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手札》寻茶问墨

34、第三十三条

　　“此话怎讲？”卡妙一反刚才的失态，反而变得从容起来。

　　米罗闭上眼，声音缓缓的“一切要从你的一句话开始。这一句话，就是我一直没想起来的事情。”

　　“什么话？”

　　“你还记得在黄泉比良阪说过关于三大势力继承的方法问题么？那时候你是这样说的——‘凌辰宫主之位只传大弟子，苍岩教主是所有教众投票选举的，碧落庄则是只传直系血缘。’”

　　“那是我问—撒加岂不是碧落初代的儿子？那么问题出来了——为什么，撒加是碧落庄庄主而加隆却是苍穹碧海的苍穹令令主？传说碧落庄初代旭梵只有一个儿子，但是加隆和撒加却是双胞胎？这不是非常的奇怪么？”

　　米罗轻轻的敲着桌子“然后是第二件很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情让我知道了撒加和加隆的真正身份。”

　　“我和加隆曾经去过御葻的遗址，在遗址的地方见到一个守护着御葻派最后传人的姑娘，我们到达遗址的时候那位小公子已经被人劫走长达十年，现在也应该是一位翩翩公子了。当我们问起那位最后传人的特征的时候，那位姑娘告诉我们小公子的发色有些奇怪，不蓝不绿的，当时我和加隆都猜想那个最后传人是你。”

　　“…………”卡妙的眸子像平静流动的溪水，没有激起一丝波浪。

　　“我安排那位姑娘住在我的分舵继续想，昨天她终于想到了那个奇怪的地方并告诉了我……”米罗抬头望着卡妙。

　　“她说那位小公子的头发好像会变色，有的时候见到是苍蓝色的，有的时候见到是海蓝色的，十分奇怪。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吧，长期驻守在遗址外的那位姑娘，也只是匆匆进谷几次，所以她一直都没有发现一个事实，就是——御葻的最后传人，其实不是只有一位，而是有两位！！！”

　　“双胞胎。加隆和撒加……么。”卡妙冷哼一声。

　　“是的，所以御葻派一直掌管的金龙纹章在撒加的身上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那么回归正题，如果撒加和加隆是御葻派的最后传人，碧落初代旭梵的那唯一的儿子又是谁？”

　　“这条线索要从撒加的身上着手——为什么撒加会被赶出碧落庄？他到底做了些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追杀他的人到底是谁？十二节气使攻击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米罗冷笑一声：“这些问题的答案恐怕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吧。”

　　“撒加失踪的时间，是在我下山前的一个月，将那段时间的大事列一个表，就会发现撒加失踪的时间和你开始寻找九龙纹章的时间很碰巧的刚刚好重合。”

　　“这是碰巧么？还是有什么联系？”

　　“撒加在江湖上一向受人敬仰，绝对不会犯什么需要被人赶出碧落庄的大罪，然而他确实被赶出来了——那么我们不妨假设撒加被赶出来的原因，不，是只有这唯一一个可能性，就是———旭梵的血亲的儿子，碧落庄真正的庄主，回来了！！！”

　　“江湖上和撒加有仇的人有很多，而不得不追杀他将其除掉的人怎么想也只有一个吧……撒加在碧落庄内部威望那么高，如果不除掉的话就难以巩固自己的地位……所以追杀他的想必人就是碧落庄的那位新庄主。十二节气使受碧落庄的恩惠，即使跟着撒加叛变了，也不能将这个人的身份公布出来，这就是十二节气使一直不肯透露追杀他的人的身份的原因。”

　　“忠于撒加的十二节气使唯一可以做的，只有想法设法杀掉现今的碧落庄庄主……”

　　“再结合你的师父和碧落初代不正常的关系，一切不都揭晓了吗？”

　　“我说得对不对，碧落庄庄主卡妙？”米罗斜眼望站在对面的人。

　　“不愧是苍岩教教主，想必依你的聪明才智发现的不止是这一点吧。”卡妙的声音变得很冷，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两人刚相识的那种状态。

　　“当然，知道了你的真正身份，之前一路上所有不合乎常理的事情就可以解释了。把我留在客栈出去办事，办的不是找九龙纹章的事而是追杀撒加的事吧？加隆跟着我们一直都没有找到撒加，撒加不想见他是其中一个理由，更重要的理由是你在旁边，如果撒加出现了，那岂不是自寻死路？你失掉七成功力美名其曰为求自保，其实是被十二节气使打伤的吧？为了让自己的身份在不久的将来被众人所接受，你甚至不惜将凌辰宫归属碧落庄达到合并的目的……卡妙，我只能说你实在是太厉害了，你的谋略是我所不能及的，真是让我佩服啊！简直是佩服到了心寒的程度。”

　　“说吧！”米罗拿起酒杯不看卡妙“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身份并且打算利用我的?”

　　“我……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了就不会一直把你这么危险的人留在身边而且还……”卡妙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谁相信你的鬼话！！为什么一开始要留我在身边，当我是傻子吗？！！”米罗狠狠的摔掉酒杯。

　　“你懂什么………你只不过是一个异世界穿越过来的人……你什么都不知道！！！”卡妙后退两步。

　　“你……你知道了……我是……”米罗脑袋轰的一声。

　　“一开始就知道！就是因为知道你是异世界的人所以才把你留在身边的！！”卡妙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为什么你要是苍岩的教主？！你可以是任何人……什么身份都好……为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的？！”米罗站起来问。

　　“我当然知道！因为你和那个糟老头子一样！！说话的语气什么的全部都一样！！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老头子……”米罗瞪大眼睛后退两步“你爹……碧落庄的初代旭梵……也是那个世界过来的！！？”

　　“哼！一切都是那个老头的错！如果不是他师父也不会……”卡妙咬着牙。

　　“米罗，告诉你一件事……”卡妙转过身来望着米罗“你做了一件很错很错的事情……”

　　话没说完，冰丝已经凌空舞了起来，以飞快的速度击中米罗身上的穴位然后将米罗紧紧缠住。

　　“就是把一半的功力传给了你。”米罗冷哼着补上下句。

　　“本来就算内力相同我也是打不过你的。”卡妙走到被缠住的米罗身前“可是你喝酒了，你应该知道自己不能喝酒。”

　　卡妙在米罗跟前蹲下，执起米罗的手，抽出冰丝在脉上割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卡妙从自己衣服上撕下一块布占了那些鲜血，然后再在自己身上相同的位置也划了一道，两股鲜红的血汇成一道细流。

　　“原来如此……你的目地还有九龙纹章啊！”米罗不知道在嘲笑谁“我现在才明白那个诅咒是真的，哈！我们像不像当年的旭梵和祈路？”

　　“这是你逼我的。”卡妙低下头“如果你不是苍岩教的教主，我根本用不着这样做。”

　　衣服被小心的翻开，带血的布和冰凉的手指在身体上轻轻擦拭……手腕上的血还在继续往下流，米罗的意识逐渐模糊，模糊……

　　米罗闭上了眼睛。他在想，或许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等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会发现自己还在苍岩本府，春节还没过完，沙加和穆又在隔壁的浣沙幽居吵架了，今天早上刚做了被卡妙赞不绝口的番茄蛋包饭，昨晚和两个人打牌又输了几局，今天一定要赢回来……

　　一丝什么东西从米罗脸上轻轻滑了下来。

　　卡妙的手抖了一下。

　　一切归于黑暗，米罗想睡，很想睡，要是能一直不要醒就好了。

　　三月十七日晨 凌辰宫宫主卡妙正式继承碧落庄庄主之位，并以九龙纹章昭告天下，八大门派接令，正式归顺碧落庄。

　　三月十八日晨 碧落庄带领凌辰宫兼同八大门派，向苍岩宣战。决战之时定于七日之后。

　　三月十九日晨。

　　睁开眼，望着那熟悉的天花板，米罗抬起自己沉重的右手。

　　一道深深的痕迹。

　　原来这就是被人背叛的感觉……真他妈深刻啊我的人生阅历又丰富了

　　米罗闭上眼睛，放下手。

　　“我睡了几天？”米罗问一旁的小厮。

　　“禀教主，三天了。”

　　“继承了？宣战了？”米罗问。

　　“是的。”小厮回答。

　　“穆在哪？”

　　“禀教主，穆大人知道教主今天醒来，照料完毕后就去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米罗两三下跳下床，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直接冲了出去。

　　“穆！”找到那个紫色的身影，米罗不顾自己的气喘吁吁走上前去“穆！不要走啊！”

　　穆转过身来轻轻一笑：“教主您……身体不好，还是歇着吧。”

　　“穆！”米罗不知所措的拽住紫衣人。

　　“干嘛，你不是一向都很怕我很烦沙加的么？我们现在去烦卡妙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不要和穆变成敌人！”米罗狠狠的甩头。

　　“用你的话说我是后勤的，放心，战场上见不到的。”穆摸摸米罗的头“浣沙幽居里面的药都还留着，预防各种各样状况的书都在书架子里面，要是碰上什么实在解决不了的麻烦就去找瞬，我教了他很多东西……你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唉……”穆摇摇头。

　　“啊对了，相应的银子我早就从你的私人库房里面取出来带走了，所以不用感谢我。”穆接着下句。

　　米罗笑不出来，更气不出来，说不出的滋味。穆在他心中一直是一个可以依靠的存在，而这个依赖，很快就要被人剥夺了。

　　“别婆婆妈妈的！！”穆将米罗推了出去“这个时候你更应该发扬你的教主本色，病怏怏的让教众们有什么信心跟着你打！！再这样我不客气了！？！”

　　米罗站在门口，说不出话来。

　　“唉……你还是去看看史昂老师和童虎叔叔吧。”穆叹气“他们在聚恶堂里面，可能真的是要生要死了。”

　　米罗走到聚恶堂前。刚好遇到童虎急匆匆的出来，眼角有些湿痕，见到米罗，勉强挤出笑容打了个招呼。

　　米罗望向聚恶堂里面，史昂一个人坐在角落的一张凳子上，发呆。

　　呆滞得很严重，以致米罗走过去搭上他的肩史昂才反应过来。

　　“史昂……”米罗不知从何开口。

　　“米罗啊……”倒是史昂先开口“做教主的人是很孤独的，一生可能就那么几个朋友……我不想看到你和我一样才把穆接过来的……”

　　“唉……我老了……也不辉煌了，只要平时能聊聊天下下棋想着就这样一辈子就过了……虽然那老头很唠叨很烦又很固执，但是下下棋聊聊天还是不错的……现在想想，可能我就是寂寞吧……毕竟人老了，人越老就越怕寂寞，周围都是小伙子，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记得我们老一辈的，只能干瞪眼等着归西了……唉……罢了罢了，走就走吧……一个人也好，免得归西也要被人吵着。”

　　几句轻描淡写，米罗的心仿佛被万箭刺穿。

　　“你恨我么？”米罗发着抖音问。

　　“恨？”史昂摇摇头“不恨。”

　　史昂望着米罗：“我们相信你的选择。苍岩教的所有的人都会相信你的选择。”

　　“米罗……放手去干吧，无论你想干什么……我们相信你……”

　　米罗觉得自己的眼角又湿了。

　　“刚刚加隆在门口说要见你，去看看吧？”史昂笑着送走米罗。

　　米罗站在聚恶堂的门口，转头往回望。

　　史昂呆滞身影还留在那一个角落……浅浅的绿色，很沉重很沉重的绿色，仿佛是和一切融为一体的虚无……

　　米罗的脚步越发重了，推开大红的木门，加隆就站在门前，在想些什么。

　　“加隆！”米罗走上去拍拍加隆的肩膀。

　　“我们是哥们儿吧？”加隆问。

　　“那还用说！”

　　“死了还是哥们儿？”

　　“当然！”

　　“相互砍死还是哥们儿？”

　　“你他妈烦不烦啊？！”

　　“太好了米罗，战场上见到的话我可以放心的砍死你了。”

　　“…………”

　　“我加隆发誓，要是让你米罗死在其他人手里，我就跟着你殉情。”

　　“…………”

　　“哎米罗啊”加隆握着米罗的手“要保重，知道吗？”

　　“嗯，会的。”米罗点点头。

　　“下次见面就是敌人了。”加隆的眼眶红了。

　　“加隆你也要保重啊。”米罗笑笑安慰眼前的人。

　　“妈的我怎么像小媳妇一样！！”加隆眼眶湿了“算了算了不说了，滚了，你小子要活着啊！”

　　“……谢谢你……加隆……”

　　而另一边，决战之前的碧落庄，也并不清闲。

　　中庭的小亭子中，卡妙静静的站着。

　　月光很柔和，卡妙想起一个月之前的那个晚上，月光也曾是如此的柔和。

　　那个让他心痛不已的晚上。

　　如果当时是心痛，现在则是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

　　“庄主！生死判迪斯大人求见！”一位侍卫前来禀报。

　　“让他过来吧。”卡妙挥挥手。

　　“我已经过来了。”身后的人在黑暗中出现，侍卫忙退下。

　　“找我什么事？”卡妙冷冷的问。

　　“没什么，只是跟你谈谈你在镜之谷里面所看到的预言。”迪斯说道。

　　卡妙颤了一下，没有继续问下去。

　　“当时你对米罗撒了两个谎啊！他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迪斯玩味的说“你说你看到的是过去，其实是未来吧，你说你选择了忘记，其实你记了下了……那个预言。”

　　卡妙捏住了胸口。

　　“当时我就想提醒你不要这样做，可是你还是做了啊……你现在的选择，会让那个预言变为现实哦！”

　　迪斯叹了一口气：“普通人见到那么残酷的未来都会想方设法的改变它，只有你一直坚持呢，我说卡妙啊，你真的那么想死吗？”

　　“即使那个未来变为现实也无所谓，我有我要做的事情。”——是啊，他一定很恨我不是吗？所以那个预言会变成真的。

　　“预言实现的日子？”迪斯问。

　　“七日之后的战场。”

　　卡妙闭上眼睛回忆自己看到的预言：“他会杀了我，用我送给他的那把失烨剑……”

　　卡妙的手抚上自己的胸口：“刺进这里，深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