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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夺位(下) ...

  •   惶惶急欲回过头,奈何来人却更用力的收紧扼住我脖颈的力道,我只来得及轻呼一声:“谁?”便再难动弹一分。肩头传来酸酸麻麻的感觉,浑厚的嗓音尾随而至:“你莫要叫喊。我等不会伤你一肤一肌。之所以用这种方法请翁主过来实属无奈之举,还请翁主见谅。”言毕,却依然不放开捂着我口鼻的手。
      心下了然,恐怕事情没有如此简单。如若来人并无意伤我一分一毫却为何依然挟持我如斯境界?
      趁此空挡,我微微转过头。阳光灼热的照射着墙外的一分天地,却独留了这城楼一角阴暗。然而只是这么一回头的功夫,我却来不及控制的惊呼:“刘义!”
      当这两个字从我喉咙口模糊的溢出时,挟持我之人不禁一愣:“翁主认得我?”
      我黯然的点点头。都说城阳敬王刘义性喜清凉之物,平时身上总会有缕缕薄荷香飘出。一开始我还只是猜测,然而方才眼角不经意瞥见的绿笛让我无端的肯定来人必定是刘义无误。
      还记得前生在长门宫中的最后几个夜晚,伴我入眠的一直是刘义短促的笛声。那时正当年节,刘义刚继承城阳敬王进京上贡,他或许不知道,当他吹起一个笛子的时候同时安抚着冷宫中另一个孤寂的灵魂。然而那时的我早已没了生的渴望,只是这样日复一日的听着渺远的笛声消沉,想着吹笛子的人又是有着怎样一个孤寂的心,是不是同我一样,已经无惧死亡?
      刘义终于缓缓放开了掩住我口鼻的手,却没有问及我缘何识得他,只是淡淡的道:“既然阿娇翁主认得本王,那本王也没必要隐瞒。阿娇翁主也看到了如今的情势。荣彻之争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谁胜谁负早已不言而喻。刘荣现在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垂死的挣扎,已经无济于事。你的母亲……”他探手指着楼下的白衣素裹的妇人道:“也已经作出了最后的选择!”
      我无奈的哀叹一声,的确,此时的母亲正站在城楼下刘彻的身旁,满脸的不济。对面正是我朝思暮想的荣哥哥。此时的他满面的胡髭,有着些微的萎靡。我不忍心再看下去,歪过脸淡淡的问道:“你到底想怎样?刘彻胜局已定,你将我挟持至此又是意欲何为?”
      刘义略略牵了牵嘴角,道:“很简单,只要你一句话,助刘彻登上大宝,荣华富贵没有一样少得了你!皇后的位置……”说着却不自然的顿了顿:“……依然是你的!”
      闻言,我不禁呵呵一笑。自城楼上放眼望去只见满目的肃萧,奈何荣哥哥却已走至穷途末路这一步,虽然最后做了些努力争得了几个朝堂老臣做担保后盾,可实力仍不敌刘彻里里外外的拥戴。实在不知是刘彻手段太过于利落还是荣哥哥万事算尽独不见倒戈相向的结局。
      刘义扼住我脖子的手在漫长的等待后终显不耐烦,愈加收紧,咽喉处那一点窒息令我连吞咽唾沫都极是困难,然而脑筋还是清楚的。刘彻此乃破釜沉舟,我要做的仿佛也只有保住荣哥哥一条性命。
      我敛下眉目,沉思道:“纵使你使尽千般手段,我也不定会应了你们的要求。然若你们做到我说的一点,我便也无所他求。皇后之位于我亦只不过是徒增虚名而已,那高墙碧瓦中的生活我不是没见过,没了期盼,便也实在无趣的紧,不要也罢。然如若你们答应我此番干戈留下刘荣一条性命,我便随他退守临江一隅,不再参与朝堂事。不然的话刘彻登基扬外名声可不再是长兄恭贤,禅位胶东王,而是名副其实的事权夺位,其间可能还会多出一段太子,翁主双双殉情于街头遗情佳话来呢,呵呵!”语末,我极是凉薄的咧开嘴角不自觉的干笑了两声。
      我闭着眼睛,兀自陷入自我的思绪中,久久不闻身后之人的应承,心中不免有些焦急。刘义掐住我脖子的手却渐渐有了松散的迹象,倒令我心中一定。
      “你真能放弃荣华富贵而与刘荣退守临江那块不毛之地?”刘义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鬓发,满满的弥漫着嘲讽的气息。
      “不愿意又如何,此战胜负已有定局,再坚持也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刘彻早已是筹划经年,又岂是我们朝夕所能相抗的?”我诺诺的抬起眼睑望向城楼下那一抹净白,眼里竟升起了一层薄雾。我的荣哥哥啊,上一世你没能得到的,恐怕这一世阿娇也给不了你啊。
      刘义微微侧身,看了我苍白的面色竟不自觉的低沉着脸抬起我的下颚,声如叹息道:“难道你不知道‘放虎归山,忧患难断’的道理吗?”说这话的时候竟让我想起诗经里:“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句子,平淡如斯。想必那“纵虎归山”的道理早已在他心中如箴言醒句,非照做不可的了。
      我新下不禁一寒,此言外之意恐怕已没的商量。纵看破红尘又十数载,此次亦不免有些凉急。偷偷在心底问上一声,难道此生至此休矣?
      思忖间,耳边却传来阵阵马蹄声。放眼望去至于白芒一片。腰上一紧,身侧刘义便已押着我急急跨出城楼眺目望去。只见万里黄沙挟风而至。明明只有几百来人,其气势却好比千军万马。首当其冲的少领由于距离太远我看的不是太清,只觉一身耀眼的红装刺疼了我的眼,自也刺疼了刘义一干人等的眼。看着他们略显意外惊慌的神色,我知道此役恐有大变!然而兴奋之情未有须臾功夫,便只觉腰上寒气闪过,热辣辣的疼。汨汨的热流犹如灶上被焖了很久好不容易开了一条缝的烹饭蒸汽,一下子可了劲儿的往外泄,竟使我一下子失了全身的力道。然而我却只是一意的站着,满目里都是那一身净白跟那一身戎装,白的肃静,红的夺目。良久手上沾到一片濡湿,看着手上有如那红装一般鲜艳的液体时,我终于熬不住凉秋的笑了。好一个刘义,想必这一刀他倒是捅的极到好处,深入浅出竟没有一丝疼痛之感,倒也对得起自幼嬉戏之情了,只是这一手的红让我有些晕眩,那液体粘在白玉的栏杆上只觉得黏黏的腻手。
      “你……”刘义半张着的唇在见到我凛冽的一笑时竟然忘了闭合。我知道他要说什么。我为什么鲜血流了满地却仍可以站着?我为社么可以?难道仅仅是为了想看到荣哥哥的胜利?抑或还有着另一层自己都不明以的思绪。然而再多的坚持到这最后一刻却没有更多的力气来思虑。当刘义拉满弓的一只手瞄准楼下混乱中的一抹白时,我竟然只记得扑上前去,死死的拽住,死死的,再无一丝杂念的拽住。虽然知道,在这城楼上何止这一只弓箭。
      “你放开!”刘义粗哑的嗓音在我耳畔响起,在那有如千军万马的震声中显得那样短促而苍薄。我却只有一如的坚持着手上的力道,丝毫也不肯松开,眼里的坚毅我想纵使我两世也从来没有过的。直到看着箭如雨下。红装挟着那一抹净白仓惶离去,刘彻恼恨的站在高台上,逡巡的眼光对着我时骤然紧缩的焦距时,我才终于明白我在坚持着的东西——原来,等待两声两世,为了寻找到的只是他万里丛中越过千山和万水的寻上我的那一刻,不管这一刻来的是爱还是恨!
      然而此刻我却选择漠视。两生两世,我早已等的失了耐心,纵使最后到来也只是两相凝望,片刻过后,他还是他——刘彻,而我,依旧还是那个此生只记得荣哥哥的阿娇,或许娇蛮依旧,或许美丽不再……悠远的思绪随着荣哥哥的远去而飘远——
      “阿娇,此生花开烂漫,你却依然人比花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夺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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