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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败家娘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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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雷德浑然上下都不舒服,窘迫地不知道该看哪里。
在他的面前,兰登·布鲁国王坐在他圆形书房的椅子上,正在和蓝迪思的父亲沃里克亲王下棋。在棋盘之下,一个漂亮的金发少年正含着国王的下/身。
柯尔特如同闲庭漫步般走进屋子,随意坐在圆形房间雕像旁的一把椅子上。
城堡的侍卫长德力士正单膝跪地,“卡蔻莎的使者已经抵达,他们带来了消息,艾德曼陛下和伊莲公主将于今天下午到达都灵。”
布鲁国王把目光从棋局上移开,阴霾的双眼首先扫过布雷德,然后落在儿子身上。
“来得好!”国王说。
“完美!”亲王说。
“妙极!”王子说。
布雷德低下头,藏起自己深深紧蹙的眉头。那个漂亮的少年含着泪,看起来在拼命遏制自己呕吐的欲望。
国王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少年的头发,掰着他的脖子以使得自己更舒服。
“柯尔特,我应该派你去迎接你未来的妻子和岳父。”国王漫不经心道。
“合情合理。”柯尔特举起杯子向父亲致敬,之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红色的晶莹液体顺着他圆润的喉结流淌而下。克里特亲王直直看着那一幕,脸上保持着微笑。
“你应该感到高兴,柯尔特,听说艾德曼陛下用魔法俘获了一条龙——黑龙布兰登——作为你的结婚礼物。”克里特亲王说。
“我非常高兴。”柯尔特假笑道。
国王挥挥手,示意德力士下去。然后国王闭上双眼,头颅后仰,面部肌肉紧绷,手指紧抓椅子臂。书房里的众人心照不宣地看向别处。
国王微微喘气,瘫软在椅子上,和柯尔特形状相同的绿眼睛慵懒地看向虚空。金发的少年将国王的长裤整理好,用丝帕吃擦拭嘴角,恭敬地退在一旁。
国王坐直身体,继续着刚才的对话,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龙?龙多野蛮,我们的柯尔特才不关心它呢……他更关心伊莲公主的口/活好不好。”
沃里克亲王捧场的笑了,但那笑容并没抵达眼底。柯尔特没有笑,也没有发表任何评论。而布雷德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这就是你的御剑士吧?柯尔特?”国王突然说,布雷德抬起头,发现对方阴霾的目光直直射向他。
那目光使得布雷德明白了真相——布鲁国王并非像他表现出的那样放荡无礼,都灵的君主如同被抛光的钻石般有很多面,他只将他希望你看见的那面展示与你。
布雷德提高了警惕,他将所有情绪排出大脑,让表情变成磐石。
柯尔特开口道:“他可是我的护卫,父亲,你别拿他开涮。”
国王没有接王子的话,他抚摸着身旁金发少年的脸颊,“替我去关照柯尔特的御剑士。”
金发少年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向羞涩的御剑士,脸上笑容灿烂,在这个圆形的书房里,所有人都维持着完美笑容,仿佛笑容是他们的赖以生存的养分,是城堡里的游戏规则。
但布雷德却笑不出来。
“看看他们,年轻英俊,就像两颗青翠挺拔的树。”国王轻叹道,“树会唱歌么。”
少年对国王鞠躬,然后他用手掌碰触布雷德的后颈,顺势要吻他……
布雷德的脸颊顿时涨得通红,如同躲避洪水猛兽一样后退了一步。
国王扬起眉毛。
沃里克亲王开口道:“看来你的御剑士洁身自好,不喜欢来自娼/妓的吻。”
“谁说不是呢。”柯尔特接话道,“我最近听闻了一个有意思的说法——关于娼/妓,诸位想听听么?”
“洗耳恭听。”沃里克亲王答道。
柯尔特心平气和道,“有人说,他们并非受害者,而是征服者,他们掌握了自然和文化沟通的性/渠道,选择让我们对他们恣意妄为——实际是以此掌控我们,最终我们才是被恣意妄为的对象。”
沃里克亲王十指在嘴前交叉,“有意思的说法。”
柯尔特继续道:“这就是御剑士为什么和他们合不来——御剑士痛恨一切超出掌控的事物,真可惜,瞧瞧他们错过了什么。”
国王哈哈大笑,没有再看布雷德,少年的视线在柯尔特和布雷德之间游荡,最后他退了下去。
布雷德从未期望柯尔特替他说话,但他却这么做了,他用聪明的说法为他解了围。
布雷德不由自主地看向柯尔特,对方没有回应他的视线,而是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杯沿。
国王举起一枚棋子,“等你结了婚,吾子,你可不会这么想了。”
“你提醒了我,父亲。”柯尔特说,“下午我可得去迎接伊莲公主。”
国王挥挥手,示意他下去。柯尔特没有敬礼,迈着大步走出了圆形书房的大门,布雷德紧随其后。
他们走在雍容华贵的地毯上,仆人和护卫们不住地停下来对王子致敬,而布雷德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都灵傲慢的掌权者们言笑晏晏,却比最恶毒的罪犯还凶狠,他的第一次觐见国王可完全称不上完美。
布雷德感到自己的神经都快被扯得纤细,他不知道今后能否能适应这群人和他们的游戏。
“谢谢你帮我,殿下,但你不需要替我说话的。”
“你自己能全身而退?”
“我有办法搞定。”
“我持保留意见。”柯尔特调笑道,“瞧,布雷德,你多可口,那房子里的人会把你生吞活剥掉的。”
布雷德尴尬地干咳了一声,“按照契约,殿下,我才应该保护你。”
他们两个几乎走成一排了,“是啊,你保护我不被刀枪捅穿,我保确你不要被言语剁碎,很公平。”
布雷德轻轻笑了,没有再说什么。
柯尔特突然停下来脚步,“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布雷德理所当然道,“护送您去迎接皇帝陛下和小公主啊?”已经过去四年了,他有点期待再次见到伊莲。
柯尔特阻断了他的念想,“经历了都灵最危险的两只老秃鹫地围攻,你一定身心疲惫了……”
“我完全没……”
“……我特许你放半天假,霍奇与艾斯绨家的长腿美女会陪我去……她叫什么来着……”
“瑞雯。”布雷德下意识道,“我不……”
“别跟着我。”柯尔特言简意赅道。他没有看他,也不愿再费口舌。一瞬间,他仿佛又变回了第一次相识时的那个射箭的恶棍。
布雷德身为士兵的那部分服从了指令,但身为御剑士的那部分却拖拽着他前进,两种迥异的思维碰撞之下,他一个踉跄。
柯尔特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避免了他摔倒在地,然后又迅速放手。
布雷德被他的喜怒无常搞糊涂了。
“随行名单上有一位名叫金·尼森的御剑士,他被尼禄指派护送翠西·钱德勒一行,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抵达阿黛尔城了。”
听到金的名字,布雷德不由地露出了一抹微笑,同时他也明白道柯尔特王子确实把他的老底都摸的清清楚楚。
布雷德还想说什么,柯尔特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找你的老相好自己玩去,别缠着我,回见,御剑士。”
他扭头要走,走了一半转身补充道,“如果你在街上碰到想买的东西,或者想去酒馆讨口酒喝,都记到我的账上。”留下这句话,他迈着大步走远了。
布雷德也向着城堡大门走去,直到走在阿黛尔的大街上时,他才想明白。
柯尔特是故意的支走自己的——他并不想自己与葛迪思的使者们见面。
***
护送钱德勒公爵之女的船停泊在港口——一艘战舰,其势庄严雄伟,风帆昂扬,有两排甲板和三十门炮,海鸟围着它翱翔,其它渔船商船与它相比如同瑟瑟发抖的小鸡仔。
传言翠西·钱德勒不被其父亲所宠爱,所以被打发来都灵陪小公主结婚,不论事实如何,钱德勒公爵至少表面工作做的不错。
水手们告诉布雷德,翠西一行人已由蓝迪思·布鲁接走,但布雷德却不急着追上去,他着迷般地盯着大型战舰看,很好奇炮轨和链栓如何运作。
柯尔特王子肯定懂这个,如果他在这里,会用懒洋洋的语气跟自己讲解它的外形结构,它的大炮射程,能载多少士兵,也许还能很快分析出其弱点。
布雷德将柯尔特赶出自己脑袋——休息时间属于自己,可别操心老板,对方把他撵到这里,一定不会想他的。
“布雷德!兄弟!是你么?”一个没精打采的声音呼唤着他。
是金·尼森,他向他走来,两步,一步……一个踉跄差点跪倒在布雷德的鼻子底下。
布雷德大惊失色道,“诸神啊,小姐,我是个讲道理的男士——你真的不用对我行屈膝礼。”
金嘟哝了一句,介于“滚蛋”和“混球”之间,他拖拖拉拉地站直身体,脸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尼禄皇帝风光潇洒,但他的御剑士此时却一团糟,他一只眼圈乌青,头发乱得像地狱,身上黑色的无袖罩衫被撕成一片一片,裤子被平整地割开,露出一片雪白的臀部。
布雷德忍不住笑了,“离开我一段时间,你竟然就把自己整成这幅尊荣?”
“人家能怎么样,人家也很绝望啊。”金欲哭无泪道,“我一踏上岸,迎面就碰到罗德兄弟,那伙计简直像是从石头里冒出来的。”
“所以呢?”
“所以?见到老前辈的我还有点小激动,他却一句废话也不扯,高高兴兴拔剑要跟我比划,而且拒不接受否定意见……我操!”
布雷德的幸灾乐祸顿时化为了一片同情,“你搞定他了?”
金嘿嘿干笑两声,“被搞定了。”
布雷德紧张起来,“他不会还在附近吧?我们赶快溜。”
“别怂啊,兄弟,翠西小姐找他有事情聊,私聊,罗德和跟他一起的小白脸都上了迎接的马车。”
金摆出一副八卦脸,悄悄对布雷德说道,“要我说,那个翠西娘们精力无限,像是收集布娃娃一样收集男人。”
布雷德微微蹙眉,有些替幼小的伊莲公主担心,“她……”
“御剑士!我呸!”
作出出这番发言的是一个秃顶的老头,他忿怒地瞪着金,两手插着腰。
布雷德这才将被战舰吸引的注意力转向码头上的各色商铺,那里一片狼藉,几个铺子前的帆布卷帘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梨子、苹果滚得到处都是。它们显然是金和罗德战斗的受害者。
受害最严重的是铁匠铺,炉子被打翻,炙热的铁碳到处都是,门口的旗子被砍断,放在木盒里的剑散落的到处都是,一个孩子捡起一把剑,正对着空气挥舞。
秃顶铺主是唯一敢找王国御剑士开口叫板的人,“你们哪里是御剑士?你们他妈的是在强拆!”
他扭头凶巴巴地对玩剑的孩子怒斥道,“小兔崽子,你想把自己的脖子砍下来么?你活得不耐烦了么?把我的剑放下!”
那孩子缩了缩脖子,“哐当”一声把剑扔在地上,而金规规矩矩地说道,“对不起,阁下,抱歉把你的铺子搞成这样。你要我如何补偿?”
秃顶铺主死死盯着他俩,用沾满碳灰的指头指了指布雷德,“这个帅小伙也是个御剑士?”
布雷德点点头。
铺主的眼睛里闪着光,“你和他再拿剑比划一场,我就概不追究赔偿的事。”
布雷德和金面面相觑。
“手下留情啊,兄弟。”金说,他期期艾艾地准备拔剑。
布雷德阻止了好友的动作,对店主说道,“您的损失都记在柯尔特王子殿下的账上。”
金张开嘴巴。
“今天下午,会就有人来进行损失评估,并支付相应金钱的,我向您做出保证,阁下。”
***
“记在柯尔特王子殿下账上?”金阴阳怪气地学着布雷德的语气。“记在柯尔特王子殿下的账上,哈哈哈。”
此时,他们沿国王大道向城堡走去,试图赶上钱德勒使者一行人。
“一听说你的护主是柯尔特·布鲁那混球,我就做好了围观你哭鼻子的准备。”金微微一笑,“结果你却像败家娘们一样心安理得地花着他的钱,啧啧啧。”
布雷德语气里有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出的抱怨,“是他擅自甩开我,他自己承诺说账都记他头上的。”
金露出老母亲的笑容。“看你过地如此潇洒写意,兄弟我就放心了。”
布雷德翻了个白眼。
“尼禄·艾德曼对你怎么样?”
金的笑容顿时黯淡了些,他不自然地垂下眼睛,缩起肩膀,脸上露出复杂的情绪。
布雷德的内心陡然一紧,“金?他难道对你不好?”
“没有!陛下对所有部下都很宽容!”金反驳道。
布雷德静静地看着他。
“休伊的话得到证实,我这四年来过得很悠闲。”金调整了自己的语气,“陛下有三个御剑士,他的安危几乎不需要我操心。拜德曼负责积极表现,我负责积极摸鱼。”
但布雷德知道好友并没有对自己全盘托出。这让他联想到了黑法师的奇幻城堡,那个诡谲的法师一定是告诉了金一些事情,布雷德有种感觉——尼禄·艾德曼就是关键人物。
布雷德试着从其他角度撬开金的嘴,“听说尼禄身边最神秘的御剑士是‘铁堂的獠牙’,他可是被称为‘最强御剑士’……他怎么样?”
金耸耸肩,“他行踪诡秘,很少出现,我就见过一次。”金吸了口气,“他似乎并非人类。”
“难道说他是魔法生物?像龙啊,精灵啊那样?”
金揉了揉下巴,“也不是……我也说不清楚。”他揉了揉头发,“得了,现在并不是工作时间,聊同事多扫兴……让我们说说伊莲小公主。”
布雷德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她怎么样了?”
金露出了个神秘的笑容,“她帅呆了。”
“啊?”
金凑近布雷德,“我可都对她和盘托出了耶——你是她亲哥哥。”
布雷德瞪大眼睛,后退一步,“你为什么告诉她,这不一定是真的,她不会相信的!”
“别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啊,兄弟——她信了。”
布雷德眨眨眼,“为什么?”
金的笑容深邃了些,“因为她是个奇异的姑娘。”
他没再解释,布雷德也没有再问下去,金这段时间都会呆在都灵,他有的是机会打听清楚。
他们转了一个弯,路面的坡度猛然变陡,城堡高耸入云的尖顶在眼前闪现。
“马车都难以爬上这坡,真好奇他们如何载着一条龙爬上来。”
“龙啊。”金重复道。
“怎么?”布雷德好奇道,“皇帝陛下不是宣称捕获了黑龙布兰登作为伊莲的嫁妆么?龙长什么样?”
“陛下是这么说的,但我没见过它。”金的表情变得困惑起来,“卡蔻沙出来的队伍里,也没听说有哪一辆马车拉着条龙。”
布雷德眨了眨眼。
柯尔特谈起皇帝时眼睛里的仇恨在布雷德眼前闪现,王子对伊莲·艾德曼毫无好感,布雷德觉得他完全不像一个心甘情愿结婚的新郎。
反观葛迪思帝国,皇帝又带来了一条谁都没见过的龙。
这场婚礼越来越怪异了。