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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月褪星显争锋对 ...

  •   日头渐落,薄绯霓色映照天边,将巍峨帝京笼罩在淡淡的金色光晕中。

      华铮虽是朝中宰辅又有一个权倾朝野的儿子,但是华府却并非大宅深院,朱门重重。除了家卫常侍之外,一般婢女奴仆同平常大户人家也差不了多少,实在不配主人的显赫身份。

      华子鉴一生喜桃花,十八岁游扬州桃花坞时随性所致吟诗一首“桃源只在镜湖中,影落清坡十里红……。”词意婉美悠远,机缘巧合下被当时的古筝大家柳华生拿去亲自谱了曲,柳华生邀华子鉴于桃花坞上一同品曲。多年不曾当人之面抚琴的柳华生亲抚筝琴为华子鉴弹曲清唱,华子鉴为词曲提名《桃花扇》,此曲之后传唱大江南北,才子佳人无人不会吟唱。

      赏桃花、说桃花、唱桃花,在华子鉴的引领下,南唐掀起了一股桃花潮,江南本就雨沛丰润,这满目看去竟都是粉色桃花,连靖阳女帝都择桃花为南唐的国花。

      一时之间,南唐桃花国之名不胫而走。

      所以华子鉴在华府居住了十多年的院落自然也种满了桃花,不过已至深秋,没有了烂漫娇花,偌大院落一眼看去只余满目疮痍。

      华子鉴爱静,所以他的院中除了一个常侍打扫的哑仆外是不准任何人随意进出的。

      院中有一弯月牙湖,湖中有个精巧玲珑的八角亭,红砌玉栏,有九曲桥与岸上相连。

      湖中锦鲤游弋欢快,穿梭于绿茎睡莲之中。华子鉴倚坐在栏杆上,目光怔怔望着湖面,不知是看那鱼还是瞧那花或是观那绿水悠悠,抑或者什么也不是。

      “额额额。”有人轻扯了他的袍角,他回眸看去,见得来人,他温柔一笑:“这么些年来,也只有你知道我喜欢喝这种高山茶。”接过哑伯递过的青花瓷杯,扫了扫汤面,轻啜一口,清苦的味道直漫延于喉舌之间。无人知晓他这一国贵君不爱雨后天青,碧螺观音,却偏好这种一般人眼中上不得台面的粗茶,只因那漫延入心的苦,不曾回甘,直沁入五脏肺腑,苦的痛快,苦的酣畅。

      哑伯额额了几声,双手在空中打了几个比划,脸上似乎有忧色。

      华子鉴合了茶盖,目光微垂,一抹笑容凝结在唇边,似苦非甜:“父亲没有大事,你不用担心的。”

      哑伯听他这么说,这才舒了口气。

      “这边不用侍候了,你早些休息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他微微一笑,将手中茶盅递去,哑伯双手接过,鞠了一躬后便退去。

      粼粼波光映照半天风月,一席明辉。

      一封伪造家信便让父亲失了分寸,布局之人深知父亲的软肋。银弧胡刀,蓝色眼眸,西夏人吗?若父亲病危,对何人利益最大?

      倚栏深思,不知何时月已悄升。湖中一尾锦鲤忽然摆尾跃出水面,水珠四溅。一抹凉意沁上手腕,华子鉴神思蓦然一动。

      “少爷,司徒太傅拜贴请少爷过府一聚。”曲桥上巧亭外,华府总管双手执金色纹贴,躬身轻禀。

      望满朝文武,能如此起意,想邀当朝贵君便起贴相邀的人,也就唯有这三朝太宰,两朝相师了。

      “备轿。”华子鉴踱步走过总管身旁,淡淡吩咐一声。一手接过拜贴,看也未看便拢入袖中。

      白衣皎皎胜雪,他孤削独兀身影渐渐融入暗色。

      杯影青烛,一间寒舍,一张木桌,一壶暖酒,几碟小菜,如此简单适意,时光仿佛回溯少年二八,不在意周身是富华奢丽还是草屋陋室,只为得和知己推杯啖食,谈诗论赋便已足矣,却不知何时起,这一切已成痴妄。

      “逸瞻啊,多些年未见,你也老了。”司徒豪虽然已至朝杖之年,但精神矍铄丝毫不见老态龙钟,可能是长年清心寡欲,又注重养身之道,这才使得身子骨如此硬朗吧。

      逸瞻是华子鉴的字,自他入宫之后,便再也无人随意唤他这个表字,众人皆以尊号敬称他。也只唯有一人会喃喃唤他一声逸瞻,那秋水眼瞳敛着滟光,依稀浮现于眼前,许多年了,竟也未曾稍忘半分,却从那日之后就再也无人这么唤他,再也无人……。此时司徒豪的一声逸瞻勾起了他脑中深埋的许多回忆,有苦也有甜,却最终化为一杯莲心水,被他抬手一口饮下:“是啊,老了,连心也沧桑不堪了。”他苦涩一笑,指尖青竹杯映着修长指节,益发的好看。

      “听闻左相遇刺,真真让人吃惊,想这天子脚下竟有匪徒如此猖狂,可狠呐。”司徒豪抚着鄂下一髯美须长吁一叹,清朗目光淡扫过华子鉴,眉头一垂,长眉便掩下目中神色。

      “贼匪胆大,万幸未有得手,也算老天垂怜家父吧。”倒一杯暖酒入樽,他并未端杯啜饮,食指却点着杯沿缓缓辗转。

      “左相伤无大碍吧?”司徒豪殷切询问,一手拿着根竹签挑了下油灯内的火芯,原本如豆的灯火蓦然间亮了许多,揭开朦胧,让彼此间见了个坦然。

      “短则半年长则数载,怕是不能轻易下床了。”他淡淡回道,语气中既无担忧也无激愤,坦坦的似在讲一个与己无关的小事。

      “左相不在,内阁大事何人可担?”司徒豪又问,话题终于切入重点。

      华子鉴并未回答,沉默了半晌这才开口,声音依旧淡如轻烟:“内阁有数位中书令或可提拔一人上来,不知先生有何想法?”

      司徒豪呵呵一笑,竟开门见山的说道:“帝女李馨玥。”

      华子鉴嘴角弯弧,浅浅一笑,斜睨目光落向微敞的木窗外,月光斜影梧桐,缝隙处漏入星辉几分深重。

      “我朝内阁皆有帝女执相,馨玥已近十八,该是入内阁学习的时候了。开国始帝曾颁节书……。”司徒豪侃侃而谈,竟还搬出了太祖皇帝的节诏书……。

      “先生不提,我倒还忘记了,馨玥是该入内阁学习参政了。不过家父不在,内阁中无人指点她做事也不行,我看还是要劳烦先生出面了。”司徒豪以为盏茶点烟的功夫是绝说不动华子鉴的,没想到话才抖了两三句,他已经欣然应准,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见司徒豪怔愣无语,显然是被自己的态度吓到了,华子鉴悠然一笑,一口抿下杯中清酒:“先生觉得此事可妥?”

      司徒豪震然回神,也举杯饮酒,借动作掩去目中精锐。一时半会他倒也看不清面前器宇清贵之人是忠是奸了,抑或者他早有备好暗棋,等的就是他们这一步?!若真是如此,他的心机也太过可怕了。

      “老夫年老昏聩,就怕会误了朝中大事,逸瞻可信得过我?”他婉转说辞,竟非推脱。

      华子鉴朗朗一笑,眉目间透着倜傥风流:“这天下之人皆不可信,逸瞻还是信先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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