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之外》阿月月月月

1、记忆之外

　　《记忆之外》

　　一 关于那多

　　那多第一次见到梁应物的时候，应该是在那年高中入学的新生欢迎会上，之所以是‘应该’，是因为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了。

　　那个年代学校流行按考试成绩来分配座位，不过新生开学，老师还不知道那个谁啊和谁啊。所以座位是按照身高来分配的，又所以，身高相仿的那多和梁应物，很自然的被分配到一前一后。

　　那多所在的高中在市内相当有名，按照惯例，每个人都要在欢迎会上作一分钟自我介绍，这关系到开学后第一次班会上的班委竞选。

　　“我叫那多。”他的自我介绍只说了这一句。果不其然，和以往一样，底下开始喧哗。

　　“那—多—？百家姓有姓那的吗？”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没准还有这多了。”

　　“那里那么多，是不是这个意思？哈哈哈。”

　　又是这样。那多一脸无奈的站在讲台上，静静面对底下好奇和怀疑的目光。

　　讲台比地面要高二十公分，在加上那多在同龄人中高挑的身高，这使他的目光可以清晰的看到整间教室。

　　就是在这个时候，那多看见了梁应物——带着眼镜，面色冷淡，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

　　“我叫梁应物。”轮到梁应物上台，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大家又开始喧哗，那多看着梁应物走下讲台，走过两排桌椅间的过道，走过自己身边。他扒了一把有些零乱的头发，没有回头，耳朵却听着身后椅子被拉动的声响。

　　这万分喧闹中一点冷静，让那多不得不印象深刻。

　　二 关于喜欢

　　那多和梁应物的第一次过节，是在高一的一次月考。

　　那一天放榜出来，梁应物第三次蝉联全年级总分第一。那多看了一下自己的成绩，班级中等，抬头又看看了特别用红色写出的年纪前十的名字，突然觉得排第一的那三个字刺目的厉害。

　　刚准备离开，同班的同学看见那多，大声笑问道：“那多，你不是坐在梁应物前面吗！他到底怎么学的？次次考第一。”

　　“我怎么知道！”那多翻了个白眼。现在他听见这个名字就有气。

　　“你们俩可是靠着的，你不清楚谁清楚。”学校是单人单座，梁应物坐在最后一排。

　　“他左右的不是人啊！”那多说完转身就走，结果在拐角看见话题的当事人走了过来。

　　两人像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那多停在原地，他看着梁应物走进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途中没有看一眼榜单。

　　下午的班会上，班主任表扬梁应物为班级争夺荣誉，大家应该多像他学习云云，那多又一次可以明目张胆的观察他。

　　还是带着眼镜，安安静静站在那里，不说话，面色冷淡的没有任何表情。

　　这个人似乎从来没笑过，难道是面瘫？那多怀着几分恶意的想。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才十六岁的男孩子服气。

　　许多年后，梁应物说那时因为那多的目光太过火热，自己无法不去注意。所以当时的少年梁应物向那边瞥了一眼。

　　两人第一次四目相对，那多不确定他是不是看自己，所以左右看了看。

　　抬头，梁应物静静看着他，眼神若有所思。

　　看什么看！那多瞪了他一眼。

　　班主任终于说完，那多看着梁应物走下讲台，走过两排桌椅间的过道，走过自己身边。

　　椅子移动声音之后，有低沉的声音说道：“原来是被打击了。”

　　“你！”那多回头，低声怒斥。

　　带着眼镜的班主任眼尖，立刻大声道：“那多，班会上不许讲话！”

　　‘唰’一声，全班的目光看过来，那多低下头，握紧拳头忍耐。

　　耳朵听见身后一声低笑。

　　那多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些人天生就让人喜欢不来。

　　三 关于改变

　　那多对梁应物的印象改变，其实是非常漫画式的老套。

　　那时候已经是高中二年级下学期，一天下午全校大扫除，那多这一组负责教学楼的楼梯。他端着一堆塑料水盆准备下楼，刚走到楼梯口，眼角瞥见某人走来——按组分派的结果就是，梁应物拎着一袋清洗剂跟在身后。

　　那多望着他刚想开口，突然发现梁应物变了脸色——眼镜后的眼睛睁大，死死盯着地面万分惊异——他第一次看见这冰块脸有这么丰富的表情。

　　“那多！”

　　“什……？”那多想转身，却感觉脚踝被人狠狠拉了一把，身体的平衡立刻被打破，整个人背向楼梯倾倒。

　　他能看到梁应物伸手想要抓住自己，但是抓空了，然后……

　　砰！！！！一声重重闷响。

　　啪啦啪啦！！！！！！塑料水盆和清洁剂掉落。

　　那多昏迷前最后一个思绪：梁应物这个王八蛋，居然敢推他。

　　等那多在学校的保健室醒来，窗户外已经出现了夕阳，身边空无一人。

　　“醒了。”有些低沉的嗓音，梁应物从白布后转出来。

　　那多起身却发觉头疼的厉害，只好撑着上半身，捂着头说道：“梁应物你这个王八蛋，居然想谋杀我。”

　　“不是我。”梁应物并不吃惊那多会这么说，只是在眉心皱出一道浅浅的褶。

　　晕眩的感觉不停传来，那多只得躺下身体，“当时我身后只有你一个人，而我明明感觉到有人拉了我一下，才害我失去平衡，不是你难道是鬼！”

　　梁应物闻言，反而稍稍顿了一会，他伸手拉了张椅子做到那多床旁，淡淡道：“那多，真的不是我。”

　　“你的手怎么呢？！”那多这才发现，梁应物的左手包着绷带掉在胸前，刚才因为被披在身上的校服掩住了，所以没有注意到。他一坐近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药水味道。

　　“楼梯上摔的。”准确来说，是为了救某人才被摔的。

　　“真的不是你？”虽然每次月考分数没有梁应物高，但这并不能说明那多笨，相反，论机敏很少有人比得上他。

　　回答是梁应物冷哼一声。“走廊上还有人，你可以去问。”

　　揉着太阳穴，那多喃喃道：“到底是谁呢？”

　　两人之间空白了许久，才听到梁应物低声道：“确实有人拉了你一把。”

　　那多侧过头，看着一脸疑惑与为难并存的梁应物。

　　“那多，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科学无法解释的……生物吗？”梁应物不太确定的说道：“应该是生物吧？”

　　“你直接说妖魔鬼怪就好了。”送了一个白眼，那多继续道：“相信。我小时候偶尔会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

　　梁应物看了他半晌，确定对方不是戏弄自己，或者开玩笑，才慢慢说出当时的情况，“你站在楼梯口，有一只白色近乎透明的手臂丛水泥地里伸出来，它拉着你的脚踝。”

　　那多等了一会，不见梁应物开口，问道：“没了？”

　　“没了。”

　　这冰块脸果然不讨人喜欢！那多再次确定。

　　第二天，梁应物看见本该在家休息的那多，拿了一本古老的书册到学校来，老师在讲台上讲课，他在底下慢慢翻。发现自己的视线，那多竖起那本书，有些泛黄的封面上，写着三个繁体大字，梁应物隐隐约约认出来

　　——山海经。

　　终 关于记忆

　　高三，那多和梁应物的关系，已经到了经常去对方家里借住，以至于专门的毛巾都长期备好的，可以用亲密来形容的程度。

　　这一次学校特地组织了春日宿营，说是为了让高三考生放松心理压力。

　　“应物，你说我们到底报什么大学？”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多在叫梁应物的时候，已经去掉了姓，“不知道那个神秘机构要不要求学历出生？”

　　神秘机构，是那多听来一个专门处理特殊事件的部门。

　　梁应物吃完晚饭正在喝水，听到他后面一句停下动作，道：“那多。”

　　“嗯？”

　　“你……算了。”自从那多开始研究山海经以来，就发生了几次怪事，梁应物很不安，虽然希望他放弃，但奈何对方一直坚信不移。

　　那多接过梁应物递来的水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吧，不是没事吗？”

　　“我们之间还用说这些吗？”

　　那多看着他微笑的脸，又发觉心跳不知名的加快。

　　墙壁上的两道影子靠近，嘴唇有柔软的感觉。

　　“你多加小心就行了。”

　　那多扒了扒头发，低声应道：“知道。”

　　高三结束了，两人都报考了F大学，梁应物报的是生物系，说是帮那多研究那些生物——那些东西应该是生物吧。他们乘着高考之后的空闲时间，去梁应物舅姥爷家埋了一本日记，那多刻记号时刻得太狠，划破了手指，又渗进了做标记用的颜料，在右手中指上留了一道伤痕。

　　后来……梁应物的不安还是发生了，那是一场意外，一种仿佛自己的灵魂被人拉走的感觉，身体僵硬的无法动弹，视线里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而失去了什么，他们谁也不知道。

　　在后来……一切正常，只是梁应物拿着手上的F大学生物系的录取通知书，偶尔会有一点疑惑：他一点也不记得，自己喜欢生物学。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