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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屋里没有风,比起楼梯口当然好,尤其暖气开启就更温暖。董秦脱下外套挂上围裙急急忙忙进了厨房煮中饭。虽然年纪称得上大婶,董秦粘乎唐砚的劲头分毫不输于初陷情网的小姑娘。不过这次倒不让唐砚进厨房,说让我们好好聊聊。
      董秦是想让我和他老公好好聊聊抵押的严重问题,但我和唐砚坐在沙发两头好比坐在迷宫进出两端,光要把话说到一起先要使用拓扑学寻找到最佳路径,其次也是最关键的,我根本没有乖乖走出迷宫,进行一次真挚谈话的诚意。

      “德语学得怎样?”唐砚先开的口,声音很低沉,用来打破差不多十分钟的沉闷也不显得突兀。
      “很好,非常好。”我正襟危坐,目视前方,神经兴奋,准备寻求一切漏洞借以寻衅滋事。
      唐砚微微前倾身体,从茶几下取出烟:“你很久没有拉卡了,开销够么?”
      我随手拿起那包□□:“比起那个,保证金的数目才够骇人,唐老师你真的拿得出么?”
      “这个不用你担心,”用他一贯平板的语气,然而今天听起来确实过于轻描淡写了,“只要需要就可以来找我。”

      我想到了铁臂阿童木,只要我需要……跟钱有关系的一切东西,唐砚就要十万火急赶来救我。

      “我需要的不是钱也不是一个装满外国佬的国家,”我发现自己的声音很稳定,就像惯犯作案的冷静,“我需要的东西不需要花钱买。”
      大抵以为我意旨低级□□行为,唐砚不再与我混战:“你需要的是一颗清醒的大脑。”
      他捞起打火机去阳台抽烟,我则一个人霸占全套沙发。

      坦诚不需要花钱买,也是花钱买不来的。
      就像这道理对唐砚不需要挑明,因为讲了也白讲。

      董秦从厨房匆匆出来,看见只有我一人百无聊赖的翻报纸,轻声问我进展如何。这时我已经认真的从头版头条看到第十二版。
      我做了个不顺的表情。
      董秦笑了笑,没关系,晚上你们俩慢慢聊。
      我点点头,但心里根本不信,唐砚要不乐意做,大象也未必驼得过来。然而情感上其实是有点犯贱的,转念又想,还是不来的好,要折腾,等我明晚打起精神,见神杀神,见鬼杀鬼。

      董秦的手艺还是和以前一样,说差不差,说好就差得远,比起她老公简直前途渺茫,不过我这两年不是白混得,拍马屁也很技术,夸的她笑逐颜开,唐砚很配合,至少一言不发,没有讥讽我。
      饭后一起看了冯小刚《天下无贼》的录影带,里头除了傻根,人人肚子里都有鬼,就和现在这一屋人一样,我和董秦毫无疑问都各怀鬼胎,绵羊有绵羊的小算盘,羊皮下的饿狼肚子里藏着第二天杀人不见血的阴谋诡计,我不知道唐砚的心里在想什么,但不管怎样,唐砚他绝对不是傻根。
      和乐融融的诡异气氛维持到晚上,大家都回去房间睡觉,我洗洗就在书房支起弹簧床,正准备往棉被里一卷,意料之外的人来了。
      唐砚没有敲门就直接进来,手里还提着一袋四瓶我预备明晚对付他的凶器。

      “谈谈?”唐砚说话的样子和以前一样居高临下,就算没有语气变化的句子都能被他演绎出趾高气扬的味道。
      我从被子里钻出来摇着狗尾巴,对他点点头:“谈谈。”

      开始并没有涉及任何实质性的东西,也许是酒喝得不够,如果真有酒后吐真言,就让酒精来得更凶猛些吧!
      我自己没少喝,更是敬的他变本加厉,有许多虚伪的早就生造好准备明天灌他的说词都被我掏出来使,我现在有酒量比唐砚好的多的信心,多了一次弄倒他的机会,当然灌的不含糊。可是唐砚原不至于由得我胡来,现在却并不阻拦我为非作歹,甚至我想他明白我想灌醉他的意图,这意图太明显,我做的急功近利歇斯底里。

      大约他心里也有预感——无所谓有否对我图谋造反的预感,这样面对面地喝酒聊天,如果不是最后一次,也不外乎是最后第二次。

      “唐老师,你真的,那么想让我出国?”
      我问他,在我和他都保有一些清醒的时候。
      他看了我一会儿,眼睛有些直,白干毕竟不是黄啤,它有它的杀伤力。不过在我以为他要躲闪我的攻击,唐砚却带着嘲讽的语调反击:“打给我电话的是你吧,不是你想出国?”
      我也看了他一会儿,唐砚没有回避他的视线,他总是冰冷的眼睛上覆盖着浅薄的醉意,但在薄纱般的混沌之后,隐藏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感情,我是不会看穿他的。再给卫琦一个高中时代,他也无法了解眼前这个坚硬的石头中间是否存在温软的玉,我只能感觉寒气,阻止我前进,任何逾越,都将被视为非法越境。

      但即便我能忍耐,也可能没有时间让我等待。
      “我可以走,”愚蠢而模棱两可的说辞,“也可以不走……那都不是重点。”
      唐砚垂下眼睛,自斟,自酌。
      “如果你说不希望我走,我就留下来。”我微笑着试探他。
      其实没有太多期望,屡战屡败很消磨人,让我也变得胆怯,如果需要我笑着说再见,我就笑着说再见。

      “走吧,既然是得之不易的机会。”
      “哦,那我就走咯。”我看不见他的眼睛,只开着省电的吸顶灯,唐砚的皮肤显现着向黑暗过渡的中间色,连同他低垂的眼睛,混搅在不明晰的灰调中,叫我分辨不清。

      唐砚去拿酒瓶,酒瓶在他手里滑了一下,我伸手扶住。
      “我来,”我往他酒杯里倒酒,白酒在陶瓷酒杯里打了个旋,归于平静,“有很多出国的海归派只是镀金去了,面饼跑去国外炸成松垮垮的油条再回来的,现在也多的是。”
      我放下酒瓶,用很认真地口吻对他说:“我不会拿着你的钱整根油条回来,我会成为杰出的计算机工程师,在国外立足,如果你希望我有一个正常的家庭,我就娶老婆生孩子,让他们过上富裕的生活,”我笑了笑,“我不是在胡说八道,只要是唐砚的希望,卫琦都可以做到。”

      酒饮尽,我就帮他斟满。
      “如果你要我离开你的生活,我就从你的生活里消失。”
      酒瓶搁在小桌上发出轻微碰撞声。
      沉默如同被复制,一段段连接起来,成了庞然巨兽。

      我很想对醉的不清在上衣口袋翻找烟盒的唐砚大声吼:
      ‘我要走了,死老头,你一辈子也见不着我了!’
      但显然不值得多此一举了。
      散了吧,没有不散的宴席。

      把酒瓶稍微整理一下,我去捡掉落到唐砚椅子下的瓶盖,喝得委实不少,踉跄了一下。

      有双火热的手放在我脸上。
      很用力很烫,痛得我几乎流泪。

      唐砚的眼睛漆黑,黑暗之后却透出灼痛的温度。在厚厚岩层之下是否滚动着未见天日的地火?我不知道。他微皱着眉头,连带眼角的细纹,一起扭曲。
      我抱住他的脖子,手指插入他的头发……那是本能的行为。

      ——沙漠中行走的旅行者追逐着海市蜃楼,嘴唇干裂,但眼前抖动的画面里出现了梦中的绿洲,如此真实。旅行者在沙漠中央对虚幻的画面发出欢呼,因那绿洲并没有那么快的消失。

      唐砚低下头吻了我。
      我蹲在地上,膝盖和身体都在发抖,然而毫无疑问,那是世界上最快乐的姿势,舌尖可以品到酒味,在黑暗中放出醉人的甜美气息……

      很长的沉默,先开口的是唐砚。

      “……知道你父亲去西部的原因么?履历上的污点找不到工作,他要养活两个孩子,而从西部回来的人都会受到良好待遇。”
      “我不在乎你现在的感情……或者我自己的,”唐砚的声音很沙哑,透露出类似□□后满足的疲惫,但是异常冷酷,冷酷的坚定,“我要你过和你父亲截然不同的生活,在阳光下过活,受到所有人的羡慕。”

      我没有撕声力竭作驳斥,因为没再期待,因而感觉释然。
      如果他要我平静地走,我就平静地对他说再见。

      “唐老师,透露一件事,”我在他离开前说,“明天下午,吴绪会带着你以前的学生约你去ktv过小年夜,他们按照我的授意会不停灌你酒,我准备了磨成粉的安眠药,把你弄醉声称送你回来。”
      “接着半路找个小旅馆之类可以野合的地方,”我心平气和的等着唐砚来揍我。
      他如果打我左脸,我就把右脸也呈上。

      我最后忠告他:“明天要小心,别中了我的暗算。”

      唐砚出了房间,带上门。
      看来他确实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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