！”
　　之后的七天，我都没有见到穆地，所以我每次做噩梦都只能一个人绻缩在黑暗中抱着臂。我问自己：为什么有穆地在，我就会觉得安全而温暖？
　　第十天的时候，我在花园看见了穆地。他和潆佑在一起。他搂着潆佑。潆佑笑了，美艳如桃花。
　　我只是远远地看，视线变得有些模糊。我差一点忘了，潆佑的存在。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喜欢上了这个只会用戏学的口吻对我说话的男子了吗？不，决不！他是我的敌人啊！
　　穆地也看见了我，他朝我笑，一种得意的笑。我立即扭过头走开。
　　很巧，我遇见了夙煞。他低下头吻我的眼睛和唇。
　　我问他：“夙煞，你怎么会在这里？”
　　“接你离开。”他说，“跟我走吧，岚涯。”
　　“不，我不能走！我要复国，我要报仇。”
　　“好。”夙煞温柔地看着我，“我陪你。”
　　因为夙煞的出现，我增添了许多勇气。夜晚，我点了几支蜡烛，然后围着烛光起舞。我如纱的裙衫上下飘摆。也许是我太忘情，连穆地进来了都不知道。
　　“真美，岚涯。”
　　我呆住了。岚涯？
　　“你是为夙煞而跳的吧？”他平静地问。
　　我没有回答。
　　“他不值得你为他这么做。”穆地的音调降低了许多，“他是一个叛徒。背叛了你父王，背叛了你。”
　　“我不信。一个字也不信！”
　　“是真的，你可以亲自去问他，不过他应该不会告诉你。”穆地不屑的挑了挑他似剑的眉。
　　“既然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为什么不立即杀了我？” 我的心中燃起大火，“你在耍我么？”
　　“我怎么会杀了你呢？”他的脸上露出那种不恭的笑，“我要让你看见你至爱的人一个一个死去，海族未来的王！”
　　“你——”我咬了咬下唇，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我要和夙煞一起离开这里！”
　　穆地用手摸摸脸，不正经的笑依然挂在唇边。
　　我恨恨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我找到了夙煞，让他带我离开。他只是不解地看了我一眼，不说什么。
　　和夙煞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想到穆地的话：“他是一个叛徒。背叛了你父王，背叛了你。”穆地说这句话的表情是多么认真！
　　夜晚，我做着和以前同样的噩梦。当我惊叫着醒来的时候，夙煞还在睡梦中。我好希望他能像穆地一样拥我入怀，可他，没有。我突然很想回到穆地身边，因为他虽然脸上带着霸气和坏笑，却能给我最恰好的温暖。
　　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我不断地告诫自己：他是我的仇敌！
　　和夙煞在一起呆得越久，我越思念穆地，连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爱上了他。他了解我心理的想法，了解我的痛。
　　有一天我突然问夙煞：“你是不是背叛了整个海族？”
　　他脸色惨白地看着我，低头不语。
　　“为什么？”我相信了穆地的话，“为什么！”
　　“因为我想让自己更强大，更配得上你！”夙煞说，“穆地能给我灵力！”
　　“这只是借口！”我的眼中溢满了泪。因为我想到了死去的父王、母后、姐姐及其他战死的亡灵。
　　我在愤怒中离开，去找穆地。
　　可是我在宫殿里没有找到他。一名侍从交给我一只匣子。我打开它，原来装着一个小小的球状水晶。我将它握在手里，穆地的声音便传入了我的脑中。
　　“纯珞——我还是想叫你纯珞。因为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站在珞情峰上，满脸纯真。我当时就想，一定要娶你为妻。只可惜你父王是我冰族的死敌，战争，避不可免。当我见到你爱的人是夙煞时，就想杀了他，可我最终没有，因为我要利用他。当我已成功地破城入了海宫时，你却已经不在。我用了很长时间去寻找你，最后才发现，你就在我的身边。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受到的苦，所以我对自己说：让我来为你奋斗，让我来给你幸福。我用尽自己全部的爱来爱你。可惜，你不要。
　　“我知道你不爱我，纯珞。也知道你每次靠在我怀里的时候会把我当成夙煞。我知道强迫你留在我身边是一个错误，可我依旧想骗自己说你爱我。我甚至想用潆佑来刺激你，结果只是枉然。
　　“纯珞，爱一个人真的好痛苦，尤其是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纯珞，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我为什么不来找你？因为我好怕见到你，好怕你见着我的时候心里想的人却是他！好怕为自己虚构的幻象会被你捅破。我生活在矛盾中.每天面对你容颜的同时还要面对自己内心的挣扎.我那么爱你,却不能让你知道,我怕我的爱会成为你报复我的武器.我不能让自己一个人蜷在角落舔伤口,看着夙煞因为拥有你而快乐.纯珞,我呆在潆佑那里,至少知道她是全心爱我，至少能满足我的虚荣,而在你这里,我只有付出,从来得不到回报.
　　“可是纯珞，后半夜我仍旧回来了。因为我知道你会不断地做噩梦。我明明知道你不我，可还是回来了。为什么，你想的人始终是夙煞？我对自己说：没关系，我可以等。我想多给你一点时间去忘却，因为我以为我对你的纵容能让你发现我的好，可惜，我失败了。结果只是弄得自己满身是伤。
　　“现在，我累了。已经过去了十年，你却不能为我改变。我太累了。即使是实验也不会一成不变，何况是爱呢？棉队你顽固的感情，我所有的爱都已经消磨尽。纯珞，当你给了我一记耳光，然后说要和夙煞一起离开的时候，我突然如释重负。你带着我全部的爱走了，现在，也到了我离开的时候。纯珞，我最终还是选择了成全你们，然后尊严地离开。”
　　穆地的话音未落，我早已泪流满面。
　　突然，被封印了十年的灵力充满了我的全身。我对自己笑，然后说：“穆地，无论你在天涯或是海角，无论是几千年或是几万年，我都会去努力地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